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姜二这队理论实践组是一无所获,基本上每天都会遇见胡守信的人马,有一次胡守信还特意跑来大王庄,观摩姜二寻墓的方式,最后撂下了一句麻面(嘲讽)姜二的话:“我以为是啥了不起的人物,也不过是大海捞针,四处乱撞。”当时臊的姜二无地自容,可是姜二得忍着,确实,自己现在做的,和胡守信没两样,撒开了花撞大运,区别只是胡守信人多,自己人少而已。
今天是寻“亢金龙”的第五颗“星”,姜二像往常一样,上了土圪梁,罗主任为了进度,主动申请跟着贾小川参与了探坟的行列,姜二一个人搜寻着目标,今天这个土圪梁往东北方向,三里地外是旱川的大坝,远处的旱川坝是由雨涝自然冲刷出来的,姜二让贾小川往川坝的方向走去,这几日贾小川属实累的够呛,且不说每次探尺要下四五米的土,光是走路每天都要绕着土圪梁走几十里,这会儿贾小川拿着对讲机,按着姜二的提示在前边带路,嘴里不由的埋怨道:“这点营生真乃求,每天就这么遁、遁、遁,也不知道能遁出个什么玩意来。”
罗主任失笑着,心里明白贾小川的孩子气儿,翻上了劲儿,体谅着贾小川,开起了玩笑说道:“小川啊,不用着急,反正就是这营生,会给咱工钱的,咱干一天领一天的工钱,不和你工地受苦一样吗?”
贾小川嘿嘿笑道:“罗叔,那可不一样,我在工地上可不受苦,最多就是跟着张工李工看看图纸,我爸说了,让我以后就当工程师,有面儿。”
罗主任接话道:“你爸不是让你跟二兴学二宅吗?这咋又当工程师啊?”
贾小川也不隐晦,说道:“哎别提了,我爸给我报了个学校,可是我学习不好,考了几次没考上,我爸就说了,让我跟二兴叔学看风水的学问,说这个学好了,比工程师强多了。”
罗主任失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咋这么听你爸的话?你爸说啥就是啥?”贾小川停下了脚步,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叹气说道说道:“唉~人活着不能只顾了自己,要顾着家,所以我为了这个家,只能听我爸的话。”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禁笑了起来,又嬉皮笑脸的说道:“哈哈哈,罗叔,我不听我爸的咋办?没人给我钱花啊,你可不知道,就我那些个同学和发小!有上高中的,有上中专的,还有上大学的咧,一个个自吹是人中龙凤,可是放假了还得围着我转,为啥?我有钱呗,有钱我就是爷,我不听我爸的话,我就当不了爷了。”
罗主任听了也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贾小川说道:“你呀你呀,真实在,还挺对二兴的脾气,估计着二兴能收了你这个徒弟。”
贾小川听了,直摇头说道:“NONONO,做完这个营生我就回燕州,不和二兴叔学手艺。”
罗主任听了很意外,问道:“为啥啊?不是说来和二兴学手艺的吗?”
