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夏绿和室友一起去吃火锅,等菜的时候,夏绿无意中看到卢小惠在玩一款手机网游。
“你不玩三国杀了?”夏绿好奇地看了看屏幕。
“早不玩了,我最近一直玩《惊梦千年》,特有意思,跟‘仙四’差不多,人物惊艳、故事凄美。”卢小惠道。
惊梦千年?夏绿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想起来了,这似乎就是丁潜的公司开发的那一款古风网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面市了?
“是阿潜的公司开发的那个?”夏绿问。
“对,就是那个,上个月刚推出手机版,单机和网游之前就有。女主角雪千柔,我爱死了,又漂亮性格又好,比那个叫绿漪的碧池好太多。”卢小惠玩得兴高采烈。
果然!夏绿嘴角微撇,不动声色地问:“绿漪是干吗的?”
“和女主抢男主呗,碧池能干什么,抢别人的男人是她们终生职业。”卢小惠完全投入剧情。
“等我回去也试试,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剧情。”夏绿想,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菜都上齐,众人涮火锅,说起学校里的热门话题,说起各自的男朋友,皆是滔滔不绝,夏绿心不在焉,一直想着丁潜公司的那款游戏。
“绿绿,你发什么呆,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火锅了,尤其是牛肉羊肉,怎么不动筷子?”卢小惠发现夏绿的异状,叫她。
夏绿这才回过神来,往自己的小火锅里夹肉夹菜,煮开了以后,吃得津津有味,火锅涮羊肉,永远是她的最爱。
吃完火锅,夏绿没有跟卢小惠她们去逛商场,自己步行去了丁潜公司。写字楼下,她抬头仰望,尽管她早就知道他的公司就在这楼里,但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
看了一楼的楼层分布图,夏绿走进电梯,按下12楼,电梯很快到达楼层,她从电梯出来,首先看到的是公司前台。
“您好,我跟丁总约好了,他让我来等他。”夏绿跟前台接待打招呼。
前台接待哪知道她是小老板娘,见她穿着一件蓝色棒球衫搭配牛仔裤,长发素颜,一看就是学生样子,有些诧异,“丁总正在见重要客户,您约了几点?”
“我知道他在开会,但他让我过来,我能进去等他吗?”夏绿问。
前台接待略一怔,随即指着对面一排沙发,“您可以坐在那里稍等,我问一下丁总的助理。”
夏绿没再说什么,去沙发上坐等。本来她想去丁潜办公室看看,哪知道前台根本不给她进办公区的机会,她又不愿抬出身份压人,只得隐忍。
约莫十分钟之后,丁潜的助理出来了,笑容可掬地迎向夏绿,“夏小姐,跟我来,我带你去丁总办公室。”夏绿认出她,跟着她走。
她俩穿过办公区,格子间的人本来还没当回事,看到助理最终把夏绿带进丁潜办公室,才纷纷交头接耳议论。
“来应聘的?”
“不可能,应聘的哪有直接进老总办公室的,HR总监都未必能见到。”
“看起来像个学生。”
“老板不在,怎么莎莎姐就把人领到他办公室去了?肯定不是一般人。”
“听说小老板娘在雁大读书,会不会就是这个,早知道我就仔细看看了,她长什么样儿,我没看清。”
“长得很漂亮。”
看不出来,老板喜欢这样的,她们都以为,他年纪轻轻,会喜欢妖娆火辣型美女,哪知道竟然是小清新的学生妹。
这时候,乔落从外面进来,看到几个同事低语,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有个女孩子来找老板,老板开会去了,莎莎姐直接把她领进了老板办公室。”一个同事道。
另一同事附和,“是啊,那女孩像个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小老板娘。”
乔落没说话,无声地向着丁潜办公室张望一眼,他不在的时候,除了特别助理廖莎莎和秘书,别人是进不了他办公室的,来人必然是夏绿无疑。
夏绿并不知道那些议论,在丁潜办公室四处看看,他的办公室很宽敞,家具都是深色,各种设施很齐备,煮咖啡的咖啡机还是热的。
夏绿看了一会儿鱼缸里的热带鱼,又看他办公桌,桌面很大,摆着两台电脑和一些文件,电脑都开着,一台显示器屏幕上是股市行情,另一台则已经变成图片屏保。
看到屏保都是自己的照片,夏绿心里甜甜的,晃晃鼠标,出现欢迎屏幕和密码输入提示,她想了想,输入他的生日,发现不对,又输入自己生日,还是不对。
到底是什么?夏绿灵机一动,输入自己的英文名,终于对了。她很兴奋,等了一会儿,结果发现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网游画面。
看到人物对话,夏绿发现这正是《惊梦千年》,试着玩了一会儿,不仅游戏画面精致,那些人物也是栩栩如生。
随着剧情推进,夏绿越玩越投入,期待绿漪出现,结果半个多小时都过去了,绿漪一直没出现,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现了,男主角风沧海却又跟雪千柔在一起,只跟雪千柔对话,完全不理会旁边的绿漪。
等了快两个小时,丁潜也没从会议室出来,夏绿灵机一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里,他习惯把钥匙和重要东西放第二个抽屉,她知道。
跟助理说了一声,夏绿就要离开。
“你不等丁总了?”助理问。
“不等了,我自己先回家。”夏绿跟助理告辞。
丁潜从会议室出来,助理跟上他,告诉她,夏绿来过,但是没等到他,她就先走了。丁潜皱皱眉,不知道那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说好了要来公司等他的是她,没等到就走的也是她。
看到自己电脑上的游戏画面,丁潜细心地发现,夏绿应该是玩了很久,情节进展了一大截,心里赞叹,那丫头果然是冰雪聪明,这种程度的游戏,她玩起来毫不费力就过关。
为什么会提前走了?他下意识地看屏幕,发现游戏停住的画面有几句人物对话,风沧海对绿漪说,他已经有心上人雪千柔姑娘,让绿漪不要等他……
丁潜瞬间意识到什么,拉开抽屉想拿车钥匙,哪知道,手刚碰到车钥匙,就感觉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靠近自己的手指。
卧槽!他低头一看,惊叫一声。夏绿那丫头竟然在他抽屉里放了一只巨大的毛蜘蛛,他本能地想甩开蜘蛛,蜘蛛狠狠咬了他一口。
助理在外面听到丁潜办公室里传来惨叫,赶忙跑进去看看,结果看到她老总一脸惊愕地站在办公桌边上。
“你来,把我办公桌抽屉里的蜘蛛拿走。”丁潜不敢再碰那蜘蛛。那毛家伙他别说是碰了,连看都不想看。
助理没想到一向英明神武的老总竟然会怕蜘蛛,拼命忍住笑,心里咆哮着,男神,我来救你!
咚咚咚跑上前,她摩拳擦掌准备替男神解决麻烦,跑到抽屉边一看,也吓得失声尖叫。卧槽!她连惊叫声也尽得老板真传。
老总办公室连续传来两声尖叫,引起众人注意,纷纷跑到门口看情况。几个男同事上前问助理怎么回事。
“蜘蛛,很大的毛蜘蛛,搞不好还有毒。”助理心有余悸,躲在丁潜身后,惊恐地看着抽屉里那个爬来爬去的东西。
男同事们看到那蜘蛛心里也发毛,谁也没在生活中看过这么大的蜘蛛,没人敢上前动手去碰。蜘蛛都有毒,毒性最烈的黑寡妇蜘蛛更是毒中之王,人类要是被咬,死亡率很高。
“快把它弄出去——”丁潜看到秘书叫来清洁工,让清洁工用工具拿走蜘蛛。
清洁工戴上胶皮手套,正要用夹子去夹蜘蛛,丁潜忽道:“小心点,别弄死了……也不能断腿,断腿会死。”
众人看他这副样子,都有些疑惑,似乎他既害怕这只蜘蛛,又不想让蜘蛛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别动,让我看看。”乔落从众人身后走过来,从容地走到丁潜面前,看看他抽屉里的蜘蛛,告诉众人,“这是玫瑰蜘蛛,毒性很小,基本上算无毒蜘蛛,你们不用怕。”
说话间,她环顾左右,看到清洁工手里有个水桶,小心翼翼把蜘蛛从抽屉里拿出来,放进水桶里。
众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丁潜让秘书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纸盒,拿给乔落,乔落会意,把蜘蛛从桶里拿出来放进纸盒里。
“谢谢。”丁潜由衷地跟乔落道谢。
乔落抿嘴一笑,“不客气,丁总,这种蜘蛛毒性不大,就算咬到你,也不必担心,清洗一下就可以。”
她研究夏绿的各种爱好并非一朝一夕,夏绿念生科院,喜欢小动物甚至养蜘蛛和蜥蜴当宠物都不稀奇,但是夏绿绝不会把毒蜘蛛放到丁潜抽屉里,因此她断定那蜘蛛无毒。
丁潜见她表情从容,全然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给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丁家,丁潜走进夏绿房间的时候,看到她正在给龙猫喂食,故意轻咳一声,走到她身后,把装蜘蛛的纸盒地给她。
夏绿打开一看,是她的宠物蜘蛛,完好无损,心里偷笑,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怎么不等我散会就走了?”丁潜的语气很温和,并没有因为她之前的行为责问她。夏绿道:“我不想等你了呗。”
“你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把它放到我抽屉,不怕我再把它甩出去,摔断它的腿?”丁潜坐到沙发上,看着夏绿。
夏绿也坐下,“你不会的。”“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一直怕蜘蛛。”丁潜故意追问。
“你要是会,它现在为什么好好的?”夏绿反问。
这丫头好机灵!哪怕是调皮任性,也让人无法生气,丁潜笑一声,搂住夏绿的肩。
夏绿这才正色道:“我问你,为什么风沧海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在翠湖养伤的时候,还要去调戏绿漪?”
“我又不是风沧海,我怎么知道。”丁潜对她老纠结这个话题有点烦,但又不得不哄着她。
夏绿眼珠转了转,把蜘蛛从纸盒里拿出来,放到它的专用玻璃缸里,出其不意地问丁潜:“谁帮你把它放进盒子的?”
“是乔落。”丁潜本想隐瞒,但夏绿既然问了,就得说实话。
一听到这个名字,夏绿莫名烦躁,看看他,发脾气,“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蜘蛛。”
丁潜觉得她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不满道:“那你又放我办公桌抽屉里?明知道我怕蜘蛛,故意用它吓唬我,我为了不弄伤它,还得找人把它抓出来,放好了,你现在又说不让人碰,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
“你就不该让别人碰它!”夏绿顿足。
“好吧,你有理,我走开!”丁潜也是自幼骄纵的脾气,几时受过别人威胁,夏绿这样没头没脑地跟他发脾气,他怎么可能不生气,站起来摔门而去。
夏绿坐在那里生气,踢掉拖鞋。
恶向胆边生,她随手抓起香水瓶子向他丢过去,恰好这时丁潜听到她踢鞋子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不偏不倚被砸中了脸。
夏绿想笑,可看到丁潜那种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又笑不出来。
两人冷战,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和好。饭桌上,杜蘅知看出端倪,问丁潜:“阿潜,怎么不给绿绿夹菜啊?”
