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在金色的夕阳余晖下终于是全部的消失不见了,宁安背着包袱带着璎珞走进了一旁的这个大门里。
一个客栈,算不得很大,却是异常的低调,连招牌也是没有挂出来,如果不是楚凝思开口提起来,想来宁安也不会将这个地方认作是什么栖身之所,至于楚凝思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宁安是没有问的。
有时候戳穿一个谎言还不如静观其变来的好,至少在心头清楚的情况下,一些事情是可以无声无息的规避开,轻描淡写略过的,要是直接揭穿了,就不太好办了。
至于一旁的璎珞,则是已经将面前的楚凝思当作了一个好人,如今正在与她说着些什么话,虽然不是特别兴奋,但至少也是有那么一点眉开眼笑的模样,对于这一点,宁安还是挺乐意看见的,毕竟这一路上一直让璎珞缠着,如今终于有了点自由时间,也是不错的。
与柜前的伙计开了两个相邻的房间,目送两个女人进了隔壁的房间之后,宁安独自一人沏了壶茶,坐在房间慢慢等待时间的消磨。
坐得久了,脑子自然会联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云婵,有云正卿,有云家日后的发展,也有这些日子里见过的那些人儿,更多的却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斗宿与北斗身上去,一想到这些难免会有些头疼,只能硬撑着让自己不去思索那些东西,一双眼睛四下的在房间里转了转,最终停留在了那个被自己带进来的包袱之上……
一旁的房间内,璎珞正与楚凝思言谈着什么,大概的言语也就是楚凝思询问璎珞与宁安这一路上来的所发生的事情,更多的却是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的询问宁安的脾性与处世之道,而在知道他为了一户普通人家愿意与三个修士为敌的时候,眸子里不自觉的闪过了一缕光芒,她起身亲自给璎珞倒了杯茶,这样问:
“如此说来,这一路上你并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儿?”
璎珞点头,有些忿忿的说:“宁安他只知道赶路,只想快些把我送走,根本就不带我去玩,一点有趣的事儿也没有遇见。”
“是吗?”
眨了眨眼睛,楚凝思说:“或许宁修士他自己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办呢?亦或者是有仇家寻上了门?”
“没有!”璎珞立刻反驳:“我与他从青临城出来就没有遇见什么要紧的事,更没有什么仇家上门了!而且我都与他说过了!就算要是有人要冲他下手,我也可以让老头来帮他,他根本就不听,也不理我,只想着要把我送走!”
听着这满是怨念的语气,楚凝思也是有些不知怎么接话,至少在她的位置来看,璎珞这种脾性与模样都是天下无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宁安会一直这样的抗拒,甚至敬而远之。
当然,这也不是她需要在意的问题,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她说道:“既然要寻些有趣的事儿,倒是不妨在此多留两天?”
“明日就是惊蛰了,这宣城以农耕做主业,到时候定然会有一番热闹,想来应该是有些意思的。”
“惊蛰吗?”眸子里浮现些许的思索,璎珞好奇的问:“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有一些,比如会有戏班的怜人登台,也会有一些舞狮舞龙的队伍,表演的艺人,街上的人会按着习俗做一些有趣的事情,若是到了深夜,还能够看见不少的烟火。”
楚凝思是这么说的,而后她就发现对面璎珞似乎并没有很大兴致的模样,于是问:“这些儿你都不喜欢吗?”
璎珞点头:“是啊,这些儿往日都见过了,也都玩过了,没有什么有趣的意思。”
略微有了些许的惊讶,楚凝思本以为璎珞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对这些俗物应该会有些兴趣,倒是没想到璎珞将这些事儿全都看通彻了,这样一来想要借着留她将宁安留下的心思,就难免要换一个打算了。
“那,符籇呢?”
楚凝思再问:“明日会有一场符籇师汇聚的符籇会场,宣城内的所有符籇师都会来,还有一些早已经成名的符籇大家也会来。”
“符籇?”
璎珞略微思索,问:“符籇师来这儿做什么?”
“这个……”
楚凝思迟疑一会,解释:“往年城内的符籇师不太好寻,所以每年宣城都会进行三次符籇师的集会,方便城内百姓寻符籇师解决一些年里遇见的问题,明日是惊蛰,是第一次。”
“是这样吗?”
眨眨眼,璎珞摇头拒绝:“可是我没有事情要寻符籇师帮忙,而且宁安就是符籇师,要是遇见难事,我可以直接寻他帮我。”
“宁修士他也是符籇师吗?”