贾小川也不怕罗主任嚼舌头,干脆利声的说道:“云山有啥咧?啥也没有,我待着在没意思,挣了钱也不能和朋友炫耀,没意思不待不待。”
罗主任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弄不清楚年轻后生的想法,不再接话。几个人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了姜二说得地势,这地方离着旱川坝只剩百十米了,几个人缓了缓,开始按着姜二的思路,找看上去不平整,或者有包,或者有坑的地方下探尺,连着探了几个地势,没个结果,已经块十点多了,太阳偏了南,贾小川遁了几下,擦着脑门的汗,把探尺递给了罗主任说道:“罗叔,我不行了,太累,我去缓缓。”说着话也不等罗主任同意,朝着旱川坝下边走去,那里有太阳晒不到的地势。
罗主任也没埋怨贾小川,毕竟是年轻人,接过了探尺,和另一个工人继续遁着土……。
一线天(两边是悬崖只留一条窄缝的地形)的深崖里,贾小川望着前方,漆黑而幽静,心里琢磨着自己咋来到了这奇怪的地方,突然间,耳边传来了悠长深邃的乐器声,至于是什么乐器声音,贾小川听不出来,只感觉着古朴又沧桑,那声音就像是在指引着自己,去寻发出声音的所在之处,贾小川没有害怕,顺着声音一直往一线天的深处走去,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阔,透过微亮的光,分别的清楚,是一个巨大的洞厅,但是脚下却是无底深渊,自己站在深渊边,再也没路了。
声音还不停的在贾小川耳边回荡,贾小川冲着洞厅对面喊着:“是谁?这是啥玩意的声音?有人吗?”那喊出的话,顺着深渊一直飘着,泛起了阵阵回音。
古朴沧桑的乐器声随即消失了,紧接着,从洞厅的顶上投射下一束光,那束光由细渐粗,泛起点点星阑,不耀眼,柔和的很,接着从光的中间投影出一个人的身形,渐渐的身形越来越实,最后展现出来的是个男子,一身甲胄披挂,头戴着一顶绒皮的风帽,帽子两边还挂着长长的绒坠,大红的披氅无风自飘,腰间还挂有一柄似刀非刀的鞘套,额骨高耸,明眸皓齿,右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圆形物件,说不上的雍容与霸气,就那么踏着虚空,飘在洞厅的深渊之上,
贾小川奇怪着自己,为什么心里没有一丝惧怕,朝着空中飘得人喊道:“嗨,你是谁?啥干啥的?刚才的声音是你发出的吗?”
那人瞧着贾小川,并不多言,又举起了右手中的圆形物件,摇晃了一下,示意贾小川是在问这个吗?接着放在唇间吹了起来,果然是自己刚才听到得声音,贾小川听了又喊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声音,这是个啥玩意?这又是啥地方啊?你是干啥的?”
对方并不回答,只是身子一晃,瞬间就飘到了贾小川跟前,离着尺远,注视着贾小川,像是在瞧一件稀罕玩意一般,瞧得贾小川此时才心里发慌,不由的结巴的说道:“你……你想干啥?你你……你要干啥?”虚空之人离得近,贾小川才瞧的更清楚,只见这男子甲胄之上、发饰之间,点缀着的物件,个个珠光宝气,耀眼的很,刚才心中的惧怕,生化成了贪婪与好奇,不由的想伸手去摸。
就在这时候,空着飘着的人,突然动了,好似明白贾小川心中的想法,嘴里轻声怒哼了一声“哼”,一拂衣袖,转身向洞厅里边飘去,贾小川刚才伸手准备去摸那身珠光宝气的物件,飘着那人转身这么一闪,不由的摸了个空,前边就是深渊,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接掉了下去,这深渊深不见底,贾小川惊恐的大喊大叫起来……。
“啊……”“醒醒……醒醒……”贾小川一个翻身,从一个石板上掉了下来,紧接着是罗主任的声音:“这孩子,大白天都能睡着了,还发癔症。”
掉在地上的贾小川一个骨碌翻起了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罗主任瞅着贾小川又说道:“这孩儿,真会寻地势,走吧,吃饭去。”
贾小川这才反应过来,明白过来,是自己做了个梦,但是刚才的梦太过真实,一时还缓不过劲儿,又摇晃了几下脑袋,少许的清醒才心慌慌尴尬的问道罗主任:“罗叔啊?几点了?”
