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唐远伸手解下顾炎的赤虎链, 想起他十岁那年坐在牧马人后座上时, 冰冷、暴戾的模样,便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淡淡道:“小炎, 圣诞节快乐,我会看好你剩下的八条命, 谁也拿不走。”
“超市就在附近,我能走。”唐远动了动左腿, 又冷道:“给我穿这东西干什么?”
“伪装啊, 那个姓昊的,不简单。”顾炎穿着白大褂,长手长脚, 再配上那副天下唯我虎爷真总攻的外表, 瞬间霸气外露,他脚步极轻, 抱着唐远左转右闪, 很快出了医院偏门,说:“我也想给你套一身白大褂啊,但就顺手摸了这两件,总不能让我这个子穿护士服吧?”
唐远没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神情怔愣,嘴巴微张,一手仍搂着顾炎的脖子。
“怎么?”顾炎好笑, 便顺着他的视线转脸,调侃道:“不就是下个雪……唐念?!”声调猛地拔高。
唐念穿得跟个熊一样,声调比他拔得更高,手里还提着唐远专用熊猫牌保温桶,气得浑身冒烟,冲顾炎吼道:“你干什么?!”
上一世,雪狼水里来火里走,从没怕过什么,但连他都没想到,刚被唐念这一吼,自己居然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我——嘶!”顾炎鲜少被人用高分贝挑战权威,刚想一嗓子吼回去,却被唐远死死掐住了脖后颈上的一团肉,顿时只抽冷气。
“顾炎!”唐念把保温桶一摔,骨头汤全洒地上了,他又把围脖一扔,炮弹一样冲过来,恨不得一拳打死顾炎,怒道:“你他妈居然敢抱我弟?!”
顾炎边翻白眼边往旁边闪,心说,我他妈还亲了,连那地方都亲了,你能怎么着?!老子的人,喊你声哥,就是让你占天大的便宜了!
“小远!你!”唐念扑了个空,气得直喘粗气,头一次对唐远发怒,吼道:“你穿得什么东西?!给我脱了!从这混球身上立马下来!手往哪儿放?!”
顾炎本来心情很好,刚才在医院,唐远虽然没答应他什么,但是接了赤虎链,起码就表示,唐远至少不再排斥和抗拒他的感情。
而吃不吃唐远,那是早晚的事儿,顾炎还想着,要趁唐远腿脚不利索,攻击值降低,多吃他点豆腐什么的。
结果,顾炎所有想法还未付诸实施,就碰见唐念了。
其实,唐念来得也巧了。他原本在酒店里洗完澡,歪在沙发上给弟弟发了个短信,唐远回他说别过来了,晚上有护士照看,让他在酒店好好休息。
唐念那会儿犯困,开一天车累得够呛,便倒在沙发上睡了,结果大半夜下雪,黑子和闪电滚来滚去,闹腾个没完,他起来放了放水,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才眯缝着眼熬了锅骨头汤,踏雪寻弟来了。
“哥,你把围脖戴上。”唐远狠劲儿掐了把顾炎才从他身上单腿跳下来,粉红色的女护士服,套在他身上,虽然显得小,但却衬得唐远肤色白里透红,有股子一掐就冒水的感觉。
唐念脸黑的吓人,没吭声,顾炎脸更黑,眼瞅着火苗往外冒。
唐远突然有点想笑。
如果从灵魂年龄来算,唐念倒喊他一声哥或者叔都没差,而顾炎也应是个喊他哥的货。可现在倒好,他成了17岁的小少年,胞哥是个弟控,整天拿他当小孩照顾不说,还有个对他起生理欲望的顾炎,不是亲就是抱……
叹了口气,唐远突然很想带着黑子和闪电去找向东。
“哥,你生气了?”唐远看着雪地里还在冒热气的骨头汤,舔了舔嘴唇,又蹦蹦跳跳地去捡围脖,不料脚下一滑,顾炎跟唐念同时惊道:“小远!”
顾炎本就离唐远近,手又长,一下把他捞住,突然怒道:“你还怕个17岁的臭小子?!”
吼完,顾炎便抬头看唐念,冷道:“你不是问我在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在干什么!”不等唐远反应,顾炎低头就在他嘴唇上亲了口,又把他打横抱起,道:“唐念,你看清楚了?从今往后,小远就是我顾炎的人,你弟控也给老子有个数!”
瞬间,唐念只觉天旋地转,张着嘴,直勾勾地看着唐远和顾炎,天灵盖仿佛被重锤给击穿,过了很久,他仍无法调整面部表情,哑着嗓子,抽气道:“小远,你们……”
唐远简直气得胃抽筋,一拳捣在顾炎下巴上,恨不得一枪给他突突突了,怒道:“顾炎!”
