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段高明是藏金洞经过重重筛选最终脱颖而出的首席弟子,可在此刻这种三朵护身灵花全然崩毁,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灵气可以使用的情况下,他也是没有了任何可以抵御的手段。
猛然收缩如针尖大小的瞳孔之内,依旧是呈现出那一抹不可置信,而更多的,则是对这种死到临头的惶恐。
因为在他的预料当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如今这种局面的,更何况耿百里那刚猛无比,似要吞噬一切的那一拳,就连自己都不可能躲得过去,也不可能吃得下。
那么在吃不下这一拳,并且无法躲避的时候,唯一一个结果,那就是当场陨落了。
“哦~!”
“一张六阶的妖兽皮毛抵挡了那一拳!”
临死之前,段高明的脑海当中浮现的竟然还是对于先前宁安吃下那一拳的疑惑。
然后,他就没有了。
一个没有丝毫灵气作为手段防御的人,在耿百里那竭尽全力,甚至不惜是将本命金花也凝聚出来的一击之下,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金花其上所蔓延的那道赤色光芒当中,段高明就像那烟尘一般很轻易的就被分作了两半,随后那被一分为二的躯体逐渐的开始产生碎裂。
就好似那在火焰中产生燃烧的纸张一般,他的身体便是化作了一团血雾,在那朵金花坠落地面产生的巨大爆炸之后,彻底的被掩盖了下去,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庆幸,宁安挥了挥袖袍,甩开下方那因为本命金花炸裂而掀起的那股似海啸般的泥浪,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远方那同样是一脸错愕,甚至是还没有从先前发生的事情当中反应过来的耿百里。
嘴角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这样淡淡的看着他。
能够借着耿百里的手将这个不将规矩的修士给灭杀掉,无论是怎么看,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在宁安的角度,这个先前开口放言要灭自己十族的人是不可能再有资格活下去的。
与憎恶无关,唯与“后患无穷”四个字沾边而已。
就像在青临城时候遇见的那些老匹夫一般,自己这个当事人就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却反而是要去寻云伯父要说法,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说到底,还是认为云伯父比自己要软弱一些,比自己要好相处一些。
可这其中所暴露的出来的,无一不是“欺软怕硬”四个字而已。
本以为到了这属于修士的地方,就不会再遇见这种为人处世莫名其妙的角色,没成想这才来万兽窟没两天,就又遇见一个,而且这个更是莫名其妙,因为与他人之间的纠纷,开口竟然便是要斩杀自己,还要牵连自己三族,后来更是上到了十族,这TM不是找死吗!?
宁安的想法一直就是那么的简单,我还活着,你有事来找我,没关系,只要你别牵扯到云家,什么章程都可以好好谈,可你一旦牵扯到了云家,还二话不说要灭族,那就是没的商量了。
成!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就是这么的简单。
将所以可能发生的危险掐死的萌芽当中,这才是宁安重生以来的处事风格,他也不会放任对手一直成长,亦或者是做一些大祸临头之后才后悔莫及的无聊懊悔。
想做,就做,无论是什么风险,都不能让它成长起来!
这才是在这世间守护事物该有的正确态度!
哗啦啦的泥沙溅射,拍打在耿百里的身上,他却仿若浑然不知,自那朵本命金花脱手,并且产生颤抖之后,他的心中便是产生了一阵剧烈的不安,而当那金花朝着下方的段高明飞去之后,他便已然是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了。
一个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异的段高明,又怎么可能抵得住自己倾尽全力激发而施展出来的手段?
此刻的他只是有些不敢确信,他更希望如今只是身处梦境,这个噩梦实在是太恐怖了一些,恐怖的让人无法接受,而更让人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个梦境是这样的真实。
无论是身上的酸麻,还是金花破碎之后体内的竭力与空荡,皆是让他无法将其当作梦境来对待。
耳畔有着泥浪上天之后因为后继无力而再一次坠落下来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让耿百里那呆滞的眸子产生了些许的动静。
他艰难的转动那已经僵硬的脖颈,把目光投向了漫天沙泥当中那道有些模糊的身影,下一刻,他张了张嘴,也不顾那些掉落进口中的沙泥,出声问道:
“你,你,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吗?”
声音有些哽咽,更多的是一种颤抖,还有一种言犹未尽的后怕。
身为玄月洞的首席弟子,他自然知道同门相残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同样他也清楚,当同门相残这个事情上升到个个洞府之间首席的时候,这件事会有多严重。
“打算?”
若有所思,宁安却是反问:“耿首席所说的,是何种打算?”
