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宁泽清的病体,不能与众将士一同撤退,且情况紧急,耽搁不得,时望便让大军先行后撤,而自己单独带着宁泽清,往偏僻又偏僻的小路去了,只能慢慢行路,等汇合之后再做抉择。
伤口还未结痂,只是略微走动些路子,便沁出些血迹来。
时望按住宁泽清的伤口,带着他在小道上行走,看着手掌上一直沾染着的血迹,时望狠了狠心,往冒出炊烟之处去了。
虽然不知那处是何处,也不知那里的人是否愿意留下他们,可按宁泽清眼下状态,若再赶路,怕是更早地难以支撑了。
只能这么赌一把。
所幸这是一处村庄,还未受乱战侵扰。
村民见他们二人都有伤处,想来也是因战争所受的,立马让他们安顿下来,不必急着离开。
“这是家中留存下来的治伤草药,先用着吧。”
大爷哆嗦着手拿出的药包,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灰。
现在的世道,离战线较近的,大多过着不知明日生死的日子,还能将这些药拿出来,已经算是大善人了。
时望忙摆手道:“我已经拿好了他的药出来,不必费力了。”
“孩子,那你自己的伤药可有带着?”
“我……”时望一时愣了神。
撤退得太过匆忙,只顾着拿宁泽清的,没来得及拿自己的。
“拿着吧,拿着吧,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治上些伤便治一些。这么一个姑娘家,受了伤不治,家里人会心疼的。”
大爷直将药包往时望怀里塞,然后离开了这间房子,说道:“都是夹缝中生存的人,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都说归国医者济世仁心,这普通老百姓,也有能这般心肠,属实不易。
“你知道为将者要守护的是什么吗?不是山河,不是王权,而是像这般,尽可能多的百姓。”宁泽清轻拍了拍时望的手臂,与她说道。
不为山河,不为王权,为百姓。
时望隐隐摸着了些宁泽清的心意,只觉得很是深刻。
可这处呆的时间不长,时望喂宁泽清服下药,自己的那碗还在炉上,便听村里人大喊。
“快跑啊,打来了!”
时望一急,带着宁泽清又往外跑去。
看样子,敌方已经是决意要往内进攻了,否则,怎么会突然用这么猛的军略。
只是可惜了大爷的药,还未发挥他的药效,便只能遗弃了,否则,可能还能救下这乱世间的一位命苦之人。
密林之中,虽宁泽清已经极力忍耐不适,可还是步履艰难,实在难以赶得上逃跑的步伐。
远处的马蹄声越发近了,若是不能比他们更快,怕是迟早被敌军发现。
可现在的状况,如何能比得上疾马的脚程。
“那边!”
时望看见一处岩洞,扶着宁泽清便往里面躲去。
此处阴寒潮冷,实在觉得不适,对于身体不适之人,更是倍感难耐。
可是眼下,这便是他们难得的求生之处了。
不久,洞外果然持续了一阵行军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往洞中略走了几步。
只是他们藏的深,那些张望的人只是略走了几步便离开了。
着实虚惊了好几场。
等那些声音没了,又多等了一会儿,时望小心往外张望,确定再没人经过,才将宁泽清从洞中扶出。
“他们已经往前去了,再走,迟早也会遇上。若想不被人认出,怕是要绕个圈子了。”
夜晚,时望又找了一处洞,拾了些柴火生火,先将眼前的难关度过。
若是在林中生火,火光耀眼,难保不被人发现,相比起来,虽然洞中难耐,好歹还安全些。
“我们明日从东边绕吧,那里稍显偏僻,应该不会有人把守的。”时望说道。
宁泽清低低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咳嗽起来。
日间本就受了些凉,晚间又在这洞中宿夜,以宁泽清的体质,受些风寒确实难免。
时望见他咳嗽,忙将火势生得高些,一脸的惊心动魄。
以宁泽清当下的状况,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你……”宁泽清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时望也不会答应的。
时望忙着用树枝、稻草铺厚厚的底,隔开潮冷的地面,并未注意这一瞬宁泽清的异样。
等这些打理好了,就让宁泽清躺下。
或许是消耗太大,宁泽清不一会儿便睡着了,睡梦中,仍是不禁抱紧了双臂。
这些薄薄的物什,怎么能抵挡住夜晚的阴寒。
时望一碰宁泽清的手,似寒冷冬日般冰凉,任她如何哈着气,搓着手,都不能温暖宁泽清分毫。
就算暖了手,又有什么用呢。
时望躺在宁泽清身侧,紧紧抱住他,想要用自己的略微的体温为他暖上一分。
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却仿佛马上就要相隔很远。
一切的杂事都不能抵挡时望此刻的心酸。
就算明日就要赴那黄泉,也让那个时刻来得晚一些吧。
第二日,当宁泽清醒转时,看到的便是时望沉睡的容颜,或许是连日的劳累,时望已经显得有些疲态,可在宁泽清看来,却是最美的风景。
他看见过许多样子的时望,就是没见过这般近在咫尺的模样。
两人如今身上的气息都不大好闻,却给了宁泽清一种,他们躺在夏日的草地之上,四周是鸟语花香的景色。
宁泽清弯了弯手指,原想抬起伸手触碰,不料,这一小小的动作就将时望惊醒了。
“你醒了。”
时望将宁泽清扶起,仔细检查了伤口,又换上新的纱布。
她毫不在意男女之别,就这么大大咧咧帮着自己,自己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这又是一道不一般的风景。
或许时日无多,才更要抓紧看这些模样。
时望带着宁泽清往东边绕道而行,虽路远了些,可能安全汇合,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天不如人意,那处小小的闸弄口,也有四个人把守着。
究竟为何,这些敌军突然之间这么严密防守起来,难道是知晓了此处仍有漏网之鱼?
不行,不管他们来意如何,时望都不能认输。
她按了按自己的伤臂,还有些酸疼,可是已经管不得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