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黄孟成?”政王问道。
“回陛下,臣是。”
“臣?”政王有些发笑,“这么说,你便应下了当年私逃之罪?”
“臣不应。”
政王微微皱眉。
“臣当年临走之前,已上书一份奏章,恳请先王免我官职,放我回乡。”
“那先王可层应下?”
“臣那时已经离京,并不知后续如何。”
“胡闹!”政王怒而拍桌,“未得旨意便私自离任,难道不是私逃之罪?!”
“陛下若觉得是,那便是吧。”
此言之意,便仍是不认这番罪名。
政王恼怒,却无法反驳:“那我问你,与外族人私通信件,可是你所为?”
“臣与旧友书信往来,不觉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谈及内政,没有不妥?泄露国密,没有不妥?干涉用兵,也没有不妥?”
政王句句似弓,射向问题中心点。
黄孟成不语,跪着的身板依然挺直。
政王接着问道:“你与屈明离是何关系?”
“臣与屈将军亦是旧识,他尊我是长辈,唤我一声书罢了。”
“这么说,你们并未有串谋之举,那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若王上说的是臣与旧友沟通书信之事,是的。”
“屈将军并不知情?”
黄孟成顿了顿:“明离是后来才知晓的。他劝我收手,此后便再无继续。”
政王搓着手指,似在思索这些话是真是假。
“那在此事之前,可还有其他,与外族旧友通信之事?”
政王将“外族旧友”几字咬得很重,似在发泄怒气。
听完此言,黄孟成又是许久的沉默。
只有逃避对己不利之时,人才会选择沉默,欲将后果严重性降到最低。
政王脸上的笑意已经凝固,很是生硬。
“来人,将他带至偏殿,给我塞住他的嘴巴。既然不想说话,就别说了!”政王带着僵硬的笑意怒道,看上去有些像纸糊的小人一般,毫不真实,令人生怕。
黄孟成被人粗鲁地用麻布塞住嘴巴,架至偏殿。
随后,政王又命人将牢中的屈明离带来,要再加盘问,以核对两人口供。
屈明离在牢中呆了几日,虽有军人体魄撑着,却也有些狼狈,发丝凌乱,衣着凌乱。
“你的凌叔方才已将所有事情都招了,现在该你了。”政王冷言道。
如此说来,凌叔已经被抓了。
屈明离不知是无奈,还是失去了信心,高耸的肩膀也有些卸了下来。
政王将方才问与黄孟成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多数的回答并无出入,只是问至最后一问时,有些迟疑了。
政王抓住这个点,又问了一次:“在此之前,可还有与外族通信之事?”
屈明离思索良久,沉沉点了点头:“有。”
一旁的宁泽清不忍听闻,闭上了眼睛。
偏殿的黄孟成知道他的脾性,可听他如此说出来,还是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无论听见何种答案,政王皆已能坦然接受,或者说是,不抱希望。
“是为何事而往来,书信中所写,又都是些什么事情?”政王语气平淡,再无波澜。
“那时,凌叔还未常住府中,我与他书信,说些朝中之事,有时不知如何做决定,也会出言问询。”
“那他呢,与你说些什么?”
“他……教导我如何抉择,军务方面,帮助颇大。”
纵使屈明离如何美化用词,也不能遮掩背后的真相:黄孟成通过屈明离的关系,在子袭军务中,插手许多。
在明朗的朝务运行下,还存在着一只看不见的手,操作着木偶,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做这些事,是为何目的?勾结外敌?颠覆子袭?还是别有野心?”
“不是的,”屈明离忙说道,“凌叔……与我所做这些事,并非以损害子袭为由,而是……而是为了私欲,借子袭之力复仇。”
“复仇?”
这个词令在座所有人都有些吃惊。
“复什么仇?”
屈明离手中捏着拳,心中沉着石,酝酿着,将深埋心中之事吐出:“此事与我家事有关,不便告知。如今已经知晓是误会一场,已让凌叔停手,不再与外族往来。”
“那文大人所截获的信鸽又是为何?”
“月前之事,是凌叔心中怨气未消,才再次与那边联系。可也并未付诸行动,只是私下通信而已。请王上明察。”
屈明离言辞恳切,倒多了几分真意。
可再怎么解释,沟通外敌,泄露政务皆是事实。
政王青着脸,起身对侍官道:“传本王旨意,屈将军私通外敌,外泄朝政,欺瞒君上,件件属实。现革去他将军之职,贬为庶人,发放边界,永世不得诏回!”
宁泽清:“还请王上三思,屈将军罪不至此!”
文渐:“王上英明,实乃子袭之幸。”
两人同时拱手说着,一喜一悲,倒像是唱双簧的。
他们互相凝视一眼,又叨叨起来。
宁泽清:王上,屈将军有罪,罪在公为己用,谋一人之利,却也并未祸及朝政。况且,屈将军并非主谋,若要论罪,也不该担这主责。
文渐:王上,屈将军条条大罪已经坐实,如何能免除过他的罪责。若是视国律为无物,何以安家,何以安国,何以安民心啊。
政王见他们又吵起来,更是心烦气躁:“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吵,是生怕别人不知你们是本王肱骨之臣吗?”
父王给他留下一众大臣,虽遗诏中用词委婉,也听出是他优柔寡断,怕他难以抉择的缘故。
既然觉得他不能自下决断,他便偏要下这一次。
政王厉声道:“怎么,本王说的话不管用了?还不赶紧压下去!黄孟成罪加一等,佩戴手铐脚镣发配。他们既然感情深厚,便一路作伴吧!”
“王上……”宁泽清还有话要说。
政王并不想听他说话,直接问道:“屈将军,这般惩罚,你可接受?”
“末将……接受。”屈明离重重磕了一头,向政王拜着。
他原本已对此事不抱希望,也不想让时舒难做。
方才宁泽清为他说话,已经有了一份喜悦。再纠缠下去,反倒连累那些为自己好的人。
现在的结局,正是他所满意的。
宁泽清看向屈明离,他似乎与从前不同了,又似乎仍是那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