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回了唐念的卧室, 他曲起还未好利索的右腿, 摊开手指按摩了一会儿。
白天顾炎送他的礼盒就摆在床头柜上，唐远看着那礼盒，思绪纷繁杂乱。前世, 唯一还能在他记忆里留下清晰存在感的，大概也就只有自己那双满布刀茧、枪茧的手, 以及那把曾为他服役十多年的atak。
atak，疯狗, 军刀中的王者。
（疯狗高级战术突击刀是美国mad dog公司所生产的一种□□, 是十大世界品牌刀具，美国顶级刀具品牌，受到顶级藏家的追捧, 拥有卓越的性能与优异的质感。除了完美之外, 实在难以找到另一个词汇来形容mad dog knives刀具。而atak更可说是mad dog knives的成名刀。）
说起来，雪狼那把“疯狗”还是顾卫国在他6岁那年, 带他和同批的几个佼佼者赶赴美国mcclung家族最古老的军刀工厂, 让他们自己挑选图纸式样，并由mcclung家族继承人亲自操刀特制的。
这样的atak，每一把都价值不菲。
曾经，年迈的继承人用食中二指眷恋地刮着刀舌，把即将成型的atak递给雪狼, 他便眯起眼，堆着满嘴角的皱纹，说：“小家伙, 你有一双狼眼。它跟着你，是福气，只要出鞘，这军刀便是世界上最锋利的，你想要什么记号？名字的缩写么？告诉它，你叫什么……”
久远的记忆，却历历在目。唐远静静拆了礼物盒，锋锐的atak上，岿然不动的雪狼头似有灵气般，闪着冷寒之光，很多记忆里的东西又涌了出来。
唐远抿了抿唇，伸手拿出与自己阔别许久的佩刀，刀尖向下，反握在手，刷地挥了一刀，动作凌厉、酷寒，双眼中闪过一阵利刃，仿若冰天雪地里的锐风，淡淡道：“史蒂芬。”
大年初一，所有人都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中。
“过年好”，“恭喜发财”，还有小孩子扬着可爱小脸，伸出手大喊“红包拿来”的声音充斥着四周，就连马路上，赶去拜年的私家车也越来越多。
顾母今天格外高兴，顾卫国曾经带过的兵提了礼物上门拜早年，她笑呵呵地招呼人喝茶嗑瓜子，一双眼睛却如影随形地盯着大儿子瞅。
顾炎：“……”
“哥，我就跟你实话招了吧！”顾少景觉得他哥今天也格外的好心情，便趴到他耳边，小声道：“今天一大早，妈问我，你是不是跟冯晓晓处对象了，她说昨晚都听见你半夜打电话叫老婆了。”
顾炎：“……”
“当然了，我是肯定不会出卖亲大哥的，哎，还有这个，给你。”顾少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道：“妈刚才说，一会儿咱俩早去给冯叔他们拜年，爸的兵多，待会儿可能要喝上一杯，这个是咱妈给她大儿媳妇的新年礼物。”
顾炎心情的确非常好，他斜着眼瞅了瞅，对那小盒子明显没什么兴趣，想必，他还在仔细认真地回味昨晚唐远那句“小炎，四年的时间，我会爱上你吗？”。
唐远从一开始对他抗拒、见面就打、甩冷脸，到现在不确定地问他会不会爱上自己，顾炎简直没法表达昨晚的心情，那种巨大的充实感和幸福感几乎瞬间爆满胸口。
顾炎从昨晚开始就恨不得直接把唐远给办了，心里痒痒得不行，又享受得不行。
顾少景摸着小盒子呵呵笑了几声，“哥……”他一抬头，只见顾炎竟然在神游天外！我勒个去啊！尼玛我大哥居然会发呆？！
顾炎脸上笑意渐深，唐远会有这样的疑问，就表明他已经对自己有感觉了，至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想着想着，顾炎突然笑出声来，待发觉时他又若无其事地眯起眼，淡淡看着顾少景，一副上位者的王霸之气，顿时四溢。
顾少景：“！”尼玛擦擦啊！我哥疯了呢吧？！
咽了口唾沫，顾少景嘿嘿干笑两声，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个玉镯，看上去像是传了几代的老东西，很是值钱，由此也足见顾母在大儿子处对象这事儿上是多么的上心。
“不过，我看这玩意儿胖达肯定也不稀罕啊，哥，要不你就给我得了，省得我以后有了媳妇还得挑礼物。”
“走吧，去拜年。”顾炎顺坡下驴，便没拿那小盒子。
兄弟俩到了冯峰家楼下，顾炎并没有熄火，只淡道：“五分钟下不来，你自己打车回去。”