楚凝思言语里多了一抹喜意,起初只是怀疑,如今得到了确定,一种喜意蔓延心中,于是她再说:“宁修士他也是符籇师的话,不如去争一争那第一的头衔?”
“这许多的符籇师在一块儿,一定会互相的攀比一下,想来符籇师之间的比试应该会很有意思,更何况宁公子还是个修士,只要参加,定是够夺魁,到时候你与他在一块儿,日后回想起来这事儿,也是有些乐趣的。”
“是这样吗?”眸子闪过些许光芒,然后又很快黯淡,璎珞有些懊恼:“宁安他不会参加的,他这个人特别无趣,这些事儿他都不喜欢的。”
临了,璎珞又补了一句:“他现在就想快些把我送回家,特别可恶!”
“可是我看宁修士一直在照顾你的感受,”楚凝思说:“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想要快些把你送回去,那他断然没有必要一路上照顾你的情绪,只需要携着你一直赶路就好了,他想要这样做,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的办法,又怎么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站出冒着与一个修士为敌的风险救我呢?”
“况且那些个衣衫他如今不是已经收下了吗?”
“是这样吗?”璎珞思索着,一会之后,眼角露出笑意:“我现在去与他说!”
望着兴高采烈推门出去的璎珞,楚凝思也是连忙的跟了出去。
“宁安!”
才推开房门,璎珞已经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我们明日不走了,留在这儿吧!”
百般无聊的宁安早已经将二女先前的交谈话语给听了个真切,如今见她真的冲过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伸手示意她坐到一旁,然后安静的望着那在门外没敢走进来的楚凝思。
气氛有些古怪,心思简单的璎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着宁安的意思坐了下来,正想要再说什么,就被制止了。
“楚小姐,”
宁安率先开口:“你是个聪明人,我的意思从头到尾你应该都是清楚的吧?”
这种平淡与安静的询问话语听不出来喜怒,可却给了楚凝思一种很大的压力,她在门外愣了愣,脸上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片刻之后,微微带有歉意的话语自她口中吐出:“是凝思鲁莽了,这事本就是凝思自己的事儿,宁修士您出手相助在先,如今是不应该再奢求您做更多的事情。”
说完话的她微微躬身,冲璎珞报以一个歉意的笑容,然而转身就直接离开了。
略有心急,还算识趣。
目送她离开,宁安挥手将房门掩上,而后看了一眼那脸上满是不明所以的璎珞。
良久,感慨着摇头。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真的笨还是装的蠢,这种明摆着的陷阱都要往里头钻,人家的事情就让人家自己去处理,牵扯进去做什么?
“她怎么走了?”
憋了许久,璎珞终于是出声问道:“她为什么走了?”
成吧,是真的笨。
心中这么想着,宁安怜悯的看着璎珞说:“因为她心虚了。”
“心虚什么?”璎珞刚问了一句,随后很快摇头否认,继续说:“明日我们去那个符籇师的集会吧?”
“去那里做什么?”宁安反问:“你是符籇师吗?”
“不是!”璎珞忙摇头:“但是你是符籇师啊,所以我们可以去看看热闹。”
“赶路要紧,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宁安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拒绝:“而且我不信往日你与那老头在一起没有看见过这种比试。”
“可是我没有参加过!”璎珞说:“而且往日里没有你!”
“明天你依旧不会参加,因为你不是符籇师,”宁安说:“况且这种比赛没有什么意义,和他们比试符籇完全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要送你回家的。”
“你就想送我回家!”
璎珞瞪圆了眼睛:“每天都说要送我回家,每天都要说,还要说好几遍,你烦不烦啊!”
“不就是回家吗!你早上都已经说了,只会再陪我五天了,五天以后你就要御符送我回去,那我们赶多少路结局都是一样的,你就不能顺着我的心思吗!”
“是三天,”
宁安看着那不满的璎珞说:“我早上说的是四天之后,第五天御符,如今已经过去一天了,还有三天,不是五天。”
“!!!!!”
“宁安!”
恼火的将宁安手中的茶盏夺下来摔在地上,璎珞生气:“你很讨厌!!!”
“明日我与你去吧,”
避开那摔在自己脚下的碎瓷片,宁安突然说了一句。
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满身是刺的璎珞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瞪圆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望着面前的宁安不说话。
“回来吧,与我说说明日那个符籇究竟是怎么回事?”
指尖缓慢的在桌案上敲打了两下,宁安这么说了一句,那刚刚回到自己房间的楚凝思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