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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二

重生的博穆博果尔 乙姬V5 11304 2024-11-19 07:18

  五十二

  即使脱下了袈裟草鞋,福临也没有就此忘记他的遁世之念,他依然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参禅,而且依然只食素食,衣着尽量简便,甚至还让人在养心殿中布置出一间极简单的卧室,只用粗布被褥,除了佛像神龛外一应陈设全无。乾清宫已成了专门处理朝务的地方,他的生活起居已经挪到了这间陋室里了。

  对此,朝臣们也不好强逼,福临毕竟是大清皇帝,既然他已经重新开始理政,其他生活上的小节就得靠后宫女人来打算了。

  皇太后自然知道福临的个性,他能转过弯也是万幸,如果硬逼,他只怕又要钻牛角尖,如今之计,只有缓缓图之,水滴石穿。

  福临只食素食,那就让御膳房拿出上好的手艺来,做出美味素菜,以期让他能多用两口。每逢福临到慈宁宫来请安,苏麻喇姑总会端上一碗素汤,请他陪皇太后同用。那素汤可是好东西,用老母鸡慢慢煨,熬成清汤,撇去油沫,拿来作底汤。福临一来吃不出里面的玄机,二来皇太后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苏麻在旁边候着,倒也每次都喝了。

  福临想远离俗世,我就偏用俗世的情感把你绊住。如今后宫这些女人就没有一个能成大器的,男女之情是不用想了,那就用上儿女之情吧,看着自己的孩子总不能联想到和尚和寺庙吧。皇太后让二阿哥和三阿哥每日趁着福临来慈宁宫的时间来给他们皇阿玛请安,又示意他们多和福临说话,年纪尚小的几位阿哥格格也经常抱来给福临看看。至于还未出嫁的两位养女,还是算了吧,一个是安亲王的嫡女,别让福临见了又想起董鄂氏,一个是已故简亲王济度的嫡女,那性格真是太娇了,经常在慈宁宫欺负玄烨,还是不要让她到福临眼前惹他生气了。

  福临虽然看出了皇太后的用意,但又能如何?当着她的面直斥孩子让他们别靠近他,这话他还说不出口。况且孩子有可能是这个宫里最后纯净的生命了,跟他们在一起他能心情平静一些。他如今虽身在俗世,心却已经皈依我佛,佛门戒律已经烙印在他的脑海中,眼前的这些孩子有可能是他此生所有的孩子了。待他赎清罪孽,功德圆满之日,他飘然远去之时,总得从这些孩子中挑一个出来继续担当大清的重担。常宁、奇绶、隆禧尚小,还看不出什么来,两个稍大的孩子中他比较喜欢福全,这孩子仁厚善良。而玄烨虽然聪颖过人,但性格刚硬,不像他,反倒更像他皇额娘,而且小小年纪射杀鸟雀面不改色,可见日后必会心硬如铁。他私底下取中了福全,只是?

  “福全,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儿愿为贤王。”

  “玄烨,你呢?”

  “儿愿效仿皇阿玛。”

  福临挥手让他们自行去玩,面上虽不显,但手里念珠拨弄的速度却快了一些,莫非这是天意?

  时间越接近年底,博果尔就越注意福临的身体状况。福临几时驾崩他自然是清楚的,想当初他还等在床边,想等福临的魂魄出来,好好算算账,尽情嘲弄他一番,可等来一场空,他一个魂在紫禁城里足足飘了三百年。

  看多了后宫阴私手段,博果尔向来清楚一件事:宫里头没人弄鬼,皇子皇女们绝计不可能得什么天花之类的传染病,那福临的天花从何而染的?他已经两个月没出宫了,到哪去染病去?

  而且,自入冬以来,福临就得了风寒,虽不严重,却总是不见好,即使是与大臣们商议国事时,也会不时咳上两句。

  “皇兄,请保重身体。”

  “咳,没事,一点小风寒,用几剂药就好了。”

  “皇兄,臣弟觉得您还是要进一些肉食才好,我们满州人,都是大口肉大口酒,才有这强健的体魄。”

  “瞧你这戮妓盗说诩副榱恕!

