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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梨10

  第五十五章

  不管陆梨怎么问, 江望都没说下午敲门的是谁。

  下午不久,梦工厂的人就带着确认书来了。陆梨当然把江望赶去了房间,免得那工作人员又盯着他瞧, 直把她盯得不高兴。

  等签完字, 把人送走, 天已暗下来。

  因着已经收拾了厨房,江望和陆梨只能出门吃饭,去的还是老地方, 青少年宫附近的面馆。

  江望一手牵着陆梨,一手拿着要拿去捐赠的衣服。

  出门前陆梨纠结了好久, 自己的衣服都舍得, 换成是他的就舍不得,只觉得每件都衬他。最后还是选了棕色的大衣。

  江望的衣服多是黑白,连灰色都少。

  那时, 陆梨觉得小少年气质干干净净的,穿黑白简单好看,还衬他的气质。现在她倒想让他换别的颜色穿, 显得好相处些。

  现在的江望和以前不太一样。

  面对她的时候更柔和了, 但气质却越来越冷。

  陆梨偷偷地想, 也不知道他和同事相处得好不好。

  ......

  正处年节,又过了年夜,面馆里热闹起来。

  陆梨挑了个小角落, 幸而这面馆多是老顾客, 上了年纪, 知道江望的人少之又少。她点了单就溜回来,和江望坐在一块儿。

  她托着腮,说起来还有点可惜:“最后一次了, 以后都吃不到。”

  江望抬眸瞧她,道:“最喜欢吃什么面?”

  陆梨拿起菜单,兴致勃勃地和他介绍这面馆的面:“我最喜欢这里的小黄鱼面,小黄鱼一煎就和金条似的,肉质鲜嫩。听大师傅说,面汤是用鱼骨熬的,这鱼骨还得炸,熬出来的汤是奶白色的。煮熟了面,铺上菜和小黄鱼,很漂亮。”

  江望一听,就知道这里头小黄鱼怎么煎另有门道。

  他记下,继续问。

  陆梨那点离别之意,就这么被驱散了。

  陆梨吃饭向来不快,以前还会装模作样,现在挑挑拣拣,能吃半天。

  江望放下筷子,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借口去了洗手间。

  这两天陆梨常带他来,连带着他在老板眼前也混了个眼熟。这面馆人不多,老板就是大师傅,还有个打下手的男孩,就这么两个人。

  店里没新客人的时候,男孩在前台看着,老板就躲在后厨。

  江望敲门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倚在台前喝茶,眼睛瞄准手机,看短视频,图个乐子。见他进来,便放下杯子招呼:“不够吃?”

  对老板这样直爽的人,江望不必拐弯抹角。

  他能说便会说,不能也会直言。

  他诚恳道:“我和梨梨要离开江城,今晚是最后一餐,她遗憾以后吃不到这里的面。我来是想问问您,方便教我两种面的做法吗?”

  老板把短视频摁了,诧异道:“那小丫头以后都不回来了?过年呢?”

  江望应:“不回来了。”

  老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不回来也好。她上小学那会儿就在我这儿吃面了,这一吃就是十几年。小丫头总是一个人来,孤零零的,眼看着都这么大了。”

  他说着又怪自己提起往事,洗了手,对江望道:“她就爱吃那两样,回回也不见换新的。这面也不难,没什么独门秘诀,我和你说,你记着。”

  江望松了口气,认真道了谢。

  陆梨吃完面,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江望出来。

  她揉了揉肚子,又吃撑了,仰头对走到身边的人道:“我们放完衣服,去广场上散散步。我又吃撑了,今天多吃了个卤猪蹄。”

  江望瞥了眼汤都喝干净的碗,牵着她起来:“晚上什么时候回去?还是睡一夜,明早再走,”

  陆梨吃饱不想动脑子:“回去再想。”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去。

  江望戴上口罩,放慢了脚步,牵着陆梨慢吞吞地往捐赠旧衣点走去。夜里风大,陆梨喝了热汤,浑身暖和,倒也不冷。

  冬夜,街道边人少。

  陆梨企图试探上午江望和宋明月的会面。

  她勾了勾江望的小指,好奇道:“哥哥,你和妈妈说了那么久,说什么了?”