平常吃饭的时候不是最喜欢黏着她了,看见她喜欢吃什么,就不住地给她夹。
“夹来夹去多不卫生。”丁潜头也不抬,只顾吃自己的。
夏绿端着饭碗看看他,没做声。杜蘅知看到夏绿的表情,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幽怨,看着儿子的眼神有点可怜,猜到他俩是在闹别扭,也就不再多问。
老太太聪明着呢,儿女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长辈不必多嘴。
琴姨却没那么多顾忌,边给丁潜盛汤,边凑过去在他身上闻闻,打趣道:“肯定是阿潜得罪绿绿了,你闻闻,身上这么香,不知道在哪个女孩身上沾的,我们全家上下也没有谁把香水搽得这么香。”
丁潜无奈,低头不言语。夏绿瞅着他表情,嘟着小嘴,也不说话。
琴姨老谋深算,自然读得懂两个小冤家的表情,有心替丁潜打圆场,又道:“哎,赶紧洗澡去,香得能把人熏晕了,绿绿,来,尝尝我做的蟹黄包。”悄悄靠近夏绿,她笑眯眯道:“给阿潜一个,给你两个。”
丁潜先吃完,悄无声息地离开,也不跟众人说话,夏绿忍不住扭头看他背影,扮了个鬼脸。一回头看到琴姨撇着嘴角跟自己递眼色,猜到她是在撺掇自己跟上去。
“他生我气了。”夏绿很小声地告诉琴姨。琴姨又一哼,“那小崽子,人没多大,气性不小,你吃完了去找他,我看他还能气多久。”
夜晚,丁潜独自在书房里上网,夏绿那只英国蓝猫轩辕十四悄无声息地跑进来。
丁潜感觉到它柔软的头轻轻蹭自己裤脚,低头去看,却见轩辕十四一双金黄色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跑来了?”丁潜把轩辕十四抱起来,轻笑着轻抚它皮毛,自言自语跟它说话。他明明记得进书房之前是关好门的,他不相信轩辕十四自己能打开门,一定是夏绿那丫头捣鬼。
轩辕十四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丁潜手上,懒洋洋地窝在他腿上不愿动。丁潜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猫铃,夏绿很少给它挂猫铃,怕项圈勒住它脖子。
果然,项圈上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丁潜把纸条抽出来,把项圈也从轩辕十四脖子上解下来放到一边。
纸条上写着一个单词,“Lucida”,丁潜微微一笑,把轩辕十四放下地。
夏绿期待地蹲在门口,看到轩辕十四灵巧地从门缝出来,把它抱起来,看到它脖子上的项圈不见了,十分高兴,推开书房的门。
丁潜听到动静,故意装作不知道,连头也不回,想看看这丫头能出什么花招。夏绿抱着猫走到他身后,故意把猫爪搭在他肩头,哪知道,他还是不理会。
夏绿见他不为所动,灵机一动,蹲下来,拉着猫爪环抱着丁潜的腿,轻轻摩擦,轩辕十四很聪明,圆胖的脸蹭着丁潜。
眼看着丁潜还是没有动作,夏绿抬头观察他,见他双目紧盯着屏幕,表情严肃,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知道他心里那口气还没消除,自己卖个萌已经不能打动他,只得另想主意。
夏绿站起来,把轩辕十四两只前爪搭在丁潜肩上,让它整个身子趴在他背上,代替自己去给他个大拥抱,她想,这回他总该动容了吧。
丁潜早看到她蹲在自己腿边,粉嫩的小嘴嘟成花骨朵儿,明亮的双目,察言观色间眼珠转来转去,跟小时候一样可恨又可爱,她从不明着讨饶,必要想些鬼主意,尽管心里爱极了,他还是绷住了不理她。
趁夏绿不注意,丁潜才猛然转身,一只手把轩辕十四从脖子上抓过来,一只手搂住她。夏绿吓一跳,轩辕十四倒是很灵巧地跳上电脑桌,找了个安逸的地方舒服地趴下。
“你以为拉上轩辕十四来卖萌,我就会原谅你了?”丁潜把夏绿按在自己腿上坐着,狠狠亲她一亲。夏绿把头枕在他肩窝,咬着嘴唇微笑,“那你想怎样?”
“跟我道歉,说以后再也不随便把蜘蛛放出来。”丁潜怜爱地点点夏绿的脑门。
夏绿道:“我再也不把蜘蛛放你抽屉里,以后直接放你被窝里。”
“你敢放,我就敢把它压死。”丁潜咬牙切齿。
夏绿咯咯娇笑,并不被他的威胁吓到,轻抚他脸颊,“你是不是不原谅我?”“想让我原谅你也很容易,接受惩罚。”丁潜坏笑着打量她。
夏绿脸上一红。
丁潜低头吻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不是喜欢猫吗,把这个拿去戴在头上,明天戴一天。”
夏绿睁开眼睛一看,丁潜给她的竟然是一个猫耳朵发卡。夏绿捶他,“你恶趣味啊,我才不要扮成猫女郎。”
“你不戴我就不原谅你。”丁潜把发卡替夏绿戴在头发上,多了两只猫耳朵,简直萌死人,满意地点点头。
看看时间很晚,夏绿抱起轩辕十四要回房睡觉。
丁潜拉住她胳膊,“你干吗去?”
“我睡觉啊,我困了。”夏绿打呵欠。
“去我房里睡。”丁潜道。
夏绿斜着眼睛看他,“你不是生我的气吗,你继续生气好了,我不打扰你,等你气消了,我再来。”
开什么玩笑,她一星期才回来住一晚,回来了还不陪他,怎么可能!丁潜无声地拉住她,带她去隔壁他的卧室。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到床上等我,我忙完了就陪你。”丁潜丢下这句话,离开自己房间。
真讨厌!夏绿腹诽一句,站在原地,一把摘掉头上的猫耳朵发卡,丢在地上,抱着轩辕十四就跳上床,钻进被子里。
丁潜回到卧室,看到夏绿已经睡着了,掀开被子一看,果然轩辕十四趴在她身旁,占据了本应属于他的位置。
轻手轻脚把轩辕十四从被子里抱出来放到沙发上,丁潜钻进被子里,把夏绿搂住。这丫头根本没睡着,丁潜一抱她就知道,装作没发觉,他解开她睡衣。
夏绿翻了个身,不配合他。
“不让我碰也行,明天戴一天猫耳朵,到学校也不许摘。”丁潜在她耳边道。
“戴就戴。”夏绿嘟囔一声。
第二天,夏绿遵守承诺,把猫耳朵戴了一天,家里长辈看到她的造型,只当她是小孩子图新鲜,只有丁骏看到以后笑了半天。
丁潜把夏绿的照片放到朋友圈,他的那些同学,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看到夏绿的猫耳朵,没有不点赞的。
“好可爱,萌萌哒。”
“可爱死了,让给我吧。”
“萌爆了,太羡慕你了。”
丁潜满意地把这些评论点开给夏绿看。
“下回你再犯错误,就让你穿一整套,猫耳朵猫尾巴猫爪子全齐,看你还敢不敢再闹。”丁潜笑着恐吓。
夏绿噘嘴,“我没犯错误,你别以为我怕你,我是看你智商太低,懒得跟你计较而已。在我眼里,你还没有我的龙猫聪明。”
“嘿,你这丫头,越说越来劲。”丁潜手指在夏绿脑袋上轻轻一弹。
傍晚,丁潜送夏绿回学校。
“这学期你功课不紧,不如搬回家来住,反正你以后读研,也不是非住校不可。”丁潜提议。
夏绿一直住校,每星期跟他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更别提亲热了,就算是到了周末,她也是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就不回,全看她心情,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等待皇帝召见的妃子,还是住在冷宫的那种。
“王教授的直博考试就快到了,我要经常去图书馆和实验室,住校方便。”夏绿不松口。
“我不方便!”丁潜道。
夏绿看他一眼,见他表情严肃,像是认真的,便不再跟他呛,“等我上了研究生再说。”
丁潜知道这丫头鬼主意多,这只怕又是一招缓兵之计,故意道:“要么你明天就到系里打申请回家住,要么你就把猫耳朵戴一星期,你自己选。”
夏绿哼一声,把头顶的发卡摆正了,无声地告诉丁潜,戴一星期就戴一星期。
“欢迎你随时来检查。”夏绿等他把车停好,下车而去。
校园里,过来过往的男生女生看到夏绿头上的猫耳朵,没有不好奇的,好几个人拿出手机拍照,夏绿坦然地昂首挺胸向前,丝毫不在乎身旁有人围观拍照。
丁潜缓缓开车跟着她,看到这一幕,叹口气,那丫头倔强得像头小狮子,非得他这个大狮子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夏绿回到宿舍,刚想把猫耳朵摘下来,卢小惠阻止她。
“小叔叔给我打电话,让我监督你戴猫耳朵,你答应他戴一星期,除了洗澡和睡觉,别的时间都不能摘,你不能反悔。”卢小惠大笑。
“对,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小叔叔答应带我们去吃法国大餐,让我们监督你。”袁莹也在一旁帮腔。
夏绿气坏了,伸出双手,像野猫一般在她俩身上乱抓乱挠,“两个叛徒,一顿饭就把你们收买了,要是给你们买名牌包,你们是不是得卖身?”
“对,只要他给我们买名牌,我们就卖身给他。”卢小惠和袁莹异口同声地说。
夏绿气得跺脚,坐下,捂着脑袋,想把猫耳朵摘掉。
卢小惠已经抢先一步拍下她的照片,威胁道:“你敢偷偷摘下来,我就把这照片发到咱们学校动漫社论坛上。”
眼见两个室友被丁潜用蝇头小利收买为脑残粉,夏绿耸耸肩,只得作罢,打开电脑玩游戏。她倒要看看,那个《惊梦千年》还能出现什么样的剧情。
看到夏绿电脑上的画面,卢小惠凑过去,“你也在玩这个?”
夏绿没好气,“我不能玩吗?”
卢小惠讪笑,“要不是袁莹提醒我,我还真没发现,那个绿漪画得跟你特别像。绿绿,他们是不是照你的形象画的?”
