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上的故事(四)
索尔德看见了他的家,还有他的父母。
他回到了那个房间里,破旧但是舒服的软椅子,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炉火,光脚踩在上面很软和的地毯,地毯上放着那本他童年最喜欢的神话书《大陆神话故事集》,每天晚上妈妈都会在他床边给他讲一章书里的故事,而转头过去就能看到爸爸伏案写作的背影。
索尔德这才想起来他也曾拥有幸福而无忧无虑的童年。
然后,阴影降临了。他还记得他被满眼血丝的妈妈推出门,大门在年幼而兀自嚎啕大哭的他面前重重关上,伴随着锁门的声音,门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奇怪。还只是个小男孩的索尔德一边哭泣一边拍打着大门,可是直到一切动静都平息门也没有打开。他从花园的窗户看进去,屋子里是浓重的黑暗,光线被阻挡在屋子外面照亮不了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然后索尔德就被匆匆赶来的帕特里奇给带走了。
“文明之神说的果然没错,人快死了就眼前会出现人生的走马灯吗?”索尔德费力的抬起眼皮,他知道如果睡着了,生命也会离他而去。眼前的怪物样子依旧狰狞,但是已经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威胁了。
它死了。
它的心脏处已经空无一物,血浆和破碎的细胞组织到处都是,他被索尔德最后的攻击捏爆了心脏。
索尔德轻松的喘了口气,突如其来的剧痛席卷了他的全身,舱门打开了,船长带着大副拨开吵吵闹闹往里面探头的乘客大步走了进来,将慢慢平静的乘客关在门外,船长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尸体,和大副一起将索尔德抬到了一个简易担架上,抬到了船长室里。
“猎潮之手在大海上的作用被放大了,因此和被控制的水建立联系更容易,效率也更高。更何况我戴着它足足50分钟,小拇指都已经被同化成水元素了,控水能力当然大大提高了。”
“哦,怪物的心脏啊,我发现它的心脏对单独一处收到攻击的防御能力极强,但是如果多处同时收到攻击的话,就会不同程度的下降,所以均匀施力会让它的防御下降到最低点。我的血液都被心脏吸收到周围了,和自己的血液建立联系当然更容易,所以造成的杀伤能力也更大。”
“什么?我为什么不开始就打一桶水?”索尔德翻了个白眼,朝着惊叹不已的船长解释道:“第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上,用的越久被同化的危险性越大。第二,你就算把一桶水泼过去怪物都未必会泼中,何况是把水凝聚成刀子什么的攻击过去。就算中了,结果破防不了岂不是完蛋了?”
“所以,对我的血液它是最没有戒心的,我在发现这件事后就有这个主意了。”索尔德总结道。
“你这小子,真是机灵。”床旁边的船长赞叹着,突然又冒出了一个问题。那万一血液没有捏爆它的心脏,你怎么办?
“那就完蛋咯。”索尔德耸耸肩,结果这个动作触动了他肩膀上的伤口,痛的他一咧嘴。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那不是还有船长您嘛,你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肖没好气的吸了口烟斗,一口青蓝色的烟雾吐到了索尔德脸上,对着不断咳嗽的索尔德冷笑两声“我可不是给你擦屁股的,我不干这些事好久了,再说,我也未必来得及把你救下来。”
“所以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啊。”看着索尔德的笑容,船长有种狠狠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我已经给接头的发信号了,在最近的停靠点就会有人来接应你和这具尸体,啧,全知之眼的信徒,光这具尸体随便一点边角料就能在黑市上卖出起码50个大胡子。”
大胡子是霍勒磅的黑话,因为上面画着的第三任霍勒合众国议会的议长以钟爱他辛辛苦苦蓄起来的大胡子远近闻名。索尔德想了想这一次自己能拿到的分红,眉开眼笑起来,身上的疼痛好像也缓解了不少。他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疲倦让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到了停靠点,与索尔德想象的相反,大部分乘客都留在了船上继续他的旅程。既然邪教徒已经被干掉了,这艘船也就暂时安全了。
下船的时候,拄着拐杖的索尔德一眼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穿着大衣的高大瘦削身影。那位头发斑白脸上却看不到一丝衰老的男人大步走了上来,和索尔德点头示意,然后挥了挥手,就有几个手下跑过来将一个大箱子给抬上了早已停在一边的马车。索尔德了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船长装载好了怪物尸体,这样搬运货物的人在码头上比比皆是,自然不显得奇怪。
搬运工人很快就抬着箱子上了车,几辆马车一路远去,然后在路口分开了,这样可以很有效的分散有心人的视线。男人看着马车的轮廓消失在人群车流中,转过头盯了索尔德一眼,就转身上了另外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索尔德咧了咧嘴,自觉的支撑着拐杖跟了过去。上车前他打量了一下马车,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徽记那是一只巨龙,脚下踩着一堆金币。
啊,王尔德,多么辉煌的姓氏。在辛斯卡德,这个以雇佣兵和探险者发迹的家族垄断了超过三个郡的香料和盐巴的贩卖,而这个庞然大物的阴影,笼罩了整个辛斯卡德帝国的领土。这个家族的每一任族长,永远都是帝国国王宴会中最尊贵的一位客人。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当王尔德家族想要把家族生意做出国的时候,遭到了几乎所有大国不约而同的抵制。不过就算是这样,如果你仅仅因为身在别的国家就胆敢冒犯王尔德家族,那很快你就会不为人知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但是对索尔德来说,这个就是一个金闪闪的信号了,车内这个看起来不善言辞的大爷索尔德猜想是王尔德家族在霍勒外事部的负责人,或者至少也拥有不小的话语权亲自来迎接他,索尔德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为用钱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