  江望由着她的手指在他掌心作乱,道:“她和我说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让我照顾好你,监督你好好上学、赚钱。”

  他眼眸低垂,嗓音平和。

  捡了一些能说的和陆梨说的,其余的他没打算告诉她。

  宋明月对男女之事,比陆梨懂得多。

  一眼就知道江望的执念过深,她最后说,若是有一天他们两个人之间没了感情,希望他们能好聚好散。

  想到这里,江望收紧了手,不留一丝缝隙,将她纳在掌心。

  他和陆梨之间,没有好聚好散,只有同生、共死。

  或是不死不休。

  捐赠旧衣的地点说是个小站子,其实就是放在路边的铁箱,较别的箱子大一些。这会儿它矗立在暗色下,孤零零地吹着冷风,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江望将那一个大袋子塞了进去,一回头就看见陆梨舍不得的模样。

  他无奈把人搂进怀里,安慰道:“回去再买,别舍不得。”

  江望想到这儿,一时间又痛恨起自己的骗局来,他掌控江氏、手握富贵,本就是为了陆梨。现在为了获取她的一点怜惜,一时还得委屈她。

  果然,陆梨一听就道:“你赚钱很辛苦,我还要上学,回去不能乱花钱。”

  江望顿了顿,应:“好。”

  放了衣服,两人往广场的方向走。

  这会儿还是寒假,青少年宫的大楼亮着,莹莹的光在夜间显得朦胧。课间,嬉闹声就会从那小小的窗户传来,孩子的欢笑和尖叫总是能穿透夜色。

  陆梨远远地望着那大楼,心境与以往全然不同。

  她曾羡慕、期盼过,也曾失望、哭泣过,但她有幸,重活了一次。

  江望让她再无遗憾。

  江望遥遥地看向天空,有孔明灯摇摇晃晃地往天上飞去。

  一如那一夜,他和陆梨穿过窄窄的缝隙,见到的那点光亮。

  他侧头问:“陪我去放灯?”

  陆梨一怔:“你想放吗?”

  不怪她觉得奇怪,江望向来不做这些事。在江望的人生中,他鲜少做无用的事,做了多数也是为她,她贪玩他就陪着,她想要他就千方百计拿过来。

  广场宽阔,因着孩子的假日未过,即便冷也比街上热闹些。

  周边还有小小的摊贩,难得他们能来这儿,假期是特例。平日里他们并不能带着小摊子过来,所以这样的场景如今少能看到。

  那放灯的小摊子依旧在那角落里。

  陆梨曾经只远远看过一眼,从未靠近过。

  这会儿,江望牵着她大步朝那摊子走去,陆梨还生出点期待来。

  他们前头还有盏灯未放,是个小孩儿,家长等在边上。

  小孩儿没什么烦恼,正拿着笔在那薄薄的纸上写字:我想每天都有一根雪糕吃,春天吃、夏天吃、秋天吃、冬天吃。

  陆梨忍笑,凑到江望耳边小声道:“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冬天牙冻掉我都不怕。”

  江望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想得美。”

  陆梨:“......”

  等那小孩儿放了灯,就轮到了陆梨和江望。

  江望和老板说了两句话,便把笔递到陆梨手上:“你写两句话。”

  陆梨纳闷:“你来放灯,怎么要我写。”

  江望浅浅地弯下唇:“我的愿望只有你能帮我实现,我只说给你听。”

  微弱的灯下,男人静立在她身前。

  黑发被他捋至鬓边,那宽阔的额头和那双眼都清晰地落在陆梨眼前。即便在夜里,江望的黑眸也这样亮,仿佛比这夜更黑似的。

  但他的眼里映着灯光和笑意。

  江望戴着口罩,陆梨看不清他的脸。

  她却知道,此时他一定笑着。

  陆梨愣愣地看着,竟觉得有些痴了。

  江望就像一只精怪,总似有似无地引诱着她。而她对他毫无心防,以至于次次都落入他的陷阱里,每次都不长记性。

  她猛地收回视线,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写点什么呢?”

  陆梨假装端详着眼前的纸。

  她在这个世界已再无遗憾,也不想留下点什么,于是只简单地写了句话——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江望和老板一同将灯展开,点亮火。

  幽幽的光亮在薄薄的小罩子里晃动,那光亮映在陆梨的眼中,她逐渐模糊了对那晚的记忆。那晚的灯和此刻的灯,其实全然不同。

  那虚无缥缈的希望,曾给过她的力量和支持。

  现在她的力量和支持却不再虚无,他就在她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

  “哥哥,你背我回家。”

  陆梨撒娇般往江望身边靠,脑袋还在他胳膊上蹭,就和旧弄堂外要吃的小野猫似的,一派纯稚无辜的模样,叫人不忍拒绝。

  江望在她身前蹲下,道:“上来。”

  陆梨笑嘻嘻地往他背上扑,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哥哥最好。”

  江望无声地笑,逗她:“搂紧了,这次可没有江尧来救你。”

  陆梨:“.......”

  她郁闷:“都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江望稳稳地背起人,慢慢地往回走:“多久我都记得。”

  与她有关的事,就像刻在他记忆里似的,不必他刻意去记,那些场景就自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或许,他生来就是要被降服的。

  只降服于她一人。

  江望的肩膀和背都宽阔。

  陆梨趴在上头,心情舒畅,时不时昂起脑袋凑到前边,用脸去蹭江望的,直把他蹭得上火才收敛了点,但仍是高兴。

  “哥哥,我们回家了!”

  陆梨笑着在他耳边道。

  江望侧头,对上她的笑颜,低声应:“嗯,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松 50瓶;张斑斑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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