夏绿嗯一声。
卢小惠道:“小叔是什么意思呢?他自己当男主角,却把你画成不招人待见的女配?他也太差劲了吧。”
夏绿道:“他说男主角不是他,还说把绿漪画得像我也不是他的意思。”
“那就是乔落故意的了?”袁莹插话。
“碧池!”卢小惠骂了一句粗话,“我非给那个绿茶婊点颜色看看不可,回头我就到论坛上再注册一个小号发帖子骂她。”
之前她已经用小号骂过乔落好几次,甚至跟美院那边的学生掐架掐出几个热帖,还被封了号。
袁莹也在一旁帮腔,愤愤不平地把游戏剧情说给夏绿听,“绿漪画得是很漂亮,但是跟男主角风沧海的感情线太坑爹了,一直对风沧海单相思,但风沧海根本不鸟她,心里只有那个雪千柔,绿漪却为了他离开翠湖、失去仙子的身份,还为了救他擅闯八宝洞天,被灵镜真人打成脑残,智商回到五岁,最坑爹的是,她恢复记忆没多久,就被风沧海的仇人鬼九幽一箭射死了。”
夏绿越听越生气。卢小惠察言观色,先是悄悄向袁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又安慰夏绿,“也还好啦,虽然风沧海不喜欢绿漪,但也认了她当义妹,更何况还有个大帅哥喜欢绿漪。”
“什么大帅哥?”夏绿不解。这游戏她刚开始玩,很多情节还没展开,人物也都还没出现。
“就是风沧海的师弟轩辕盎啊,出生在江南世家,在家里排行十四,所以外号叫轩辕十四。轩辕盎对绿漪一片痴心,为了她,失去千年功力,被鬼九幽封印在冥河畔,只等绿漪投胎转世,他才能被放出来,他在冥河畔等绿漪足足等了一千年。”卢小惠道。
鬼扯!轩辕十四明明是只猫,还是只大肥猫。
夏绿气得翻白眼,上网搜索游戏里轩辕盎的属性,发现他的宠物竟然是一只大狮子,心里忽然明白什么,抿嘴微笑。
趁着夏绿玩游戏玩得高兴,卢小惠和袁莹在一旁悄悄商量,要怎么去教训教训那个乔落。
这天下午,夏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卢小惠从外面进来,“绿绿,你是不是去小叔的公司,正好,把这些带上。”说话间,把两个大塑料袋给夏绿。
夏绿看看,见是十几杯奶茶,奇道:“干吗带这个?”
袁莹在一旁道:“这还不明白,你去男朋友的公司,怎么说也算小老板娘了,带点吃的过去,笼络笼络人心啊。”
“这就能笼络人心?”夏绿看着那些奶茶,皱眉。
“嫌不够,你还可以到学校对面的蛋糕店买蛋糕带过去啊,记得买香芒芝士味的啊,那家的芒果蛋糕好吃极了。”卢小惠向夏绿眨眨眼睛。
夏绿笑笑,提着塑料袋出门去了。
到了丁潜的公司,夏绿把奶茶和蛋糕分给众人,众人见小老板娘既漂亮又随和,都对她很有好感。
乔落也拿了一杯奶茶,刚喝一口就感觉有点不对,把奶茶放到桌上。
丁潜从办公室出来,见此情形,心想,这丫头总算也知道应酬人情世故了。走去她身边,见她头上还戴着猫耳朵发卡,心头一阵柔软,握手把她拉进办公室。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一天都没课,所以早早出门,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这就去。”
两人一起离开办公室,女职员们背后悄悄议论,说他俩是一对璧人,又说夏绿命太好,找到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
乔落没有参与她们的议论,随手拿起奶茶继续喝。
第二天一大早,夏绿去食堂吃饭,排队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包裹着头巾站在另一队,还以为是学校的阿拉伯裔留学生,仔细看看又不像。
那像是乔落,夏绿心里忽然产生这个念头,忍不住叫她:“天这么热,你干吗用丝巾包着头啊?”
“我吃东西过敏了,脸肿起来。”乔落一边说,一边拉下丝巾边缘给她看。
夏绿一看,果然她嘴巴周围和脸颊上有一片片红疹子,不禁问:“你吃海鲜了?”
“不是,我对海鲜不过敏,但是有些热带水果,像芒果、菠萝之类,我一吃就容易过敏,今早洗脸时没注意,疹子发炎了。”乔落把丝巾往上拉,遮住脸上的疹子。
“那你这两天要注意饮食,不要吃刺激性食物,忌口。”夏绿同情地看着她。女孩子都爱美,脸上过敏长疹子不能见人,一定很着急。
“谢谢你提醒。”乔落端着餐盘找位子去了。
下午,乔落去公司上班。
丁潜从她身旁经过,见她用丝巾遮住头脸,好奇地问:“你怎么了?花粉过敏?”
乔落道:“不是的,是食物过敏,我一吃菠萝和芒果脸上就长疹子。”
“那你还吃?”
“不是我想吃,是我不知道昨天的奶茶里加了芒果,等我发现已经晚了,今早起来的时候,长得满脸都是,怕吓到大家,只好找个丝巾把脸遮住。”乔落把丝巾拉下一点给丁潜看,又笑呵呵地把丝巾拉上。
“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吧,万一留下疤痕就不好了。”丁潜见她脸上红了一片,微微皱眉。
“谢谢丁总关心。”乔落甜甜地笑。
丁潜也跟她笑笑,没再说什么,走回办公室,坐下后越想越不对劲。
打电话给夏绿,丁潜问夏绿:“绿绿,你昨天买的是芒果奶茶?”
“我不知道啊,是小惠买的。”夏绿一阵茫然。
“那你知不知道有人吃芒果会过敏?”丁潜故意把话挑明了。
他有点生气,夏绿一向大大咧咧,也不大理会人情世故,买奶茶分给众人这种事她八辈子也想不到,昨天忽然为之,他还以为她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哪知道她另有所图。
“谁过敏了?是乔落吗?”夏绿可不傻,她一听丁潜的语气就知道他打这通电话的用意。
“你怎么知道是她?”丁潜更生气了,夏绿刚才的话不就等于承认了她早知道乔落吃芒果会过敏,故意想捉弄她。
“我早上在食堂遇见她,看到她戴着头巾,就问她怎么了,她说是食物过敏。”夏绿并不动气,陈述事实。
丁潜缓了缓语气,“你之前不知道?”
“知道什么?”夏绿反问一句。
“好吧,是我多心了,对不起。”丁潜道歉,“绿绿,你聪明又单纯,做任何事情之前,我希望你能认真思考思考,不要盲目。”
夏绿没说话,等丁潜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夏绿已经挂断了电话。丁潜愈发烦恼,思忖片刻打电话给助理。
助理进来以后,丁潜想了想才道:“乔落正式签约以后,把她安排到美工二组,刚毕业就进一组不合程序。”
助理立刻领会,也不多问,点头,“知道了。”
自从丁潜回国,她一直跟随左右,深知他性格,他一向器重乔落,此时忽然提出把她调到二组,只能说明一件事,小老板娘对乔落不大满意。
宿舍里,夏绿拷问两个室友,卢小惠和袁莹在她的严刑逼供之下,不得不对罪行供认不讳。
“我们早就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了,绿绿,你不觉得吗,她处心积虑要接近小叔。”卢小惠道。
“那你们也不能用这种办法,损人不利己,现在倒好,人家将计就计,在阿潜面前告我一状。”
聪明的夏绿只要把前因后果一联想,就能猜到内中乾坤,乔落既然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平时饮食就会很注意,芒果的味道那么特别,她不可能吃不出来,就算加在奶茶里的芒果汁不多,她喝了几口应该也能感觉出来,脸上长了那么一大片红疹,只能说明她明知道里面有芒果,还把一杯奶茶全喝了。
这道理,丁潜怎么就不明白?果然像小惠说的,男人是发现不了绿茶婊的。
袁莹叹了口气,“嗨,还真是碰上对头了,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一出招就能膈应你,难怪美院的人都说她心眼儿超多,绿绿,你要赶紧跟小叔解释解释,别让他真误会了。”
“干吗跟他解释啊,他个笨蛋,他竟然相信中了那个绿茶婊的离间计,亏我还那么崇拜他。”卢小惠愤愤不平。
袁莹见夏绿一脸郁闷,想缓和气氛,“话也不能这么说,奶茶毕竟是绿绿拿去的,他误会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是替他说好话啊,是那个乔落这一招真的太厉害,我们得承认,出师不利,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说,我们这些善良的人,宫斗剧看得太少,对阴谋诡计太不在行。”卢小惠道。
夏绿叹道
:“攻城容易守城难。”
外出散散心,夏绿离开宿舍,不知不觉走到医学院,某个阶梯教室里,聂宇耕正在给学生们讲课,大屏幕投影仪上是精密复杂的脑部神经图和颅内动脉瘤的X光片,夏绿悄悄走到后排坐下,想等他下课以后跟他聊聊。
台下密密麻麻一片,几乎座无虚席,然而虽然有这么多人,课堂气氛却很好,该安静的时候鸦雀无声,老师引导学生讨论的时候,又有人踊跃发言。
挺拔的身材、优雅的举止,聂宇耕在台上讲课的样子真是帅呆了,有些专业词汇用中文难以表达,他会用英语,然后在白板上写下重要单词,解释给学生听。
好在医学院的研究生们经常需要查阅大量原版医学专业书和资料,英语水平普遍不差,聂宇耕的大段口语,他们基本上都能听得懂。
夏绿想,
叶青柠要是早看到他,或许就不会喜欢丁潜那么多年,丁潜个性太张扬,总给人一种嚣张的感觉,而聂宇耕却是气质内敛,沉稳不掩英华。
下课后,聂宇耕被学生们围住提问,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那些学生才都离去,夏绿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叫她,才从后排下来。
两人走在校园里,聂宇耕道:“说吧,你又有什么烦恼了?”夏绿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
聂宇耕笑着看她,一双聪明的眼睛非常和气,“你没有烦恼,又怎么会忽然跑来找我,难道不是来寻求心理辅导?”
唉!夏绿叹口气,看来自己的心事是瞒不住人的。
夏绿把乔落芒果过敏事件讲述给聂宇耕听,又把自己的推断也告诉他,“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丁潜为什么就想不到?”
聂宇耕略一思忖,淡淡笑着,“你怎么知道你的推断是对的?很明显你先入为主了,认定那就是对的。”
“难道不对?可我感觉,她不可能喝不出芒果的味道。”夏绿反驳。
聂宇耕道:“也许她喝出来了,但故意不说,将计就计;也许她确实没喝出来,毕竟她从来不吃芒果,对芒果的味道一时不察,也并非没有可能。但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你的事,你只需要跟丁潜解释,你事先并不知道奶茶里有芒果,你不是存心陷害乔落,这就够了。”
“可丁潜觉得我是故意的。”夏绿没好气道。
聂宇耕道:“既然他怀疑,你就要跟他讲清楚,男人有时候想法直来直去,没女孩子那么细腻,以丁潜的聪明,只要你把事情告诉他,他自己会判断是非。”
可我看他是个大傻子!夏绿心里嘀咕,看着聂宇耕,讪笑,“聂医生,为什么你这么通透,而他却那么糊涂?”