罗主任看了看表说道:“十一点了,天太热路又远,快走吧,赶回去也的十二点了,下午咱再做营生。”说着话头前带路,朝着大王庄的方向走去。
贾小川拍了拍身上刚才滚地上,沾着的土,赶了几步撵上了罗主任,但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睡过的地方,硕大的石板,像是种田人故意摆在那里,用来乘凉休息的地方……。
还是那家面馆,老板这两日与姜二已经惯熟了,也知道了姜二是云山有名的二宅师父,现在帮着市里考古,对姜二佩服的很,尤其是这两日,市里不停的派车来收砖,把那些个垒院墙的青砖往走了收,价钱还给了不少,字迹完整的砖,一块能给到一块钱,毁了的院墙按着平米,政府还给额外的补贴,算是给大王庄和附近的村子带了笔额外的收入。
面馆老板笑着和等人姜二说道:”姜师父啊,你可真有本事,您一来,讷们庄可富咧,您要是不忙了一会去讷家,看看讷家那房梁墙皮啥的,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姜二瞅着老板这财迷样,说道:“您家的手艺就是最大的财富咧,其他的都是烟云,虚的很。”面馆老板听了,连忙感谢着姜二的吉祥话,接着姜二又说道:“老板,中午给讷那几个兄弟炒个鸡蛋吃吧,你这也没个其他菜。”那老板嗯了一声,连说了几个好咧好咧,没再打扰姜二,只等着姜二的那几个伴儿来了。
没一会罗主任带着贾小川和工人来了面馆,这三个人也是饿坏了,进门先吆喝着上面,才往姜二的桌子跟前坐,面馆老板早有准备,几个人刚坐下,就先一人端了一碗面汤,夹了几碟咸菜,卤鸡蛋和卤豆腐干也往上端,啤酒也拎了三瓶过来,又把姜二寄放的白酒拿了过来,这才去做手擀面。
几个人坐了下来,边吃边谈论着上午的一无所获,都唉声叹气了起来,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眼下却瞅不出一点希望,没一会面馆老板就端上了大碗的面,众人埋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罗主任噗嗤的笑了起来,嘴里嚼的面条也喷出了不少。
姜二调侃道:“老罗啊,你老了老了也学着没调了,你这喷的到处都是,讷们咋吃咧?”
罗主任,擦了擦嘴上的面渍说道:“呀呀呀,失态了,想到小川大白天梦梦,还梦靥(噩梦)了,失笑的不行。”
姜二也摇头笑了笑问贾小川大白天的做啥梦了,贾小川,脸红了起来说道:“我瞅着那石板上凉快,就躺下了,刚睡着就做了个梦,遇见了个能飞的人,去追,结果掉悬崖下了,整掉的讷,被罗叔瞧见喊醒了。”
姜二听了没太在意,一声说道:“哦,正常,石板太凉,容易阴着,这还是小年轻身体火气旺,换着我们,容易起霍乱(阴气所凝的一种病)咧。”姜二刚说道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询问贾小川:“啥石板?”贾小川随口说道:“磨盘大小吧,方方正正的,我个卷着趟,也挺舒服的。”
姜二听了瞅了罗主任一眼,罗主任不由的点了一下头,姜二听了连忙站了起来,说道:“还吃个求咧,快走带讷去看那块石板。”贾小川听了,不由的紧张,是不是自己犯了啥事,愣瞪住了,罗主任反应快,连忙起身前头领路带着姜二去寻那块石板。
罗主任前边带着路,姜二后边跟着走,心急的说道:“老罗啊,你咋不警心呢?这遍地黄土,擦粑粑寻个土坷垃都难咧,那(ne四声)大块石板你不觉的不正常吗?”