“休要再装!”
耿百里瞳孔恢复清明,在瞬间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他便是大声呵斥:“是不是你故意引诱我使用这杀招,趁机暗中再动手脚,以此让我替你将段高明斩杀!”
“啧啧啧,”
摇着头,宁安叹息:“耿首席这般言语难免是让人心生误会,先前那般杀招,又岂是我想动一些手脚,就能够动手脚的?”
伸手指了指下方那个足有两里巨大的爆炸凹坑,宁安再说:“况且那杀招若不是生了必杀之意,又怎会轻易的施展出来了?”
“难不成耿首席将先前陆修士的言语给忘记了?还是你贪图我身上这破灵锋,因此想要违背交易,暗中对我下杀手?”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罢了,既然耿首席你没有诚意,宁某也不做那无济于事的举动了,”
作势欲走,不过宁安临了是又止住身形,微微回头,道:“不过耿首席你借着段首席无力反抗之际,趁机将其斩杀的事情……”
“先前你这般大声,只怕早已经让所有人皆是明了了。”
“你!”
一听宁安提起这事,耿百里当即是想要破口大骂,可在听见宁安的下一句话之后,他也只能是强行遏止住到嗓子眼的话,压低声音反驳一句:“那是你布下的陷阱!”
“是你在陷害我!”
“是吗?”
看了一眼此刻如同做贼一般左顾右盼,偷偷摸摸的耿百里,宁安笑着回答:“谁看见了?”
“谁又听见了?”
“还是……”
“谁会相信呢?”
“难不成耿首席你认为,会有人相信我一个炼精化气境界的修士,能够暗中算计您这样一位炼神还虚境界的首席弟子吗?”
“呵呵……”
笑,宁安也是不再继续言语了,只是用那满是侵略性的目光在耿百里身上来回扫动。
“你果然是早已算计好了一切!”
一听宁安开口说这句话,耿百里当即愤怒的开口呵斥:“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这是想要害死我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暴怒当中的耿百里一边压抑自己的声音,一边冲着宁安呵斥质问,若不是他心中清楚此事不能外传,此刻的他恐怕早已经怒火冲天了!
“为什么要害你?”
宁安是没有理会耿百里这种暴怒的模样,那种咄咄逼人的言语更是没有让他脸上的面容发生丝毫变幻,只是微微抬头,宁安笑着回答:“因为你想杀我啊,”
“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瞬息哑然无声。
耿百里那张因为怒火此刻满是赤红的面容在一阵极其迅速的抽动之后恢复了平静,除了依旧有些通红之外,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
他这样冷静的问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继续追根溯源已经没有丝毫的办法了,而如今能做的,便是想方设法将这事情平息下来,至少在仪式开始之前,这件事情要完全的平息下来,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况且身为炼神还虚境界的修士,耿百里自然也是知道修士之间的规矩,断然是没有“我可以杀你”而“你不可以杀我”的这种规矩的。
之所以先前会情绪失控,完全是因为久居高位的他早已经没有沾染过这种事情了,而在宁安那一句质问之后,他就恢复了清醒,转而这样与问道。
笑,耿百里的识趣实在是让宁安有些出乎意料,至少在心中的计划当里,些许的威胁是必不可少的,而如今的情况倒是省了不少的口舌,所以,宁安说道:
“耿首席真是快人快语啊,既然如此,宁某也就不再与你多做什么其余的客套了。”
“一头四阶妖兽,并且你要保证我安全的离开万兽窟。”
“如果你能够答应,那么今日的事情我自然会让它完全的烂在肚子里。”
“哼!”
冷哼一声,耿百里望着宁安恶狠狠道:“你还当真是不客气啊!”
“陆师兄的权限只能获得一头五阶妖兽,你便与他要一头五阶妖兽,我的权限只能够接触到四阶妖兽,你便问我要一头四阶妖兽!”
“算盘打的是当真响亮!”
言到此次,耿百里再说:“如今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何会对我万兽窟的情况这般了解,连我等的权限范围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耸肩,宁安也是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的竟然是刚好就说到了这些人的要害,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自己所提的要求皆是在他们的权限范围之内,只要咬住不放口,他们终究还是要答应下来的!
“好!”
见宁安不愿意说,耿百里也是没有再做什么过多的犹豫,他咬牙说道:“我答应你!给予你一头四阶妖兽!”
“但是得到妖兽之后你能否从万兽窟离开,那便全然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没有办法给予你什么保证!”