  “皇兄若是能听听臣弟的谏言,臣弟自然就不铝恕!

  “好了,明日是你生日,朕会送礼的,可以了吧。”

  “皇兄还记得,臣弟就先行谢恩了。”

  “回去吧,明日给假一日,在家陪陪贵太妃吧。”

  “谢皇上恩典。臣弟告退。”

  腊月二十六,福临“封笔”,停止办公。他终于暂时摆脱了朝务,除了上慈宁宫请安外,可以一心一意地在养心殿的陋室中对着佛像坐禅。

  耷拉吴捧着手里的新制吉服都快哭了,这可是慈宁宫的苏嬷嬷专程送过来的,交待他让皇上换上,都过年了,皇上总得打扮得喜气些。可皇上,压根就没往这儿瞟一眼,他这当太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皇上,请您试试衣裳,皇上!”跪着吧,这念经颂佛的皇上总有点慈悲心肠,不至于让他把腿跪折吧。

  都跪了快两个时辰了,耷拉吴终于听到一声天簌:“把衣裳拿过来。”

  “诶!”耷拉吴连忙咬着牙爬了起来,腿都麻了,忍着。

  耷拉吴伺候皇上穿上吉服,又整理了一番,再挂上香囊荷包。

  “皇上,您这荷包都不亮了,要不换一个亮眼些的。”耷拉吴自然知道这旧荷包还是当日董鄂皇后亲手所制,也不敢擅自做主。

  “拿来我看看。”这个荷包挂在身上也四个月了,又是素色的,确实不适合年下佩带。“把那个盒子拿出来。”

  “是。”耷拉吴赶紧打开柜子,把那个宝贝盒子取出来,托了起来。

  福临自己在里面挑了一个红梅登枝的荷包,又把先前那个旧荷包放了进去,爱惜的摸了摸,“好好放进去吧。”

  “是。”

  又到了腊月二十八,每年的今天,博果尔夫妇都会亲自把给淑太妃送的年礼送进宫去,顺便陪她说说话,真到了大年三十或是元旦之日,能抽空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就已经很好了。

  淑太妃这些年身边多了一个和硕柔嘉公主,真是解了许多寂寥,自然也把个小姑娘疼入心坎里。

  前两年安亲王继福晋还在时,都会托尼楚贺带点东西给女儿,如今安亲王岳乐娶了第三任福晋,给公主的这份礼就由尼楚贺来办了,倒是岳乐,昨天派人给博果尔送了两千两银票,今天博果尔也一并带给了柔嘉公主。

  朝廷以公主下嫁来笼络监视三藩,建宁公主于十年嫁给了平西王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和顺公主则于今春嫁给了平南王尚可喜之七子尚之隆,柔嘉公主十五年就指婚给了靖南王耿继茂之子耿聚忠,因其年幼,尚未完婚。

  博果尔虽记得三藩造反一事,但却从没在意过这中间一个小小的公主的归宿。这些年因着柔嘉养在淑太妃处,倒多见了几面,倒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这个九岁的女孩本应过得幸福安康,亲王之唯一嫡女,当然应该是千娇万宠长大的。结果小小年纪被收养进宫,差点落入了与生母有大仇的董鄂氏手里,能养在淑太妃处,也是各方权衡的结果。如今,生父再娶,生母已亡,挂名养母死了倒更好,养父皇帝的面前她是最好别去的,她的存在就提醒了福临他曾经的错。因着这种尴尬的处境,她在宫里小心翼翼,除非必要,几乎不出咸安宫。

  淑太妃十分心疼她,也全心全意地教导她,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结果。

  夫妻二人陪淑太妃说笑了一阵,就起身准备出宫。还未动身,慈宁宫派人来传傅果尔。慈宁宫当然是进宫的首站,只是皇太后并没有让他俩进去请安,怎么这会子又来找博果尔,也不知有什么急事?

