第二百零七章 天圣旧事
房间陷入黑暗的时候,鸦年尖叫了一声,染林醉啧笑了一声,似乎十分鄙夷他的大惊小怪。
火折子被点燃,鸦年重新看见光亮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异色的眸子在光亮下像是绚丽的宝石,“我最怕黑了。”
“哪有男子如同你这样的?”
鸦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这样的男子怎么了?不就是怕黑吗?世间又没有规定男子不能怕黑,萧雨歇还怕花呢,你见过哪个女子害怕花的?”
郁行风十分惊讶的看着她,萧雨歇脸色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道:“别听他胡说,我只是不喜欢玫瑰。”
郁行风欲言又止,却没有问为什么,倒是萧雨歇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就之前……你不知道的时候,这种花铺满了整个殿堂……啊不是,宫殿,然后我走在了上面,莫名其妙就开始了流浪……”
她说的话,没有人能听懂,郁行风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似乎想窥探她的内心,但是始终隔着一道墙,他越不过去,萧雨歇不可能过来。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着,直到染林醉把油灯重新点上,罩上了灯罩,乔大夫看着鸦年,原本平静的眸子刺客再次起了波澜。
“老夫很久之前就问过你,你的父母是谁,你说不知道。”
乔大夫突然开口,鸦年一愣随即点头道:“确实,我自有记忆以来,一直在天阙谷生活,但是父母是谁……我确实不知道。”
萧雨歇轻叹道:“老头儿,你别想了,外祖父死去已经十五年了,若是他身怀有孕的儿媳能从那场劫难中逃出来,那孩子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可是鸦年都二十多岁了,而且他是异眸,极有可能是柔然或者突厥血脉……”
看着鸦年越睁越大的眼睛,萧雨歇十分无奈。
“虽然长相有几分相似,但是你总不能去疑心他就是我舅舅的孩子吧?”
乔大夫苦笑,“也是,是我糊涂了,总觉得当年赵将军不该绝后,他忠心耿耿为了天圣守护了大半辈子,怎么就落得那么一个结局呢……”
他眼睛泛红,喃喃自语道:“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和女儿,一个刚成婚一个才八岁,怎么就死了呢……”
萧雨歇垂下眼眸苦笑,郁行风看着她久久不语。
她起身道:“老头儿,你也别太难过,当年答应她的事情,你都做到了,保护好了郁行风,现在虽然他的身体不怎么样,但是起码好好的活着,有我保护着,相信他一定能登上皇位,到时候让他平反了赵家,和你们明家的罪名,你可以把济世堂的名字,换成你的明华堂,你继续做你的医仙,为更多的人诊治……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乔大夫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我老了,看不动了,而且有这么优秀的后生在,我大可以履行年轻的时候许下的心愿,接着去游历天下了。”
萧雨歇看着他满脸释然的模样,心底隐隐作痛,如果放任他离开,那么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去,没了心中的理念支撑着,他自然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了。
“染林醉,你当年是不是还救过一个人?”
萧雨歇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染林醉茫然的看着她,突然就顿悟了。
“你说的乱葬岗的小女孩?”
他们两个人突然转变话题,鸦年一脸茫然,乔大夫都没有听懂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
染林醉嚼着糕点,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就……把你送天阙谷送回京都的时候,我去探望……额……一个熟人回途的时,路过天圣皇宫后面的乱葬岗,你也知道,得了病死去的宫女太监如果没有银钱,买不到棺材就会被拉到乱葬岗埋了,我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模样,一直在喊着救命,把我挖了出来带回了天阙谷,现在想想,大概三十多岁了吧?”
染林醉还记得那个小女孩的模样,一双眼眸亮的吓人,她抱着他说不想死,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违反萧雨歇的规定,不得与天圣皇宫的人接触。
可是那么小的孩子,在内务府做苦活,大冬天一双手又红又肿,染了风寒伤了身体,被当做痨病扔在了乱葬岗,任谁都不能看着不顾。
几年后,天圣都再次出现风波的时候,他去找了萧雨歇认了罪。
“一个小女孩?你带回去后亲自教导了一年?”
她只觉得十分惊奇,“能让你看上的孩子,不多啊?”
染林醉只得一一交代,“她天资聪慧,抱着医书一看就是一天,我觉得手痒就亲自教导了,不过怕别的弟子觉得不公平,就让她跟着明部弟子一起学习了,只是徐璈白似乎不喜欢她,因为她总能把他问的回答不上来。”
“徐璈白那个家伙,这几年飘了,不想着精进医术,一天天心思都在做什么?”
她嗤笑着,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一个孩子罢了,你若是真的喜欢,亲自教导便好,一个谷主,怎么能没有一两个关门弟子呢?”
染林醉却垂首躬身道:“我说过,您才是谷主,只要您愿意,随时拿这谷主之位,毕竟我是你的奴仆……”
“诶,废话别说那么多。”她满脸的不耐烦,一双黑眸静静的看着他,“让你当你就当,更何况……我这具身体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问道:“你又要去流浪了吗?”
流浪?确实是一个很贴切的词,她从那个世界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固定的世界能够正常的生老病死,她待过最长的一个世界,不过二十多年,每当她以为自己真的死去的时候,睁开眼睛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被阎罗遗忘了。
“等我这具身体死了,你就把她带回天阙谷,还记得我之前打开的寒冰湖吗?你再打造一具寒棺,把她放进去。”
染林醉眉眼里全是忧愁,“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她想到深宅里的那个小女孩,红唇微微扬起。
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只不过异世界里的一抹孤魂,不被世界容纳,也不被世界遗弃,就像是一个风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扎开束缚她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