“他应该不是糊涂,而是有他的考虑,说不定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事,还没到要开除那个女孩的地步。”聂宇耕分析道。
“怎么说?”夏绿迷惑。
“你之前告诉我,当初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要解雇原来那个涉嫌抄袭的首席设计师,签了乔落,在任何领域,起用新人都是很大的冒险,如果他押宝押错了,影响了业绩,公司的其他股东必然有怨言,甚至在员工心中的威信度都有可能降低,因此在目前这个阶段,乔落具体有多少实力尚不明朗,他开除对方并不明智,等于在宣告自己眼光失败,这个坏影响远比乔落那点小心思严重得多,这一点,丁潜不可能没考虑过。”
夏绿豁然开朗,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果然跟他聊聊天,心情就会好很多。
“其实他的眼光并不错,乔落的确是个优秀画手,在游戏人设这方面天赋独到,构思也别具匠心,阿潜在判断别人工作能力这方面还是精准的。”
夏绿已经把《惊梦千年》玩到通关,也去网上看了很多玩家的评价,这款游戏的确非常受欢迎,故事曲折凄美自不必说,人设和景物的画风精致飘逸,是这款游戏最受玩家推崇的地方,尤其是几个女性人物,画得非常精美流畅。哪怕是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知道设计师是用了心。
在无名湖边站定,夏绿远望着她和丁潜看蜗牛的那片草地,心中忽又失落。
聂宇耕瞧出她情绪,劝道:“可见,那个叫乔落的女孩的确非池中之物,能力是有的,野心也是有的,却又善于见机行事,甚至借刀杀人,这种人最可怕,所以你会烦恼至此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绿绿,你相信我这句话,一个人心胸有多大,世界才会有多宽广。捣鬼一时有效,然而终究有限。”
“我懂了。”夏绿眼珠转了转。
之前她钻牛角尖一门心思去想怎么对付乔落,实在不甚高明,她真正要理顺的关系,是她和丁潜之间。只要他俩感情经得起考验,任何人从中捣乱都将是跳梁小丑,看来醋吃得太多,也会影响智商。
眼看着就要走到校门口,夏绿主动道:“聂医生,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饭店,爆炒羊肉和沸腾鱼不错,我请你吃饭。”
“走!”聂宇耕很爽快地答应了。
在小饭店点了三个菜,两人对坐,聂宇耕告诉夏绿,他和叶青柠准备国庆结婚。
“真好,恭喜你们。”夏绿由衷地说。
“遇到对你好的人,要好好珍惜。”聂宇耕开导她。
这时候,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值班护士打电话告诉聂宇耕,附近居民送了一条受伤的流浪狗到收容中心,小狗的两只前腿被坏孩子打断了,头部也受到撞击,需要尽快动手术。
“好的,我知道了,马上过去。”聂宇耕挂断电话。
“我跟你一起去。”夏绿叫来服务生结账,和他一起出门。
手术室里,夏绿和聂宇耕一起换了手术服进去做手术,聂宇耕主刀,夏绿给他打下手,在这里帮忙快三年,护士会做的一切她都会。
受伤的是一条白色京巴,伤得很重,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人,非常可怜,夏绿安慰地抚摸它受伤的头,鼓励它求生。
聂宇耕先替它头部做了缝合手术,又开始清理它腿上的碎骨,开始接骨。
夏绿递工具给聂宇耕,见他额头上都是汗,拿纸巾帮他擦擦汗。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等手术全部结束,夏绿从手术室出来,感觉自己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一眼看到丁潜站在那里,夏绿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丁潜面有不豫之色,声调儿也冷冷的,“整整三个小时,我联系不上你,谁都联系不上你,打电话给你同学,都说没见到你,我没有办法,只有到处找你,到这里来,听说你在手术室。”
“才三个小时而已。”夏绿拿纸巾擦汗。
丁潜瞪她,“才三个小时?你说得真轻松,对我来说,简直像三个世纪,我觉得我一下子老了三十年。”
三个小时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算短,足以发生危险到不可挽回,丁潜看着夏绿,莫名地恼火,可他也看得出,夏绿很疲倦。
“手术结束了吧,我们回家。”丁潜拉着夏绿胳膊,带她走。
车上,夏绿很快歪在副驾驶座睡着了,丁潜看她一眼,见她发角都是湿的,趁着红灯,拿纸巾替她擦擦。
夏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停在路边,惊讶道:“不是回家吗,这是哪里?”
“先不回家。”丁潜递给她一瓶水。
夏绿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余光注意到他正看着自己,扭头看他,“有话要跟我说?”丁潜点点头,承认她很聪明,“对,我想跟你谈谈。”
斟酌片刻,他才开始谈话内容,“其实我下午找你,是想为乔落那件事向你道歉的……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信任是基础,绿绿,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点也不信任我?”
“你不也同样怀疑我吗?”夏绿反驳,“我九岁认识你,十年了,我是什么性格你很清楚,可你还是会怀疑我故意捉弄乔落,明知道她对芒果过敏,给她喝芒果奶茶。”
你忘了你往别人脸上撒辣椒面那事儿了?忘了喷丁骁一脸番茄酱那事儿了?忘了把蜘蛛放我抽屉那事儿了?从小到大,你没少捉弄别人。
丁潜腹诽,却没说出来。
“所以我俩之间,即便没有旁人存在,也有问题,是这个意思吗?这个问题在于两人本身,而非外界因素。”丁潜说出他俩关系的症结所在。
夏绿道:“可能正因为我们认识时间太长,受既定思维影响,反而不容易转变过去的观念,对彼此的了解很难上一个新层次。”
“也许是这样。”丁潜觉得夏绿说得很有道理,可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夏绿这番道理之后有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阿潜,也许我们并不适合当情侣。”夏绿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丁潜闻之愕然,本来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得深沉,他没想到,她竟真的会说出这句话,半晌,才用一种带着忧伤的语气问她:“绿绿,你不再爱我了?”
“我是爱你的,但是,爱并不一定就适合,我们的性格太不一样了……太不一样。”夏绿低沉地说,最后喃喃自语。
“你要怎样?”丁潜忽然问。
“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也许——”
“我不答应!”丁潜打断她的话。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那个聂宇耕是不是跟夏绿说什么了,不然夏绿怎么会忽然想到分手呢?
“你又来了,总是这样。”夏绿平静地别过脸,叹息。
丁潜握住她双肩,动情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绿绿,只要你不离开我,我都答应。”
夏绿扭头看他,“我在你心里真那么重要?”
“很重要!”丁潜给予肯定的答案,目光凝视着她。
心思一转,丁潜试探地说:“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那个乔落,要是你真的很讨厌她,我解雇她。”
夏绿摇头,“我现在觉得,有没有她根本不重要,如果我俩之间出了问题是因为第三者,只能说明我们没有那么爱对方。真的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缺点都能包容,很明显,我们还没爱到那个地步。”
她的话让丁潜内心一震,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相处越久,他越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也许因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少了点相见时难别亦难的荡气回肠。
“说得对。绿绿,我很高兴你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透彻。我虽然爱你,但我爱你的方式却未必是你喜欢的。”
“所以,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我需要整理清楚。”夏绿握住丁潜的手,自言自语,“我知道我会舍不得你,但我也相信,我们经得起考验。”
此时想来,乔落的出现也许不是坏事,让他们能看清彼此对对方的感情,既认清别人,也认清自己,经不起考验的感情,永远处于飘忽不定的状态。
这天,夏绿正上课,手机忽然响了,为了不影响别的同学听课,她只得蹲到课桌底下接听。
杜蘅知在电话里告诉夏绿,丁潜生病了,但是不愿卧床休息,每天还坚持上班,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差。
“绿绿,你好几天没回来,这两天回来一趟,看看阿潜。”杜蘅知冰雪聪明,一猜就知道儿子在闹什么别扭,他每次一发病,准跟夏绿有关。
夏绿听说丁潜生病,自然也知道那家伙在闹什么,想不到他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可是,她第二天就要参加直博生考试,这个时候回家,难免要分心。
“好的,我晚上回家。”夏绿思量片刻,答应了杜蘅知。老太太最怜爱小儿子,既然已经开口,自己若是不回去看他,难免令她心生不快。
夜晚,丁潜回家的时候头痛欲裂,四肢酸痛无力,琴姨问他吃不吃点饭,他摆摆手说吃过了,话不多说,径直上楼去了自己房间。
夏绿一直站在窗前,听到他的车开进院子里的声音,赶忙跑下楼去,把琴姨准备好的红枣姜汤盛出来,端上楼。
悄悄推开丁潜卧室的门,夏绿看到他躺在床上,走上前把姜汤放到床头柜上。伸手试了试丁潜额头的温度,夏绿吓一跳,额头烫得吓人。
丁潜猛然掀开被子,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哑着嗓子,“你不是明天要考试吗,今天怎么回来了?”
夏绿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你别光顾着睡,先把姜汤喝了,发发汗,你的感冒好得快。”
“我不喝,你别管我,让我睡会儿。”丁潜翻了个身,还故意闭上眼睛。
你傲娇什么傲娇!
夏绿心里骂他,却不愿和他一般见识,推推他,“你不把姜汤喝了,我就不让你睡,杜妈妈心疼你,你可别让她担心。”
丁潜这才睁开眼睛,“我头疼,喝不下。”他最不喜欢吃姜了,姜汤也不喜欢喝。
“大少爷,你坐起来一点,我喂你喝。”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夏绿决定对他仁至义尽,他一个病人,由着他闹,等他好了再收拾他不迟。
丁潜心里受用了,微微侧起身子,真像个大少爷一样,让小丫鬟服侍他。
夏绿一勺一勺喂他,热汤替他吹凉了,送到他嘴里,服侍他喝下姜汤,又给他灌下一勺糖浆两片感冒药,才放他睡下。
丁潜睡意正浓,感觉到热毛巾触到他脸,知道是夏绿来替他擦脸,故意没有说话,毛巾离开后凉意阵阵令他非常舒服。
夏绿替他擦了脸和脖子,把毛巾拿去淘洗,又来替他擦手,护士都没这么温柔细心。
丁潜心里感动,微微睁开眼睛看她,却见她抿着嘴角,小脸皱着,有点生气的样子。可这点怒意并没有让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依然照顾妥帖。
“你留下来陪我?”丁潜还是头痛疲倦,眼睛睁不开,可尽管这样,他也不忘记往夏绿怀里赖,生病的人有不分年龄撒娇的特权。
夏绿坐在床边,任由他的脸贴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手轻抚他脖颈,等他睡得差不多了,才弯曲手指,狠狠给他额头一记爆栗子。
丁潜吃痛,再次睁开眼睛,不知道夏绿这样一个劲的不让他睡是为了什么。夏绿扬起下巴望天,不给他任何解释。
“你这丫头,心坏得很,我从小就不喜欢吃姜,你非要灌我喝姜汤,明知道我头疼得就要炸了,还敲我头,让你留下来陪我,你也不陪。”丁潜有气无力。
病了还这么能唠叨,夏绿只觉好笑。
“喂,你理一理我呀,我头疼,给我揉揉。”头痛得厉害,他希望夏绿抚慰。
“不是你叫我别管你吗?”
“我叫你不管你就不管啊,平常你也没这么听我的话,我都这样了,你不管我?”他还觉得很委屈,把脸埋在枕头里。
夏绿无奈,轻揉他太阳穴,带着点力道,替他缓解头痛。丁潜觉得舒服不少,睁开眼睛看她。
夏绿俯下身靠近他,丁潜以为她要吻自己,情不自禁伸出双臂去抱她,哪知道夏绿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咎由自取!”