  尼楚贺本想着在咸安宫等候博果尔,博果尔安慰道:“大年节的能有什么事?左不过要我去陪皇上说说话,不让皇上参禅罢了。年底府里正是忙的时候,我都不知要在宫里再呆多久,你不如先回去。”

  淑太妃也说道:“宫里最近一切太平,真有事淑额娘派人给你送信,我瞧着八成是博果尔说的那事,皇上又念足了两天的经,皇太后大概是怕他又迷了心窍,找个人陪皇上说说话分分心。回去吧。”

  夫妻俩兵分两路,一路回家,一路上慈宁宫。

  博果尔猜得准准的,到了慈宁宫他照样的没见着皇太后,出来接待他的是苏麻喇姑,传达了太后的意思,让他多去陪皇上说话,转移一下皇上的心思。

  出了慈宁门,向东走再拐向南,就到了养心殿。

  福临自然是盘坐着自顾自参禅,对于这个经常打扰他念经颂佛的弟弟并不十分欢迎,只是瞧着那领路的小太监曾在慈宁宫见过,双重压力下,倒也不好把博果尔拒之门外。

  在养心殿,若想陪福临说说话,你也得像他那样盘腿坐于蒲团之上,要么就选择跪坐在蒲团上,就算太监们能找出椅子,怕是普天之下只有慈宁宫那老太太能在盘膝坐于地上的福临面前高坐着吧。

  盘膝而坐博果尔倒是不在意,他环顾了一下这间陋室,还真像个出家人的房间,再看看眼前这个人,除了头上长出寸余的头发,身上服饰光鲜一些外,其余的神态举止也像个出家人。只是,福临的脸色怎么有点泛红?

  “皇兄,您是不是有点不适?”

  “没有大碍。”

  “耷拉吴,你怎么照顾皇上的,可曾给皇上请了太医?”

  耷拉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什么话都不敢说。他冤枉啊,早起时他就禀了皇上,要去请太医,结果皇上说什么“要苦修”,他哪敢抗旨啊。

  博果尔跪坐起来:“皇兄,你乃万重之体,怎么能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没事,只是一点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皇兄,臣弟逾矩了。”博果尔转头瞪着耷拉吴说道:“还不快去请太医?你有几个脑袋?”

  耷拉吴望了望福临,见他闭目不语,连忙回道:“奴才这就去。”

  “皇兄,快过年了,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再说,有病还怕瞧大夫,皇兄,您不是像小时候那样怕喝药吧!”

  “胡说八道。唉,你一来就扰了我的清静,别说了,我头疼。”

  “皇兄,臣弟扶您到床上躺躺。”

  福临或许是头疼得厉害,站起来之时打了个踉跄,博果尔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一个见机的小太监连忙走进房来帮着博果尔把福临扶上床,服侍他躺好。

  “赶紧快去催催,让太医快点来。”

  “是。”

  博果尔想了想,又走到门外招过一个小太监轻声说道:“去慈宁宫禀报一声,告诉苏嬷嬷,就说皇上着了凉,让她有空过来看看,免得太后担心。”

  博果尔算算时间,只怕这病轻不了,故有此言。

  太医来得很快,一把脉脸色就一凛,然后再仔细检查一番,神情更加凝重。

  “怎么啦?”

  “襄王爷,恕微臣医术浅薄,还请派人请院使大人和左右院判大人过来。”

  博果尔闻言就知大事不好,这么郑重,一定不是好消息。只是太医不明说,他身为宗室王爷倒也不好直问皇上病情。

  “还不快去。”

  苏麻喇姑来得更快一些,宫里谁人不知苏麻喇姑几乎可以代表皇太后,尤其是皇太后病后,苏麻喇姑更是成了太后的传声筒发言官。

  那位王御医如见到亲人一般迎了上去,小声地说了几句,只见得苏麻喇姑脸色刷白,摇晃了几下才站稳了。

  “王御医,要过年了,您可开不得这种玩笑?”

  “苏嬷嬷,微臣怎能拿皇上的安危开玩笑!”

