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做桩喜事,让桑平公主不药而愈,不是挺好?”黛后淡淡一言,将时望的目光吸在了自己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淡淡问道,其中有些细微的质疑之态。
黛后不为所动,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为厉王办桩喜事,娶个王妃,或许能让桑平公主了一桩心事,心里开心些,病也好的快些。”
时望心中怒气顿起,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黛后心中还想着这事,还想着给自己谋些好处。
她正要暴起,被桑平公主虚弱的手拦了下来,摇着头让她莫要如此。
“太后,听闻你方才在太学院中为难一位姑娘,还要出动侍从带走她。这般欺负一个小女孩,在我心中,亦不是一件能令我高兴的事啊。不如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她,可好?”
既是自己说的,为让桑平公主的病好的快些,该让她多些开心的事,如今自然不能打自己的脸,惹桑平公主不快。
“既然是为姑母的身体着想,自然该放。”
这便是妥协了,或许,也是为自己提出的另一件事多争取一些筹码。
时望方才听闻桑平公主的话语,便猜到黛后去太学院为难的人定是钟思黎,原有些慌张,听她答应桑平公主后才放下心来。
但是对于黛后的提防之心,又多了一层。
“我今日有些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毅儿留下陪我说说话便好了。”桑平公主说道,摆着手让她们离开。
黛后与时望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拂袖而去。
“姑奶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王妃,是我的王妃吗?我才十岁出头,为何这么早就要开始打算?”
殿中只剩下桑平公主和厉王两人,厉王此时才出声询问。
若是在黛后面前来问,怕是显得自己又要驳她的意,惹她不快。
桑平公主面上浮现了一丝愧疚之意,对他问道:“确实如此,毅儿可想要位王妃?”
厉王想了一会儿,摇头:“如今我还小,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傻孩子,在你的位置上,这件事,是从生到死,都是要考虑的,哪里有年纪小不小之说。”
“可是,父王不就是三四十才娶王妃,生下我的吗?”
桑平公主有些无奈:“你今时今日,与你父亲的情况又是天差地别,如何相提并论。”
“姑奶奶的意思是,想让我同意母后的做法?”
“毅儿不愿?”
厉王摇了摇头,思索片刻,艰难地点了一下:“姑奶奶让我做的,都是为了我好。若是为了我好,毅儿便应该答应。”
桑平心中感慨,感动地险些落下泪来:“若是你以后因此怨恨姑奶奶,姑奶奶也认了。”
她一把抓住了厉王的手,用劲十分,像要将接下去的话语捏进厉王的身体中:“你听我跟你说,如今黛后将此事做得众人皆知,那些王公大臣的贵女如今就养在后宫之中。若是出言反对,将她们就此解散,就会在臣子之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事若拿捏在黛后手中,难免会做些文章。万不可落入她的圈套,与大臣们心心相背,对你不妙,对朝政更是不妙。”
“我知道了,姑奶奶,”厉王皱着眉回她,“可是我的手好痛啊。”
桑平立即送开手,厉王手背上红与白的印记十分鲜明。
“记住,只有等你强大了,别人才能臣服于你。无论是那些臣子,还是黛后,只要你有了与他们抗衡的权力,他们才会尊重你,遵从你。”
厉王似懂非懂,还是点了点头。
桑平脸上十分欣慰:“你是懂事的,可是有时候又觉得,太懂事了反而让人愧疚。生在我们家里,辛苦你了。”
厉王原想说句不辛苦,外面端了药进来,桑平便挥手让她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厉王总是去隔壁学堂观望,黛后也确实再未去欺负钟思黎,这才放心。
于此相对的,是桑平公主病况日渐严重,到了卧病不起的地步。
宫中的侍者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恐惊扰了桑平公主养病。
时望每日都往外送去信件,可从未收到回信,也并未见到乌清笙的人影。
“云游之人,哪有那么快收到信件,就算收到了信,赶回来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这么想着念着,也于事无补啊。”
春姑姑见时望每日都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宽慰几句,又怕给了希望,此后更加失望。
“我自是知道不该寄希望于他人身上,可是如今的情况,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说着,又要落下泪来。
“公主自从……便越发喜欢哭了。可不能太过软弱,要有些坚韧才行。”
时望何尝不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可是情难自已,又如何能忍。
桑平公主大限在即,黛后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她与桑平公主斗了这么些年,既受制于人,又时刻想要反击,可到了结束的这时刻,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说到底,她也知道桑平限制她是为何,而自己所作所为,亦有落她话柄的时刻。
她并非是在为自己谋划,而是在为时家做着这一切。其中的艰辛,亦不是自己能知晓的。
同在后宫苦苦支撑的,谁有能比自己好过些呢?
“太后娘娘……”
“什么事?”黛后言语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侍从看她脸色不好,小心翼翼说道:“桑平公主说有话对您说,邀您去她宫中一叙。”
黛后心中奇怪,却仍照他所说去了桑平公主宫中。
一入殿中,只觉得药味扑鼻,甚至有些晕神。
没想到才这么几天,这宫殿中便换了一副模样,亦清冷了许多。
她慢慢走入内殿中,旁边却并无一人,连那桑平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侍女亦不见人影。
到了殿中,便见桑平公主穿着礼制衣着坐在一旁梳妆台上,脸上亦画着精致妆面,将她的惨白面色遮盖得严严实实,可她的病态却仍透露出来,一点不能遮掩。
“不知桑平公主找哀家来是有何事?”
桑平公主听见声音,才恍然醒来,见到站在一旁的黛后,略提起裙摆,跪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