丁潜气得瞪眼,夏绿已经飘然而去。
第二天上午,夏绿走进考场前,收到丁潜短信。
“好好考,叔在外面等你。”
短短几个字,夏绿却感到莫大的鼓励,信心满满地走进考场。
王坤林院士亲自出题,亲自主持这场小型招生考试,想师从于他,必须通过这道考验。
夏绿是二十个考生里唯一的女生,王坤林听说过她的情况,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种不服输的劲头,对她很关注。
之前她把她本科阶段发表过的论文整理成文档发给他,他看过以后很是惊讶,一个本科阶段的女孩子能写出这样的论文,实在是个天才。
整整考了三个小时,夏绿交卷的时候,汗水早已把鬓角浸湿,嗓子里渴得冒烟,迫不及待想去买冰淇淋吃。
可是,当她从考场出来,第一眼看到坐在对面长椅上的丁潜,整个人呆住了。
他坐在那里,一只手举着输液瓶,一只手插着针,唇色有些苍白,脸上的笑意却是那么温暖和亲切。夏绿心中动容,走过去替他举着输液瓶,“你病了,不好好躺着,跑来干吗?”
“我答应过要陪你考试。”丁潜站起来,跟夏绿一起往外走。
“真傻,要是药水输完了怎么办,你自己会取出针头吗?”夏绿心疼地嗔怪一句,扶着他赶紧出门去学校医务室。
“不会的,你考了一半我才来,护士说,药水滴得慢,我在滴完之前回去就行。”
“你不来我也能考。”
“我不放心你,怕你昨晚熬夜看书,今天精神不佳。”
医务室,护士都在忙,夏绿找人要了药棉,自己替丁潜取出针头,用药棉压住针眼防止流血,动作相当熟练。
“给流浪狗挂针输液输出经验了吧?”丁潜笑道。夏绿撇撇嘴,“正好拿你当试验品。”
“这么说,我该受宠若惊,Miss绿,看在我抱病前来的分上,请我吃饭吧。”丁潜握着夏绿的手。
“你想吃什么?”夏绿摩挲着他的手,手心微热,他虽然输了液,还是有点低烧。
“大长腿想吃日料。”
为了迁就丁潜,两人特意选了一家餐桌下有洞、能放腿的日料餐厅。
包间里,服务生把菜都上齐了,拉门拉上以后,两个人对坐着很安静,夏绿托腮看着丁潜,笑道:“昨晚那场苦肉计演得真逼真。”
“给你看出来了?”丁潜笑。夏绿点头,“真真儿的,我每次看到你耍无赖,就知道你有目的。”
丁潜握住她手,“绿绿,我那可不是苦肉计,你看我今天还输液呢,这几天我心情真的很不好,因为你之前跟我说的话,说你想离开我一段时间,我一想到你的话就难过。”
“我离开也不是不回来,阿潜,你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吗?我只是想回非洲过一段时间,让距离拉长思念。”夏绿心里高兴他这么爱她,这么在乎两人之间的感情。
丁潜道:“我要思念,但不要那么长的距离,你去问问丁骁和丁骥,他们愿不愿意在热恋的时候跟女朋友分开。”
“小丁丁有女朋友了吗?”夏绿眼前一亮。丁骁从小到大一直女朋友不断,夏绿知道,但丁骥一直神神秘秘,很少听他谈起女孩子。
丁潜喝一口米酒,笑道:“上了大学,有女朋友也很正常。”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呢?”夏绿不乐意了,她和丁骥一直都是分享秘密的,丁骥忽然不跟她说心事了,让她感到很失落。
丁潜哼一声,“干吗非得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夏绿夹起一块生鱼片,蘸上芥末就往嘴里送,哪知道芥末蘸得有点多,呛辣味直入鼻息,差点涕泪齐下。
“一说小丁丁有女朋友,你看给你激动的。”丁潜见状直乐,拿水给她喝,坐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背。夏绿喝点水,又深呼吸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芥末味给压下去。
看到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夏绿心中柔情顿生,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下午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昨晚到今早一直担心你,又担心考试,我都没休息好。”
“我还忘了问你,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自己觉得没问题。”
“考上的话,我送份大礼给你。”丁潜早想好了,等夏绿读博士的时候,送她一辆跑车。
虽然他也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夏绿根本不在乎这些,但他作为男朋友,始终觉得,别人有的,他的宝贝也该有。
“有心意就好,别送那些扎眼的东西。”夏绿从不提过分要求,也不喜欢在校园里引人注目。
夏绿喜欢那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她觉得人活着是为自己活的,活在别人的口水里,那就太累了。
毕业前夕,夏绿去发廊剪头发,发型师问她要剪个什么样儿的,她说:“您看着剪吧,跟现在不一样就行,最好是短的、清爽一点的发型。”
说了等于没说,发型师经常遇到这样难侍候的主儿,听起来好像不挑剔,但真要是把她们发型剪得不满意了,她们也不会让。
发型师把夏绿的头摆正了,对着镜子照照,心里有了主意,一剪子下去,就把夏绿养了几年的长发给剪了一大半,比量比量,他觉得还得剪短,最好剪成童花头那样的齐耳短发,才相称。
夏绿看着镜子里自己全新的发型,内心很平静,告诉自己,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回到家里,夏绿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鞋盒,鞋盒里有一双中跟黑皮鞋,是那时她在互联网大会上当礼仪小姐时,丁潜送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穿,收藏起来,她准备穿着这双鞋参加毕业典礼。
楼下,丁潜听琴姨说夏绿回家来了,上楼去找她,哪知道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白衣黑裙的背影,女孩子一头短发,脖颈细长白皙,五分公主袖白衬衫,腰身收得细细的,打着宽褶皱的黑裙长至膝盖。
女孩看着像夏绿,可夏绿是一头长发,而且她最不喜欢穿黑白色衣服。
“绿绿——”丁潜试探着叫一声。
女孩回过头来,不是夏绿是谁。阳光下,她的轮廓如此美好,像是夏天傍晚的一幅清淡水墨画,定格在丁潜记忆深处。
夏绿上前来,看着丁潜,伸出柔软双臂搂住他脖子,也没说话,径直往他唇上吻去。丁潜哪里想到她一上来就亲他,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要回抱她的腰。
低头看着她白皙脖颈下很可爱的小圆领,丁潜问:“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忽然换了发型?”
夏绿扬了扬眉,“我剪头发还要你同意吗?”
“当然。”丁潜把手插进她柔亮的头发里,“你的人是我的,所以头发也是我的。”
“明天毕业典礼,你要来。”夏绿捏着丁潜耳朵。
“一定去,我家丫头头一回毕业典礼,天大的事我也得去。”丁潜舒展笑意,眼神深邃。
夏绿心中一动,这么多年,这的确是她头一回参加毕业典礼,小学到高中,她不停跳级,从来没有以毕业生的身份参加过毕业典礼,就连这一次,她也是跨过了大四,在大三直接毕业。
那一天,阳光灿烂,夏绿和同学一起穿上学士服,在雁大礼堂参加毕业典礼,校长和其他校领导讲话过后,夏绿代表毕业生上台发言。
丁潜就在台下,夏绿知道,但没有刻意去找他,向台上和台下的人分别鞠躬,开始了她的毕业生宣言。
台下,丁潜拿着DV,替她拍下最珍贵的镜头,小女孩儿终于长大了,要开始她的飞翔,不知怎的,他的眼中竟有些酸涩。
毕业典礼结束后,丁潜在门口等夏绿,夏绿看到他,没说别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潜,我要回非洲了。”
慌得丁潜差点把手里的DV给扔出去,等了这么多天,就等来这个结果?他不由得就有点恼,可还不等他说话,夏绿已经越过他,跟她的几个室友卢小惠、袁莹她们拍照去了。
卢小惠和袁莹还是大三,但夏绿新学期就会搬到研究生宿舍了,几个女孩高高兴兴地拍照之后,又哭成一团。
丁潜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手里的DV,替她们拍下这些画面。
回宿舍脱掉学士服,夏绿把自己的衣服用品打包收拾好,装在皮箱里拎下楼,丁潜把车开过来,替她把箱子装到车上。
“阿潜,陪我再走走。”夏绿拉着丁潜的手。
丁潜跟着她,两人在校园林荫道下散步。看到奶茶店,夏绿过去买了两杯香芋西米露,给丁潜一杯。
“你要回去多久?时间别太长了。”丁潜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我想自己决定待多久。”夏绿并不妥协。
“好,到时候我让秘书帮你订机票。”丁潜只得退一步。夏绿性子倔,他因爱生怖,不敢跟她呛着,怕她一去不回。
“不用,我自己能行。”夏绿喝着香浓的奶茶,推辞了丁潜的好意,这一趟行程,她决定一切自己搞定。
走在雁园里,湖光山色风景优美,夏绿忽道:“我们拍张照吧,留个纪念。”
拉住过路的一个学生,两人的照片记录了美好的一刻。夏绿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和丁潜,手指轻抚,若有所思道:“不管怎样,我的青春,有你就没有遗憾。”
夏绿走的那天,雁京刚下过一场大雨,丁潜送她去机场,替她打印登机牌、办好行李托运,一直送到安检口。
“到了就给我电话。”丁潜搂着夏绿,在她额头吻了吻。
“好。”夏绿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真到了离别的时候,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夏绿忽然就有些伤感,仿佛和他此生再不能见了似的。可是,她又告诫自己,一场恋爱而已,不能迷失了自我,对一个人过分依赖不是好事,她必须有自己的生活。
看到丁潜脖子上挂着的银牌,那里面有她的照片,夏绿这才微微一笑,“那边打电话不方便,经常没有信号,阿潜,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丁潜按住她手,到唇边亲吻,两人依依不舍,最终,夏绿离开了。
丁潜看着她背影,眼眶一阵酸涩,跟她在一起快一年,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面临长时间分别,尽管暑假时间不长,没有她在身边,他觉得前所未有地孤单。
飞机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机场降落,夏绿拖着行李从机场大厅出来,一年多没回来了,空气的干燥和阳光的刺眼令她有些不适应。
站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格林教授的车开过来,夏绿扑过去拥抱爸爸,看到妈妈也从车上下来,又过去拥抱妈妈。
“夏洛特,你把头发剪短了?”石晶打量着多日未见的女儿,感觉她又长高了。
“是呀,夏天剪短头发清爽。”夏绿拥着妈妈,母女俩说不完的话。
车开了快一天,才到达他们的家,夏绿从车上跳下来,看到熟悉的景物,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比起雁京,这片土地才是她最初的故乡。
洗完澡,夏绿换上简单的T恤热裤,随手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跑下楼去附近的村子看朋友。
昔日的小伙伴汤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和所有成年马赛族男人一样,要负担起一个家庭的生计,夏绿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家门口削尖一支木质长矛。
看到夏绿过来,汤姆手搭凉棚,认出她,兴奋地大叫:“夏,夏,你回来了?”