  苏麻喇姑咬牙合计了起来,这事太大,不是她一个当奴才的可以作主,只是太后如今怕是丁点刺激也受不住,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襄亲王吉祥。”

  “苏嬷嬷客气。”

  “襄亲王是皇上最信赖的弟弟,事到如今,只有请襄亲王拿主意了。”

  “苏嬷嬷话从何来?难道皇上?”

  “正是,皇上怕是染了痘了。”

  “怎么会?皇上在这深宫之中,如何能染上这种病?”

  “这事呆会再查,现在还请襄亲王拿个主意。”

  “苏嬷嬷,此事太大,首先要封锁消息,然后,不如这样,请苏嬷嬷派可信之人通知安亲王等人,一同商议如何?”

  “襄亲王说的是,安亲王,索大人,鳌拜大人,襄亲王觉得还要通知谁比较好?”

  “此事不宜声张,这几位大人应该就足够了。”

  “那奴才这就去办。”

  等安亲王等人赶到时,福临已经被确定染了天花。

  事情紧急,他们就近在养心殿侧殿找了一间空屋,商议起来。

  博果尔离他们远远的,“各位,不是小王有意失礼,只是刚刚我曾搀扶过皇上,我本人得过痘倒无碍,只是怕连累了诸位。”

  “襄亲王太过小心了。”话虽这么说,他们也没走近前来。

  索尼率先说道:“襄亲王的话提醒了老臣,首务就是把最近与皇上接触过的人等都隔离起来,把皇上用过的物件都焚毁,以免痘症在宫内蔓延。”

  其实大家都知道,把养心殿封起来是最好的法子,要不就把皇上挪出宫去,可谁能提议把皇上封在屋子里或是挪出宫,那是嫌九族的脑袋都搁在脖子上太久了。

  “各位,还有一点,我刚与苏嬷嬷提过,必须要把消息暂时封锁起来,以免人心生乱,诸位以为如何?”

  “正该如此。”

  “太医院的院使来了吗,让他进来回话。”

  “微臣给安亲王请安,给……”

  博果尔止住了下面的一连串话:“虚礼就免了,赶紧把皇上的病情说说。”

  “回襄亲王的话,皇上本身体质虚弱,加上天花来势凶猛,病情十分险恶。”

  博果尔知道太医们回话的技巧,没病说成有病,小病说成大病,那样治不好与他们没多大干系,治好了就显出他们的医术来。

  “我知道你们太医院那套虚把戏,实话,我们要的是实话。”

  院使真心觉得冤枉,这回可真的是大实话,“微臣不敢有半点隐瞒,皇上的病确实凶险万分。”

  “我不管你是实的还是虚的,一句话,我皇兄有个不好,你们就统统陪葬。”

  “襄亲王,襄亲王,冷静冷静,好了,院使大人先下去吧。襄亲王话是糙了些,可意思没错,你们要是还藏着掖着,那就别怪我们了。”安亲王连忙帮腔。

  索尼问站在一旁的苏麻喇姑:“苏嬷嬷,不知太后的意思如何?”

  苏麻喇姑犹豫地说道:“太后那儿还不知道,奴才是怕事情太大,太后经不住。”

  索尼也叹气了,这话确是实话,总不能这边还没起来,那边又倒下去了。

  鳌拜开口说了一句话:“苏嬷嬷,太后那边总得告诉她,皇上不去给她请安倒是可以搪塞过去,可皇上连过年都不去拜年的话,太后那儿是无论如何瞒不过去的,只有两天的功夫了。”

  安亲王岳乐想起了另一件事:“元旦大朝庆贺礼看样子也得免了。”

  “正是。”

  博果尔想起了一直最想说的话:“苏嬷嬷,我还是那句话,皇上在深宫,怎么会染上这病,还请苏嬷嬷领人好好查上一查。”

  鳌拜很是赞同:“襄亲王说得对,以防是乱党作祟。”

  “鳌大人,这回皇宫内外和九门内外真的要好好监视了,安亲王,索大人,你们的意思呢?”