于是,24小时营业的超市收银员,在战战兢兢收了顾炎递过来的钞票后,找出零钱,哆嗦道:“欢、欢迎下、下次……”
“没有下次!这破地方!托马地鬼才来!”顾炎穿着一身白大褂,下巴通红,脸颊上也有处地方微微发紫。
“……”收银员咽了口唾沫,心说,尼玛,虽然脸上挂了彩,但市立医院居然还有长这么酷的医生?!为啥大半夜来买奥利奥和手套啊?!卧槽这不科学啊!托马的老娘在做梦吧!是不是在做梦啊……我滴个天……帅呆了啊……
唐远被脸黑成一坨粪球的唐念扶着,顾炎扯开棉衬领子,把奥利奥给拆了,一口一个。
“哥……”
“等等,你别说话,你一个字儿都别说。”唐念仿佛重创病人,侧头看向顾炎,顿了顿,冷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炎“呵”地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他,懒懒道:“我十岁的时候。”
唐远:“……”
唐念一只手在地上摸来摸去,估计是想摸板砖,结果只抓了一把雪,吼道:“放屁!”
唐远:“……”
顾炎掀了掀眼皮,歪过头,露出脖子上的雪狼链,冲唐远道:“老婆,你说是不是?”
“……”唐远眼瞅着唐念浑身青筋都快爆了,气得半死,便给了顾炎一记眼刀子。
顾炎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耸肩道:“反正这小子早晚得知道。再说,我也没打算瞒任何人,连顾卫国都知道我喜欢了个男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自己笑了两声,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我顾炎这辈子唯一怕的,恐怕也就只有这头狼了……”
“唐念,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成见,也不管你有多在乎小远。”顾炎把空了的奥利奥袋子团起来,扔了出去,微微笑道:“我顾炎这一生,肯定会和唐远一起过,白首不相离,非他不可。”
唐远身体陡然一僵,唐念吸了口气,攥着弟弟的手,半天没说话。
三个人就这么坐在超市门前的台阶上,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大雪纷飞飘扬,地上渐渐堆积出一层厚厚的白毯。超市收银员把手肘撑在柜台上,看着这三个人的背影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念拿起围脖给唐远圈上,和他头抵着头,哈出口白气,轻声道:“远远,跟哥说实话,你喜不喜欢他?”
唐远愣了片刻,说:“我不知道。”
唐念忽地一笑,摸了摸他脑袋,说:“不怕,我们都很爱你。”
唐远瞬间就红了眼眶,他知道唐念的意思,就算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顾炎,和男人生活在一起,唐家的所有人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他疼他,舍不得责备半句。
顾炎仰头看着飘雪的黑夜,唇角微微带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远忽然悲从中来,前世从未得到过的眷恋和情感,在这一刻,几乎灭顶般地冲他卷来,那些失却的、不曾拥有过的、异样的温暖让他无比揪心却也无比高兴,眼泪夺眶而出,唐远像个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孩,哽咽得泣不成声。
他眼前模糊一片,曾经被唐远刻意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突然一层一层,毫无防备地刮扯开来。
小时候,雪狼不叫雪狼,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刚出生就被人给偷了,用劣质奶粉喂到一岁的时候,又被卖给了人贩子,辗转几次,他也算幸运,被一对拥有家族企业的美国夫妇收养,带去了国外。
温柔漂亮的凯瑟瑞夫人,经常指着地球仪上的中国,对他说:“杰米,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去这里看一看,中国是个神奇美丽的国家。”
“杰米长大了,会带爸爸妈妈一起去这里,中国。”3岁的小杰米记忆力非常棒,聪明可爱,也特别爱笑,一度备受安德瑞先生的宠爱。
然而,不等杰米4岁,安德瑞先生突然在公司暴毙,凯瑟琳夫人伤心过度,被一群医生弄进了疗养院。
杰米抱着地球仪,哭肿了眼,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许诺带他去见凯瑟琳夫人,而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扔到了美国旧街的一个垃圾桶旁。
那一年,对小杰米来说,并不好过。
他先后被人骗卖过两次,却很幸运地逃了出来,再之后,杰米不哭也不笑,总是冷冰冰的,很少说话,饿了就翻垃圾桶,困了就找个路灯睡,但再落魄,他骨子里仍有种孤高的天性。有善良的路人会摸摸杰米的头,给他几张美钞,或者去买点吃的放他面前,也有调皮捣蛋的小孩会聚堆,用石头扔他,叫他“脏兮兮的小中国佬”。
后来,是顾卫国从垃圾桶旁把他领会了bof,杰米有了新名字,叫雪狼。
雪狼有限的关于父母的记忆,便只有那短短的半年,从三岁到三岁半。
有时候,命运的齿轮总是这样奇特。谁能知道,老天是如此眷恋这头独狼,他生命里缺失过的东西、灵魂里遭受过的煎熬,老天爷将心比心,统统还给了他。
雪狼想起,他刚重生那会儿自己的心境,转眼已过半年,他甚至有些恍惚,自己忽然有了家,有了至亲之人,有了很多朋友,甚至还有了想要和自己过一生的人,他哭哭笑笑,眼泪淌了很久。
“不就处个对象嘛,有什么好哭的?”唐念搂着他,大笑道:“弟,圣诞节快乐!哥哥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