罗主任听了,恍然大悟,自己咋
就没觉得不对劲呢,听了连忙加快了速度,朝着记忆的方向走去,一口气跑到了亢金龙的第五颗星时,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了,罗主任瞄着了方向又一口气的走,走出三里地,才到了靠近旱川坝的地方,罗主任口干舌燥的话也说不出来,给姜二指着前方说道:“二……二兴,就在那……那儿了。”
姜二这时候嘴也干的不行,但是顾不上休息,朝着罗主任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等着到了地方,果然,在一片金针地靠着川坝的垄上,平躺着一块黑色的石板,半米见方,姜二走了过去,用手扒拉着石板上的浮土,只见石板边隐约有着雕纹花痕,只是当中间平整的很,没有雕纹,姜二心中激动了起来,连忙用手去抬这块石板,石板重的出奇,一个人还翻不过来。
姜二只好等着罗主任过来,没一会罗主任过来,两个人合力去翻那块石板,终于挪动了下,接着两个人喊着号子,虽然吃力,但是勉强把石板翻了个个儿,等着石板反过来,姜二连忙用手去扒拉石板上的泥垢,姜二越扒拉越激动,罗主任扒拉另一头的手也跟着激动起来,上边的字迹,和字体排列的顺序,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
此时贾小川才带着工人赶了过来,一人提着两瓶水,递给了姜二和罗主任,两个接过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姜二更是使劲的拍着贾小川的肩膀说道:“你小子,睡个觉立大功咧,你们三个在这等着我,记着哪也不能去,把这块石板给讷看好了,晚上羊肉沾糕。”说着话,抹了抹头上的汗,又往大王庄跑去……。
杨易的身边,不光有姜二,还有闻讯赶来文化局其他的人,包括胡常信,大家都盯着杨易颤抖的手,在括在石板上的字迹,等着杨易揭下了括在石板上的麻纸,开始断断续续的辨认着麻纸上的碑文,紧接着小声的念了出来,仿佛这麻纸有灵性,声音大了会把麻纸给惊飞了。
“司空琅琊康王墓表:维大代太和八年,岁在甲子十一月康午朔,十六日乙酉,代故河内君温县肥孝故里、使持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吏部尚书、羽真司空、冀州刺史、琅琊王司马金龙之铭。”
众人听罢都拍手欢呼着,十多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又有了重大的突破。
杨易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询问着姜二:“二兴啊,咱在这里发现了着铭碑,琅琊墓是不是就在这下边啊?”
姜二在发现墓碑时就这么考虑过,还特意去了亢金龙的土圪梁上,仔细观察了一番,紫微星肯定是不在这个位子,脚下八成是没有墓,对着杨易摇了摇头,杨易连忙问道:“那墓在哪?”姜二其实心里有了盘算,只是身边有胡常信众人不方便了说,只能无奈的说道:“不知道,没条件测不出来。”
胡常信才不会听姜二的一番说辞,从兜里掏出了大哥大,不知道给哪个部门打去了电话,电话里说着调人马过来,之后对着杨易和姜二说道:“挖,就这里挖,以这里为中心方圆二里地,肯定有。”
姜二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着眼前大好的庄稼恐怕是保不住了,关键是大动干戈之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自己也不言语往外走去。
杨易现在对姜二是佩服的很,铭砖和铭碑都是姜二的发现的,说是姜二的运气好?那胡常信手下百八十号的人,都是吃干饭的?连忙撵着姜二追了出去,毕竟上了岁数,撵不上姜二,不由的喊道:“二兴等下,二兴等下。”
姜二听到杨易的喊声,停了下来,等着杨易,杨教授撵了上,气喘吁吁的说道:“二兴,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有本事找到琅琊墓,你和我说说,和我说说。”
姜二叹了口气,让杨易跟着自己走,后边罗主任,贾小川也跟了上来,没一会又来到了亢金龙的第五星上,姜二让杨易看着前方的旱川坝,那些坝沿三几十米的高,像悬崖一样在立旱川的两边,姜二说道:“紫微星怎能落得比其他星宿还低?琅琊墓一定在那里边。”说着话指着眼前旱川边坝沿。
杨易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的旱川坝沿连绵十几公里,坝沿上又是庄稼地,一马平川能跑出去几十公里,真如姜二说的话,到哪才能寻到琅琊墓。连忙问姜二:“二兴,那你说说,你能不能寻到琅琊墓。”
姜二瞅着杨易,狡诈的说道:“杨教授,讷早说过,讷能寻到,但是没条件咧。”杨易说道:“时间?”
姜二紧接着说道:“还有董彪的法子。”杨易深思了起来,没一会面色凝重的对姜二说道:“我弄到了直升机,你确保能寻到琅琊墓?”
姜二干脆利落的说道:“不知道,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此时杨易突然有点恨姜二,明明肚子里有章法,却偏偏要吊自己的胃口,而自己又无可奈何。
几个人静静的站在土圪梁上,看着远处的胡常信等人,只有蚂蚁的大小,不停的忙碌着,把墓碑用熟料泡沫包裹起来,又用木板夹好,抬上了一辆面包车,缓慢的往公路上驶去,好像此时车上放的不是石板,而是一件易碎的瓷器,或者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稍微的颠簸就会被引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