  三人相视一眼,都点头。“正是。不过这事还得皇上下旨。”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大家各自心里有事,只是都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万一皇上不治,继位者是谁?

  “苏嬷嬷,三阿哥可还在慈宁宫?玄烨得过天花,他倒是可以来看看皇兄,给皇兄病中解解闷。”博果尔换个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索尼想了想,对苏麻喇姑道:“三阿哥是否可以来探视皇上,还请苏嬷嬷请示一下太后的意思?”这位是要跟着太后的屁股后面转。

  鳌拜大声道:“还是看皇上的意思。不知皇上可醒了?”

  岳乐说道:“事情紧急,有些事以后再说。索大人,请你安排好内务府的事情,务必不能让消息泄漏出去。鳌大人,宫内的防务就交给你了。我去请皇上下旨加强九门防务和免去元旦朝贺。咱们各自去忙吧。”

  “苏嬷嬷,不知可否请你派人到我府上报个信,我总不能穿这身回府去吧。”

  “襄亲王不用急,奴才已经派人去通知襄亲王府,应该很快就会送过来的。襄亲王,您陪着奴才去回太后的话吧。”

  “苏嬷嬷,我这样也不能去慈宁宫。要不,您还是先查查皇上得病的缘由吧,呆会那些物件可都要烧了,万一真是乱党作祟,咱们也好早做防备。”

  “也是。耷拉吴,过来。”

  耷拉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苏嬷嬷,奴才冤枉啊,奴才一大早就劝皇上请太医,可皇上不让,奴才也没有办法啊。”

  “好了,这事以后说。皇上最近的衣食住行可是你打理的,有什么异常没有?”

  耷拉吴想了想,摇了摇头,“皇上依然只吃素,穿的也是素服,前日才换了您送来的吉服,被褥也没人动过,都是奴才们打理的,皇上除了去慈宁宫,这两天就没出过门。”

  “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不是内务府送来的物件皇上碰过?”

  “啊!”耷拉吴想起来了,“前日皇上换了个董鄂皇后亲手做的荷包,皇上现在还戴在身上了。”

  苏麻喇姑气红了眼,“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事?你好大的胆子。”

  “苏嬷嬷,皇上不让奴才跟任何人说,皇上把那个小盒子当宝似的,不让任何人碰。”

  “都给我拿来。”

  耷拉吴连滚带爬急忙去把那小盒子取来了,还有皇上身上的那个荷包,也轻轻地取了下来,一并交了过来。

  “苏嬷嬷,都在这儿了。这盒子的锁是皇上亲自锁的,那个钥匙就在这个荷包里,奴才从来没碰过。”

  “襄亲王,您看?”

  博果尔有些吃惊,没想到福临对董鄂氏还真的是情深义重,连留下的荷包都保管得好好的,平日也看不出他如果细心啊,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事我不管,请苏嬷嬷自己办吧。苏嬷嬷,其他的要不要也仔细查查?”

  “耷拉吴,赶紧去请个太医过来。”

  王御医很快就过来了,他首先仔细检查了那一盒子荷包,结果在皇上随身带的那个荷包里发现了异样,但其他的倒很正常,养心殿再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毫无疑问,皇上的病从这个荷包而来。

  苏麻喇姑如今恨不得把牙咬断,贱-人,死了还要害人,皇上真是糊了眼了。

  博果尔惊住了,这董鄂氏真的疯了不成,连福临她都害,这下福临真的要死不瞑目了。“荷包可真不是好东西。”

  “董鄂氏不是好东西才对。”

  “苏嬷嬷,这事可要告诉皇上?我怕皇上经不住。”

  苏麻喇姑犹豫了,这万一皇上受不住,影响了病情,那她就万死不辞了,可不告诉皇上,难道还真看着那贱-人占着皇后的名分,日后还跟皇上同葬不成?