嗤之以鼻,宁安戏谑:“耿师兄将我当作初出茅庐的新人不成?”
“你不保证我安全离开万兽窟,那你将这妖兽给予我又有何用?”
“前脚将妖兽给我,后脚我还未曾出门,便是涌出来一大帮人将我围住,如此,这妖兽有与不有,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差别呢?”
耿百里面红耳赤,他是没有过这种想法的,可他没想到宁安竟然是能够将这种恶毒,并且凭空捏造的言语毫不掩饰的施加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十分的恼火,几次想要开口,可都是被宁安给遏止了。
“我也不与你多说,你将那妖兽给予我,同时送我出万兽窟,我便将今日这事全部忘记,这是我最低的要求,也是我的底线!”
这般冷冷的说完言语之后,宁安便是在原地安静的等待着耿百里的回答。
“这不可能!”
耿百里想也没有想,直接拒绝:“仪式在近,万兽窟个个关口禁制皆是有弟子看守,密切监视着窟中所有动静,想要窃取一头四阶妖兽本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你还想让我将你与妖兽一同送出万兽窟,这无异于是引火烧身!”
“此事若是被那些看守禁制的弟子们上报,事后追究起来,勾结外人盗取窟中妖兽的罪责决不比如今我所要承担的罪名来的小!”
“横竖都是一死,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要与你联手!?”
沉默,听着这斩钉截铁的烟花,宁安一时间也是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了,正如耿百里说的一样,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为什么不选一个体面一点的死法,反而要背上一个“勾结外人”的污名呢?
而此刻,耿百里也是心急如焚,先前的言语当中自然是多了几分虚假,二者罪名相同,最后的结果也是相同,可过程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死是结果,不是过程,过程是手段,是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神魂欲裂的手段,而正是这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手段,让这个玄月洞的首席弟子奢求宁安能够降低一下他所提的要求,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可能逃避开那些手段,以此留住自己的性命!
也只有留住了性命,才能够留住如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当真不能送我离开?”
终究还是宁安的退意比较的坚决一点,以至于他比耿百里更加的按捺不住。
“还是说,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能够离开这个时间的万兽窟?”
“倒也不是,”
听宁安这样问,耿百里也就回答:“如果是陆师兄的话,他是可以送你离开的,只不过先前你与他的交易当中并没有这一条,并且你已经拒绝了他的友谊,依着他那高傲的性子,定然是不可能再与你有什么除开交易之外的交集的。”
突然是笑了一下,宁安摇头:“我本来就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集,一个炼神还虚境界的修士,半吊子的符籇修士,哪里值得我与他示好?”
“除了一开始他所扮演的学生角色之外,他所展示出的那种高高在上姿态,俯瞰着我,认为他的友谊是一种施舍,是一种怜悯。”
“可笑!”
冷哼一声,宁安轻蔑说道:“这世间纵然是没有与利益相关的友谊,也不可能拥有只为利益而产生的友谊,这般施舍与高傲的姿态,与其做朋友,难免是太过的委屈自己了,况且……”
话到这里,宁安不屑的看了一眼耿百里:“究竟是我有求于他,还是他有求于我?”
本想说点什么反驳的言语,可耿百里这一时间竟然是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话。
虽然在他的角度看来,这一个红尘中来的小修士能够攀上陆师兄这样的大树已然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情了,而如今不论是从实力,还是从宁安此刻的语气来看,显然这个红尘中来的小修士绝对不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耿百里就更加奇怪了,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无论是算计,还是手段,皆是无可挑剔的角色,他的身后势力,难道连一头妖兽也寻不出来吗?
非要以身犯险,带着重宝来万兽窟赌运气?
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想到这里,耿百里当即说道:“你不是已经与陆师兄达成了交易吗?还要那头四阶妖兽作甚!?”
沉默,似笑非笑,宁安看着耿百里,半晌之后,缓缓开口:“难道你认为我当真会与他做那交易吗?”
“还是你认为我真的非要那五阶妖兽不可?”
!!!
如遭雷击,耿百里突然就感觉自己仿佛是陷入了一个精心谋划的陷阱当中,可是这一刻,他又是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如何被人算计了!
当然,他自然是不清楚的,从头到尾就不曾有过什么陷阱,所拥有的,只是宁安的见招拆招,并且宁安从头到尾想要的,也只是一头四阶妖兽,如今既然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了,那又为什么要去与陆川达成交易呢?
只不过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才让耿百里对宁安口中那句“不要妖兽”产生了质疑。
这天底下会有人放着五阶妖兽不要,转而去要一头四阶妖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