“哎！别啊！哥，你等等我啊，我也去胖达家拜年！他奶奶烤的那个梅花小面包可好吃了！”顾少景忙不迭地从后座提了两瓶酒，以百米速度冲上楼去，又以百米速度冲下楼来，前后不过3分钟，完了他还不忘摇下车窗，冲三楼挥挥手，眉开眼笑道：“冯姨，您赶紧叫住冯叔啊，外头冷着呢，我这还有事儿，先走了哈！”
挂档、踩油门，冯晓晓冷着脸，眼睛明显有些红肿，她把方向盘一打，轿车冲出车库，远远跟着顾炎的牧马人前行。
“哥，你看。”顾少景指指后视镜，摸着下巴道：“不是吧？这谁啊？大过年的也不好好呆家里，净出来玩跟踪，啧啧啧……”
顾炎不甚在意，只淡淡地瞥了眼便知道是谁。
对他来说，但凡在b市军部上数的大小军官、首长，上面给他们的配车或者登记在案的家属用车，谁的，车牌号又是多少，这些顾炎喝多了都能说出来。
唐远因为腿还没好利索，年初一便没跟着家人出去拜年。他窝在沙发上，茶几上搁着翻了几十遍的《绝杀》剧本，有些纸页都卷了起来，旁边还放着果盘和巧克力糖，地上散落着几张纸，上面是用铅笔写得五线谱。
黑子叼了一张，抬头看唐远。
“这些都不要了，玩吧，黑子，新年快乐，你又老了一岁。”唐远笑着摸摸它脑袋，黑子舒服地蹭了蹭，便跑到一边跟闪电玩纸去了。
唐远把在医院写得几首歌修改了一番，挪到钢琴边，断断续续地试音、改音、再修改。
其中，有一首歌的旋律非常激昂、强势，那种风雨欲来、王者天下的压迫感随着高亢的琴音扑面而来，让人莫名有种臣服的冲动。
顾少景“哎”了声，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兴奋，他随着曲子哼了几哼，赞叹道：“这歌真绝了！”后又疑道：“这不太像胖达的风格吧？”
“这首歌。”顾炎看他一眼，示意其前去按门铃，说：“是小远给你写的，你过生日那会儿，他跟我说，如果你出唱片的话，他会给你写一首……骚包歌。”
顾少景：“……”
“老小，你知不知道我最烦什么？”顾炎听见门里面咔嚓一声，是唐远过来开门了。
顾少景皱眉道：“哥，你不是挺烦那个昊阳吗？”
“我最烦灯泡！”话落，唐远从里头开了门，顾少景脸色煞白，两手往前一伸，可怜兮兮道：“胖达胖达，恭喜发财，奶奶的梅花小面包，快快拿来！”
唐远：“……”
顾少景心满意足地吃到了唐奶奶的梅花小面包，还意外地收到了唐远的大红包，他连门都没进就屁颠屁颠地拜拜了。
唐远扫了顾炎一眼，从口袋里掏了个同样大的红包出来。
顾炎：“……”
“拜年，给你红包。”唐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径自道：“从你十岁开始，到你十八岁的，不多，买个手机有剩。”
小远居然知道我手机坏了？！
顾炎瞬间有种热火焚烧的感觉，他一把抱起唐远，将其压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右腿，在唐远唇上啄了好几口，哑声道：“老婆……”
“不拜？”唐远面无表情，作势收回红包：“不拜就没了。”
“拜什么？”顾炎先把红包揣衣服里，他自然不缺钱，但这可是唐远给的，意义非同一般。顾炎心里特高兴，又按着唐远一通亲，调侃道：“拜堂吗？我看今天这日子就挺好，既适合成亲拜堂也适合洞房花烛。”
唐远瞥了他一眼，说：“一会儿昊阳要过来。”
“什么？！”顾炎正趴在他脖子上啃得动情，闻言立马怒道：“靠！谁让他过来的？！”
唐远：“……”
黑子和闪电俱是吓了一跳。俩货蹲在地板上，看着沙发上的那俩货摆出奇怪姿势，闪电突然伸出舌头呼呼地喘，大尾巴一甩一甩地拍在黑子屁股上。
“！”黑子原地一蹦，双爪立马挥成风火轮，片刻不停地拍在闪电脑门上，只把神明威武的二货阿拉斯加犬给拍成了羊癫疯，在地上大虾似的，又蹦又跳，汪汪直叫。
顾炎越想越气，怒火蹭蹭地往上窜，怒道：“你先前也感觉出那人有问题了，还敢让他来家里？！昨晚二楼已经锁定了史蒂芬信息，他就在b市，你腿又伤了，这个紧要关头，你不给我好好呆着还有功夫——”
“顾炎！”唐远两手竖成掌，“啪”地一声，夹心饼干般夹住顾炎的脸，又使劲儿往里一挤，顾炎瞬间变成菊花。
顾炎：“……”
“昊阳只是来拜年。”唐远难得跟他解释，看着顾炎那副诡异的菊花脸，唐远又特想笑，顿了顿，生涩道：“小炎，新年快乐，我现在是唐远，史蒂芬不认识我。”
顾炎没吭声，又凑进他脖子里啃了啃，正欲借机揩个大油，门铃又响了。
昊阳抱着捧花，一身休闲西装，他整了整衣领，唇角略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