和村里很多年轻村民一样,汤姆上过小学,会说法语,同村很多年长一点的人只会说当地语言。
夏绿走到他面前,“我回来过暑假,汤姆,听说你都三个孩子了,给我看看他们好吗?”汤姆回头向身后低矮的房屋里叫了一声,很快,两个当地妇女抱着小孩出来。
尽管夏绿知道马赛人还保持着一夫多妻的传统,可看到汤姆这两个妻子,还是惊了一惊、
这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其中一人和马赛族其他女性一样,头发剃光了,颈上围着一圈布,戴着五颜六色的首饰,手里拖着两个三四岁的小孩;而另一个女人则顶着满头的辫子,怀里抱着的孩子还在吃奶,她也不介意有外人在,上衣都不穿。
“要不是有他们,我早就去城里生活了。”汤姆一直对自己早早娶妻后悔,可如果他走了,丢下他们母子五人,根本没法生活。
“但是,我有二十多头牛了。”汤姆非常骄傲地告诉夏绿。
夏绿愉快地跟他去看那些牛,汤姆从腰间拔出尖刀,对准其中一头牛的脖子扎一刀,血流出来,汤姆拿一个木杯去接牛血,自己喝一口,感觉很美味,问夏绿喝不喝。
“我不喝,我不喝。”夏绿连连推辞。小时候,她可没少生喝牛血,但现在,她已经不适应这样的方式了。
汤姆也不勉强她,哈哈大笑,指着他两个妻子道:“上回你从法国寄回来的首饰,她们很喜欢。”
夏绿忙道:“喜欢就好,我这回从中国回来,又买了不少带回来,回头你让她们跟我去拿。”
“夏,格林教授说,你有男人了?”汤姆笑着向夏绿眨巴眼睛。这表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夏绿点点头,“我订婚了,他在中国。”
“看来你要一直在中国生活了。”汤姆不无遗憾地说。
“不一定,我的未来很遥远,我现在不去想将来的事。”夏绿看着远方的雨林,隐隐能看到长颈鹿。看到汤姆一直陪着夏绿在村子里溜达,汤姆的两个妻子抱着孩子张望,不时耳语。夏绿看到了,向汤姆道:“改天带你的妻子和孩子到我家做客。”
两人走进雨林,汤姆三下两下就爬上一棵很高大的树,居高临下看着夏绿,“绿,你还会爬树吗?”
夏绿脱掉鞋,抱着树干想往上爬,可树太粗了,她根本爬不上去,只得作罢。汤姆在树上笑她,又问:“夏,你的男人能爬上这棵树吗?”
“他?”夏绿笑笑,“他也爬不上。”
想起来,回家这么久还没给丁潜打电话呢,夏绿掏出手机,却见信号微弱,根本拨打不通,只得作罢。
玩了一大圈,夏绿也没忘记遵守诺言,带汤姆的两个妻子去拿买给她们的首饰和衣服。尽管都是些不值钱的小饰品,汤姆的两个妻子依然很高兴。
石晶上楼来,告诉夏绿,丁潜打电话找她。
看来他是等急了,主动打电话过来,夏绿飞奔下楼,去接他的电话。
“你到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害我守着电话一整天。”丁潜忍不住抱怨。
夏绿道:“我想给你打来着,但这里手机信号不好。”
“那为什么不用座机?”
“我去村里看我的朋友了。”
“绿绿,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丁潜只要一想到夏绿已经远在非洲,心里就空荡荡的。
夏绿
咯咯娇笑,“我们分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呢。”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小时,夏绿再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汤姆的两个妻子已经变了样子,她们穿着她买的衣服,五颜六色的首饰挂了一身。
“夏,夏,我要这个,这个——”汤姆的小妻子玛莎指着夏绿床头的镜子,非常眼热地说。
“拿去吧。”夏绿笑呵呵地告诉她们,看上什么尽管拿。两个女人顿时兴奋无比,几乎把夏绿的私人物品席卷一空,只给她留下些内衣裤。
“这个,这个——”玛莎又指指夏绿脖子上挂着的宝石螃蟹项链。
“这个,不行!”夏绿护住脖子,用最简单的法语告诉她们,“这个,我男人送的,给别人,他生气。”
两个女人长期跟汤姆生活在一起,勉强能听懂法语,一听夏绿说是她男人送的,便不好意思再要。
三个人下楼,石晶正在榨鲜果汁,给她们一人一杯,汤姆的两个妻子用马赛语叽里呱啦,说没有牛血好喝,夏绿在一旁笑。
“丁潜怎么说?”石晶问女儿。夏绿道:“阿潜说他也想来非洲,但是走不开,他要去日本出席一个展览会。”
“要是他能来就好了,我想看看他。”石晶不无遗憾地说。
尽管她已经看过准女婿的照片,过年过节和夏绿视频通话的时候也看过丁潜,可她还是觉得不放心,想看看真人。
夏绿安慰她,“以后会有机会看的,等你和爸爸退休回中国定居,就能天天看到他了。”
自从那回和夏绿因为乔落发生争执以后,丁潜对乔落疏远了很多,看
到她顶多点点头,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跟她说话,乔落有些察觉,猜到是夏绿跟丁潜说了什么。
她没有再行动,也没有在言行中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暗中跟夏绿较劲。
夏绿剪短了头发,她就把头发留得很长,精心保养;夏绿喜欢穿五颜六色的衣服,她就只穿浅色,黑白搭配。
仔细分析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后,乔落制定了进一步策略。
夏绿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学生,而她已经工作,比上学时更有精力投入创作,凭借几个大热作品,她渐渐有了名气,跻身国内一流画手行列指日可待。
乔落很聪明,知道自己只有拿出实力才能继续留在丁潜身边,几番试探过后,她也深知,丁潜未必猜不透她的心机,迟迟不表态,只能说明,除开欣赏她的才华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能帮他赚钱的员工在他眼中才是有价值的员工。
毫无疑问,年轻又有才华的她在丁潜心中是有价值的员工,刚毕业就获得公司栽培,她不敢提过分要求,也不敢轻易离职,所以精明的丁潜不会轻易决定她的去留。
另一方面,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丁潜毕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会有弱点,哪怕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别的女孩暗恋他,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像铁金刚那样一拳就把那个女孩打飞,怜香惜玉之心,每个男人或多或少都有。
乔落从几个方面分析丁潜,觉得自己不必急着在他面前表现,反正离夏绿研究生毕业还有好几年,他们不会急着结婚。
爱情的较量,说到底也是实力和性格的较量。乔落暗中提升自己实力的同时,也不忘记制造自己无害的假象,放松丁潜和夏绿的警惕心。
偶尔,她也会找以前的同学吃吃饭,和男同学说好了在公司楼下碰面,如果有人问起,她就大大方方告诉对方,那是她同学,两人关系不错,但能不能发展成男女朋友要看缘分。
日子久了,丁潜都快遗忘乔落这个人,直到某天,助理把去东京动漫展的人员名单交给他的时候,他浏览一遍,看到乔落的名字,很意外。
“怎么会有她?”丁潜拿着红铅笔在乔落名字下画了一条线。助理看看,告诉他,“乔落是美工二组副组长啊。”
“什么时候当组长的?”丁潜心想,她才进公司几天。
“不是你上回说,《惊梦千年》销售额破十亿就给美工组每人调一级工资吗,乔落是《惊梦千年》首席画师,不仅调资,级别也调了,升副组长的时候吕总监征求过你意见。”
助理笑着跟丁潜解释,腹诽他记性差,那时候明明是你自己一直觉得她不错,老表扬她,创意总监才会特别栽培她。
丁潜这才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半个月后,日本东京半岛酒店,丁潜独自在酒店餐厅用餐,遥望窗外暮色中的城市,心中落寞寂寥。一桌美食,如果夏绿在,他会吃得更开心。
本不想来参加这个动漫展,但因为夏绿不在身边,在雁京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无聊得很,便跟着团队一起来了,就当带几个设计师来见见世面也好。
酒店离东京繁华的购物区很近,其他人都趁着晚间去购物,丁潜对这些不感兴趣,便落了单。
又打电话给夏绿,丁潜道:“绿,我在东京出差,你要不要买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要,我睡觉呢,困死了,你又忘了时差。”夏绿困意很深,说不了两句就又睡着了。
丁潜放下手机,无意中看到乔落从门口进来,跟她打招呼,“过来一起吃吧。”乔落作为公司力捧的新锐设计师,这回也跟着过来参观展览会。
乔落见老总主动相邀,受宠若惊,乐颠颠地跑过来,坐在丁潜对面。丁潜把菜单给她,示意她想吃什么随便点。
乔落矜持地只点了两样,就把菜单还回去。高档酒店餐厅环境非常好,哪怕光是坐着,她也觉得心旷神怡。
“只要水果沙拉和冰淇淋,能吃饱吗?”丁潜等服务生走了,忍不住问乔落。乔落眨巴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看他,“我胃口小,吃得饱。”
“是想着要减肥吧,好多女孩都这样,一日三餐只吃一点点。不过我家绿绿是例外,她胃口好得很。”丁潜说着说着就提到夏绿。
看着乔落一头清汤挂面的长发,丁潜心里轻叹,为什么夏绿要把那么好的一头秀发剪成短短的呢,他喜欢女孩子长发,比较妩媚。
“你怎么没跟她们去逛街啊?东京的名店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来购物。”丁潜从之前的思绪跳脱出来,问乔落。
这女孩子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喜欢安静,一个人独处。
乔落摇摇头,实话实说,“东京的物价太高了,我刚工作,手头不宽裕,况且,我也不崇拜那些名牌,我平常买东西,都是简单实用型。”
她的话让丁潜刮目相看,这年头这样不看重物质的女孩不多了。
两人交谈很愉快,乔落瞥见丁潜左手上的订婚戒指,装作无心道:“你到东京来,不给夏绿买份礼物吗?”
“夏绿说她什么都不要,我不知道买什么好。”丁潜道。
“女孩子嘴上说不要,心里还是希望你买的,夏绿喜欢小动物,你可以投其所好,买跟宠物有关的。”乔落指点他。
被她这么一说,丁潜觉得很有道理,他每次买礼物给夏绿,夏绿都很高兴,可见她并不是什么都不需要,她只是不好意思。
丁潜道:“不如吃完了一起去逛逛,你给我参考一下。”乔落心里求之不得,脸上却是淡淡的神情,微笑道:“好啊。”
点的沙拉和冰淇淋上来以后,乔落拿出手机拍照,低头发朋友圈。丁潜哪里会知道,乔落拍照的角度很巧妙,恰好把他戴戒指的那只手给拍了进去。
非洲肯尼亚,夏绿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上微信,看看有没有人找她。
卢小惠发来数条信息,夏绿好奇地点开看看。卢小惠告诉夏绿,那个绿茶婊在朋友圈发了好几张照片,背景的男人像是丁潜。
“她嘚瑟一天了。照片下面好多人点赞,问神秘男友的身份,她不直说,故弄玄虚,让大家以为她和小叔叔同游东京,还在银座为她埋单。”卢小惠气愤地告诉夏绿。
夏绿道:“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卢小惠很快发来几张照片,夏绿一一点开看,虽然都是自拍,可是每一张都有个男人的背影,别人也就算了,丁潜的背影夏绿很熟,一看就知道是他。
还有那张晒美食的照片,虽然只拍进一只男人的手,但手上的指环夏绿认识,那是她和丁潜的订婚戒指,款式是两人反复选了很久的。
“那就让她自high好了,反正阿潜不会喜欢她。”夏绿虽然生气,还不至于理智全失,找丁潜理论更没必要,他未必知道这些照片是怎么拍下的。
卢小惠见夏绿不急不躁,有点沉不住气,“那也不能让她这么嚣张啊,绿绿,你快想点办法把小叔叔看紧了,这些绿茶婊很厉害的,男人多半经不住诱惑。”
“你怎么看到乔落朋友圈的?她不会加你好友。”夏绿有意问。
卢小惠道:“是我男朋友看到的,乔落曾经帮他们动漫社设计过cosplay的服装,她和动漫社的人都很熟。”
夏绿道:“那乔落不会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而你又是我的好朋友,她必然是故意要通过你们让我看到那些照片,让我跟阿潜起争执,我不能上她的当。”
卢小惠想想有道理,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乔落暗箭伤人还真是厉害,劝道:“你还是跟丁潜说说吧,把她开除了事,这么个定时炸弹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我会想办法让他知道的。”夏绿叹口气,她都离开雁京回家度假了,实在不愿去想那些烦心事。
跑到楼下厨房,夏绿精心做了一盘沙拉,拿手机拍下来上传朋友圈。半小时之后,丁潜打电话来。
“你要请客吗,还亲自下厨?”丁潜看到夏绿发的微信和配图,以为她要在家里请客。
夏绿故意道:“我的朋友汤姆要来吃饭,我当然得亲自下厨啦,汤姆昨天带我去雨林爬树看彩虹。”
“哪个汤姆?男的?”丁潜醋意十足地问,他早忘了夏绿跟他说过,她有个马赛族的黑朋友汤姆,还以为是她爸爸工作的动物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
夏绿装作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就是跟我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呀,比我大两岁,我跟他好久不见了。阿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啊,我还要准备午餐呢,汤姆一会儿就来了。”
听到电话里丁潜的声音,夏绿有意挂断电话,得逞地笑。丁潜气急败坏,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哪里冒出来一个汤姆?听起来倒不像是非洲人的名字,丁潜哪里知道,这个名字是夏绿根据汤姆非洲名字的法语发音音译过来的,汤姆的本名一长串,非常绕口。
比夏绿只大两岁,应该是个年轻帅哥了,丁潜越想越气,再打电话过去,那边已经没有信号。他知道,夏绿家住的地方远离城市,手机信号时好时不好,只能作罢。夏绿请汤姆一家吃饭,给他们准备了牛肉、馅饼和沙拉,汤姆的两个妻子很喜欢吃夏绿做的馅饼,争着问她做馅饼的方法。
夏绿带她们去自己房间,拿出之前她们挑剩下来的小首饰,让她们给自己扎非洲女孩儿那样的辫子。
玛莎很高兴,主动帮夏绿编辫子,夏绿头发短,不能编得太细,玛莎花了两个钟头,才把夏绿的头发全编成了辫子。
夏绿照着镜子,看到自己的新形象,开心得不得了,跑到楼下给家里人看她的满头辫子,问他们好看不好看。
“哎哟我去,丑爆了。”汤姆跟夏绿学会的汉语不多,但这句话他说得很溜。夏绿哈哈大笑,自拍了一张传到朋友圈,并且附上汤姆的评语。
丁潜看到以后,眉头拧得更深。
在非洲的一个月里,夏绿天天在户外跑,晒黑了许多,她也不在乎,想起来就戴上帽子搽点防晒霜,大多数时间,她会忘记这道工序。
每天,她只要一起床就匆匆出门,不是跑进雨林里,就是跟着格林教授去附近的平原地带观察野生动物的生存和迁徙,阻止原始部落猎杀狮子和野牛。
格林教授常年生活在这里,对地形和动物习性都很熟悉,拿着照相机近距离拍摄狮子,狮子也不会攻击他。
夏绿道:“原来你救的那只狮子,还会来看你吗?”
格林教授道:“偶尔会来,但是不敢靠近村子,会在森林公园边缘张望。”
小时候,夏绿敢骑在狮子背上玩耍,现在,看到狮子绕着他们的车转一圈,心里会有点害怕。
父女俩开着车在森林公园里巡视,身边不时有动物经过,夏绿拿着相机拍照。
“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拍照了?”
“拍给阿潜看。”
格林教授最终把车停在一片水草地,无数鸟类在岸边栖息,远远看去,那一片粉红像云霞一般,夕阳西下,成群的长颈鹿穿过浅滩,走向雨林,夏绿贪婪地看着眼前美景,觉得大自然的神奇壮丽远胜过雁京的高楼大厦。
“夏洛特,我们的朋友来了。”格林教授忽然惊喜地大叫,带夏绿往回跑。夏绿看到远处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知道那就是她爸爸很多年前救的那一只。
看到格林教授父女俩,狮子很亲热,夏绿像小时候那样爬到它背上坐着,它也不介意,但是这个情景却把一个人吓坏了。
丁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肯尼亚看到夏绿的第一眼,她竟然坐在狮子背上。
像个威风凛凛的丛林女王,她是大自然的精灵,丁潜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猛兽近在眼前,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等待她视线的眷顾。
夏绿也看到丁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会出现这里,于是她想也不想,跳下狮子背,向丁潜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四肢挂在他身上。
“阿潜,阿潜,你来了?”夏绿高兴极了,在丁潜脸上一阵狂吻。
丁潜怕她掉下来,抱紧她,狮子在他身边打转,他吓得腿都有点软了,可只要夏绿在,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石晶在他俩身后看到这一幕,和丈夫交换了会意的眼神,走到他身边告诉他,丁潜专程来看望他们一家,听说夏绿在外面,她开车带他出来找,哪知道看到他们父女俩正在跟狮子玩耍。
“想你,思念成狂。”丁潜的额头顶着夏绿额头,诉说思念,“绿绿,你轻了。”
夏绿笑道:“我每天跑出去玩,从早到晚不闲着,体重变轻也很正常。”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小伙伴汤姆是黑人,还有两个妻子三个孩子?”丁潜把夏绿放下来,笑着捏她脸颊。
夏绿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我以前没说过吗?我以为你知道呢。”
丁潜自然知道这丫头是不会承认的,笑谑:“你故意的吧?是不是故意的?”
夏绿仰着下巴,撒娇:“怎样?”丁潜大笑,搂住她。
回到家里,夏绿给丁潜榨果汁,问他在日本玩得怎样。
丁潜道:“我买了很多礼物给你,已经用快递空运回雁京,等你回去就能看到。”喝了一口果汁,发现味道怪怪的,料想这里物资匮乏,也不多话,继续喝。
夏绿的这个家真的很简陋,因为是热带,窗户敞开着,四面透风,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丁潜只坐了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
“你直接从日本飞来的?”夏绿见他满头汗,拿湿毛巾给他擦汗,让他把衬衣脱了,放在外面晒干。他刚到这里,一看也不适应这里的天气。
“为了看老婆,我再累也不怕。”丁潜轻抚她的腰。
看着夏绿满头的辫子,丁潜忍不住道:“绿绿,你弄这样一头辫子,像个非洲丫头。”
“那我本来就是非洲丫头呀,我出生在这里,在这里长到九岁。”夏绿一听就知道丁潜不喜欢她的新发型。
“你在雁京时的样子就很好。”
“那只是你喜欢的样子。”
夏绿看看窗外的天空,告诉丁潜,傍晚会有一场暴风雨,过后,他们可以外出去镇上吃饭。
“这里干燥,你要多喝点水。”夏绿拿出自己的保湿喷雾,喷在丁潜脸上,替他拍拍,让皮肤吸收。
丁潜抱住她,头靠在她心口,无限依恋,“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每天都过不好。”
夏绿刚走那几天,他还能用工作和应酬来填补空虚,时间一长,他就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工作和声色犬马的应酬,夏绿是他心底的绿洲,她不在的时候,绿洲荒芜,他的心灵极度干渴。
“我回来才一个月。”夏绿不满地推开他,找出自己的凉帽戴在头上,准备去村子里找汤姆一家,她已经和汤姆的两个妻子混熟了,经常带他们的孩子出去玩。
“你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丁潜看到夏绿像是要外出,打定主意跟紧她。
夏绿道:“你来吧,我去汤姆家,我答应了今天带他的两个大孩子到红十字中心体检。”
红十字中心和格林教授工作的动物保护中心相隔很近,以前夏绿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去那里治疗。
丁潜跟着夏绿下楼,木质楼梯有点摇摇晃晃,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两人走到村里,夏绿把丁潜介绍给汤姆一家。
“我知道你,夏洛特给我看过照片,你是她男人。”汤姆用不怎么标准的法语跟丁潜打招呼,文化不高,词汇也比较粗俗。好在丁潜也能听得懂法语,跟他打招呼。
汤姆的两个妻子和孩子们一听说夏绿的中国“男人”来了,争相跑出来看,见是一个帅气高大的亚洲男人,直直地盯着他看。
都说东方人矮,眼前这个东方男人却比她们的丈夫汤姆还高一点,而且他那张英俊又和气的脸看着多么悦目,眼睛尤其漂亮,像是会说话一样。
汤姆的小女儿摇晃着两条小细腿过来,抱着丁潜的腿,丁潜把她抱起来,见她虽然黑,在黑人里倒也算眉清目秀,逗了逗她。
汤姆见他喜欢自己的女儿,很高兴,跟夏绿说,她男人很好,他要请他喝牛血。
“哦,不。”夏绿知道丁潜喝不惯,可是她来不及阻止,汤姆已经去取牛血,不一会儿,拿着一大杯牛血过来,要给丁潜。
“喝——牛血好喝,给你!”汤姆殷切地看着丁潜,把他当成朋友。
丁潜以为喝牛血是他们这里的待客风俗,虽然闻到那血腥味简直想呕吐,可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过去,端到唇边。
那呛鼻的血腥气让他头晕,但也只得把眼睛一眯,捏着鼻子喝下去,好几次反胃想吐出来,终究还是忍住了,把牛血喝完。
汤姆高兴极了,拍拍丁潜的肩,说他是好朋友,还要去给他拿牛血。丁潜求助地看夏绿,夏绿在一旁道:“不用了,汤姆,他喝不下了。”汤姆这才作罢。
离开汤姆家的村子,丁潜走了没多远就停下,站在路边忽然呕吐起来,像发病了一样,他吐起来没完,夏绿吓坏了,松开两个孩子的手,轻拍他的背。
“喝猛了吧,牛血上火。”夏绿环顾左右,这里远离村庄,没有水源,只有到了红十字中心才有水给他漱口。
“胃里难受,翻江倒海。”丁潜的脸色煞白煞白的,额头都是虚汗。夏绿伸手抚摸他心口,让他顺顺气。
这时候,汤姆家的大儿子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瓜给丁潜,叽里呱啦地说着马赛语,告诉夏绿和丁潜,这是他爬到树上摘的。
夏绿感激地摸摸他脑袋,多亏这孩子机智,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去附近摘点水果给丁潜吃呢,“谢谢。”
汤姆的大儿子嘎嘎嘎直笑。
带着汤姆的两个孩子,夏绿和丁潜去了红十字中心,让中心医护人员替两个孩子体检。丁潜坐在那里,不停地挠痒痒。
“阿潜,怎么了,别挠,会发炎。”夏绿按住他手。
丁潜道:“我浑身痒,不知道是不是有跳蚤。”
夏绿笑笑,猜到是他之前抱孩子的时候,孩子身上的跳蚤爬到他身上,“忍一忍,晚上回去洗澡,我给你驱蚊水。”
“那你得帮我抓跳蚤。”丁潜还是忍不住要去挠痒痒。夏绿见他把脖子都抓红了,只得找条毛巾搅湿了给他擦擦。
他俩把孩子送回村子的时候,天边已经黑云滚滚,夏绿拉着丁潜往回跑,狂风卷着风沙,豆大的雨点席卷天地而来,他俩回到夏绿家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夏绿从厨房拿出大桶小桶好几只,通通放到门口,丁潜猜到她是要接雨水,帮她把一个大澡盆搬出来。
洗澡间很小,夏绿先洗,丁潜洗完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就趴在床上,让夏绿给他抹清凉油。
“身上痒死了。”他叫苦。
夏绿替他把红肿的地方抹上清凉油,又在他身上涂抹驱蚊水,“你最好快点把衣服穿上,这里白天紫外线强,但昼夜温差大。”
丁潜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夏绿看看窗外,若有所思,“不会下很长时间。等雨停了,我们开车出去吃饭,三十公里外有个很大的城镇,那里比这里现代化多了,有好多餐馆,游客都爱去那里。”
果然,雨下了半个多小时就停了,空气清凉许多,夏绿开她爸爸的车载丁潜外出。
到了镇上,丁潜才发现,难怪夏绿喜欢穿得花花绿绿,在这种热带地方,极少看到人们穿黑白二色,越是皮肤黑,越是穿得花。
“来呀,亲爱的,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你会喜欢的。”夏绿拉着丁潜的手,带他走进一家餐厅。
相比汤姆住的那个村子,镇上的居民们明显要时尚得多,尤其是女人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仅戴着五颜六色的饰物,很多人和夏绿一样,满头辫子。
不乏性情外向的女孩,难得看到丁潜这样英俊的东方男人,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丁潜入乡随俗,也跟她们开两句玩笑。
夏绿点了好多菜,但说实话,丁潜一点也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但是有夏绿在,他喝水也能饱。
“马赛马拉每天供电不超过三小时,我们回去的时候,大概要摸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带你走丢的。”夏绿道。
丁潜吃惊,“什么?每天只有三小时不到的时间有电,那你们晚上……看来只能睡觉。”丁潜想起来,夏绿家里几乎没有家电,有一台电视,但从来没见他们看过。
夏绿倒很坦然,“你吃惊吧,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缺水少电,我家里没有电器,电视也很少看,每天晚上,很早就睡觉,动物保护中心有一台小型发电机,但只供他们工作用电。”
如此原始的生活方式,难怪她到了非洲几乎不给他打电话,她住的那里,手机信号非常差。
“我们这里的小型电器都用电池,我的手机每天拿到我爸爸工作的地方充电,水也要省着点喝,现在是旱季,今天傍晚那场雨是一个多月来唯一的一场雨,还好我拿桶接了水。”夏绿把这里的生活一一讲述给丁潜听。
“难怪你爸妈当年把你送到雁京去,这里上学恐怕都不容易。”
“这里有小学的,但是很远,中学更远。”
在镇上逛了一晚上,两人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到处漆黑一片,只有车灯照亮前方的路,身边不时有动物跑过去,丁潜摇下半边车窗,新奇地看着窗外。
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和夏绿的确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虽然在雁京时,他们曾经那么接近,但到了这里,她生长的地方,她和他的不同就立刻显现。
夏绿爱他,所以不得不为了迁就他而改变了很多习惯,放弃一部分自由,而他竟浑然不察,一直要求她按着自己的步伐走,难怪她会说出想离开他一段时间的话。
她本是个自由的精灵,他偏偏要求她降落在凡尘,把她禁锢得不得自由,这份爱,未免有些自私。
回到家已经停电,夏绿拿出手电照亮,和丁潜一起进家门。格林教授夫妇已经睡了,两人轻手轻脚。
“我妈妈安排你住一楼客房。”夏绿悄悄道。
“我跟你睡。”丁潜才不愿去住客房呢,他是来看未婚妻的,自然要跟未婚妻睡一块儿。
夏绿领着他上楼,房间里漆黑一片,停水停电,不能再洗澡,两人只得直接睡下。
丁潜在这里住了不到一星期,身上就被强烈的紫外线晒脱了皮,惨不忍睹,沾到水就疼得不得了。
“这几天你就别洗澡了,等把皮肤养好了再洗。”夏绿心疼他,每天用润肤露和保湿喷雾替他擦脸和身上。
“跟我回雁京好吗,我放假时间太长,那边不断催我。”丁潜不知第几次这么恳求夏绿。
夏绿咬着嘴唇,本来还犹豫,见他连嘴唇都干燥起皮,眼睛也因为干燥而布满红血丝,心里动容,吻他脸颊,说好。
告别父母,夏绿和丁潜一起踏上返程的旅途。
飞机头等舱里,丁潜惬意极了,把夏绿搂在怀里,和她一起品尝美食。
在非洲这些日子,他没吃过一顿好的,顿顿食不下咽,再不回家,他觉得自己就算不干死,也得饿死在那里。
“你这个人,其实很娇气。”夏绿评价道。
她没见过比丁潜更娇生惯养的男人了,他对饮食对衣饰对居住环境,对一切的一切都非常挑剔。
丁潜不以为意,笑道:“我父母疼我,四岁才给我起正式名字,之前一直叫我宝宝,部队领导好多次去我家动员,让我参军,我妈死活不答应,她怕我受苦,也知道我受不了拘束。”
夏绿心想,难得你没被养成骄横任性的纨绔子弟,可见父母教子有方。
“我知道,你是杜妈妈的心肝宝贝,娇养出来的儿子。可人家不都说吗,男孩子要穷养,女孩才要富养,你家怎么反着呀。”
“我家没反着呀,我是特例而已,小骏难道不是富养出来的,我大哥大嫂不知道多宝贝这个女儿,小骏从小就跟公主差不多。”丁潜道。
“我父母对我就是散养,他们养我跟养小动物差不多,让我跟猩猩猴子一起玩,我小时候,身上老长虱子和跳蚤,头发洗不干净只能剪掉。”夏绿笑呵呵地说起这些,并不觉得自己的童年与众不同。
丁潜笑笑,握住她的手,“我会好好养你,把你养得胖胖的。”
想起那时候丁骥说过,夏绿只在他面前撒娇,想想也是,全家上下最宠着夏绿的就是他。夏绿并不是个娇气的女孩,但是他愿意把她养得娇气一点,多给她点宠爱,弥补她生活里所有的不圆满。
想起什么,夏绿点开手机相册,把卢小惠发来的乔落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给丁潜看。
丁潜惊讶不已,反复确认,嘀咕道:“我怎么没看到她朋友圈发了这个?这都是在东京拍的?”
夏绿心想,她明知道你有女朋友,把你加到朋友圈还设置了特别分组,发一些不想让你看到却又想让别人看到的照片,还不能证明她的属性吗?
“你没看到每一张都有你当人肉背景吗?没看到饭桌上你那只手?你应该去测一测情商,是不是负的。”夏绿拉扯他耳朵,点醒他。
丁潜认真看看,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丫头果然很有心机,不过遇上你,也算小巫见大巫。你发一张请汤姆吃饭的图片在朋友圈,就把我招到非洲来了。”
“我地里的庄稼,烂在地里也不会让别人去收割。”夏绿捧着杂志,慢条斯理道。
丁潜正喝着香浓的咖啡,听到这话,差点笑喷出来,转念一想,夏绿这是拐弯抹角骂他是烂庄稼,他哪里烂了?他明明顶新鲜水灵好不好。
“我上回说解雇她,你又说不用。”丁潜赔着笑。夏绿瞅他一眼,“看来你不仅情商低,智商也不高。”
丁潜笑着,没再说话。
夏绿道:“你的朋友圈还有点意思,比微博好,你微博下那些评论太恶心人了,你一个公司老总,能不能别跟个营销号似的,整天发些无聊段子骗粉丝?”
夏绿最讨厌看到丁潜微博下那些无聊评论了,比起那些浑水摸鱼诈骗、病毒式营销的广告,那些恬不知耻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
丁潜笑笑,“公司的营销手段而已了,如今这个年代,什么都要包装,尤其我们从事的是互联网产业,传统模式推销已经落伍了,必须跟上潮流。”
“你包装公司、包装产品啊,包装你个人干吗?把自己塑造成国民老公,一群女人刷屏要给你生猴子好得意呀?不知道你什么心理,我看你是想出名,那你还不如去拍电影当明星。”夏绿忍不住挖苦他。
丁潜哭笑不得,“我去拍电影,你当女主角吗?”
“我才没那个兴趣。”夏绿别过脸。
“你是科学家,我是俗人。”丁潜笑谑。
夏绿却不同意他的话,“叶小舷也是老板,人家就很神秘低调,媒体对他的私生活几乎一无所知,也很少能拍到他照片,这样不是很好吗,做事就专注做事,阿潜,你是上市公司老板,不是三流娱乐明星,整天出风头上头条,会降低你格调。”
丁潜回味着她的话,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看看她,笑道:“看来你对我越来越不满了,那我明天开始就把微博关了。”
夏绿很高兴他听得进自己的意见,故意调侃道:“不如你退出微博界之前把微博清空,媒体和粉丝就会猜来猜去,然后你又会上一次头条。”
丁潜大笑。
过了很久,他扭头去看夏绿,她已经睡着了,歪着脑袋,半张脸挤在散落的头发里,他说不喜欢她的满头辫子,她就把辫子给拆了,头发弯弯曲曲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让空姐拿来毛毯,丁潜不劳别人动手,自己把毯子盖在夏绿身上,怕她窝着身体不舒服,轻轻把她的头托起来一点,替她摆正睡姿,夏绿睡得很沉,呼吸浅浅的,丁潜靠在她身边,就这么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