  “襄亲王,奴才请您同去慈宁宫,问问太后的意思吧。”

  “苏嬷嬷,太后那儿还是得你去说。本王已有快四个月没能给皇额娘请安,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了,万一要是说冲了,本王可担待不起。苏嬷嬷你就不同了,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是太后最得意的奴才,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太后心平气和的接受事实。”苏麻喇姑你想得太美了,想拖本王下水,你还不够格,你只是一个奴才。

  苏麻喇姑脸红了,她这些年在宫里连皇上皇后都敬她三分,平日里虽恭谨,但心里还是把自己看得很重,可没想到被博果尔给了个没脸。她居然忘了,眼前这个是个亲王,而她只是个奴才,而且万一皇太后不在了,她就真的只能是个奴才了。“襄亲王,这事太大了,奴才一个人不敢决定。”

  “苏嬷嬷,我博果乐就更不敢作主了。鳌拜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事总得告诉太后,早说晚说都是一个说,怎么说就要看你的。本王倒是有个建议,你可以找个太医在一旁候着,万一太后一激动,就马上有人给治不是吗?”

  “襄亲王,可是您提议要查皇上的病因的,您怎么可以置之不理呢?”

  “苏嬷嬷,我今日是因着太后的话才来和皇兄说话的,才碰到这事。再说,我哪知道皇兄对那董鄂氏还情深意重到把个死人做的东西往身上挂。苏嬷嬷,这宫里哪来天花这种脏东西?当年我得的那次不也是外面一个荷包引起的?容不得我不多想啊。苏嬷嬷,你说这宫里怎么这么容易得天花呢,玄烨、四阿哥,这回又是皇兄,再加上我那次,这都第四次了。唉,也不知该怪谁?”

  怪谁?怪管理皇宫不力的皇太后呗。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了,皇兄这事苏嬷嬷通知皇后了吗?她可是后宫之主啊!要不你和皇后娘娘商量一下。”

  苏麻喇姑还真没想起要跟皇后商量,也许是习惯使然,或许是皇后时常跟她请教,所以她都忘了如今皇后可长进多了。

  “襄亲王提醒得是,奴才是要和皇后娘娘商量着办。”

  二十岁的皇后呆了,她掌六宫事满打满算不过一年,怎么料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来下这样一个决断。

  到底告不告诉太后有关皇上的病情呢?

  皇后心里很清楚,她在这个皇宫最重要的靠山绝对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姑祖母她的婆婆,只要皇太后在,哪怕是躺在那里,她心里就有了底气,而皇太后的那些人手才会听她的话。如果皇太后没了,她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景况?她刚刚熟悉宫务不久,并没有多少心腹人手,如果皇太后的人不听使唤,她立刻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皇太后不能倒,至少在她真正站起来之前不能倒。

  可是这消息不可能瞒着皇太后的。天花是让人闻之色变胆寒的病,皇上万一没熬过去,那谁会是下任皇帝?没有太后的指点,她压根应付不了那种状况的。等到木已成舟,再告诉皇太后,就为时已晚了。

  是冒着风险现在就告诉太后让她拿个主意?还是任由事态发展等一个未知的将来?

  皇后犹豫了。

  “苏嬷嬷,请上朱太医,我们去慈宁宫。”皇后决定赌一把,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拖拖拉拉,不如干脆一点。就算事情坏到极处,皇太后一命呜呼,说句狠心的话,只要是皇子及位,她可是板上钉钉的母后皇太后,谁也越不过她去。

  皇太后这次的恢复速度可比上次慢多了,上次不过三个月她就可以自主坐起来,能缓慢清晰的说话,尤其是在她再次中风之前,她的双腿也已经有了一些知觉。可这次,已经快三个月了,她依然只能躺在床上,要靠他人扶持才能靠坐起来,左手倒是灵活许多,抓着笔可以歪歪扭扭地写字了,口里只可以发出困难的单字音。就算如此,皇太后依然让人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虽然知道自己躺着对恢复更有利,但每日也要坐一阵子。

  “皇玛嬷,昨儿我又学了一篇好文章,我给您读一读吧。”

  皇太后笑着摸了摸玄烨的头,“好――”

  “古人云:……”

  “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皇太后冲玄烨摇了摇手,玄烨赶紧从炕上跳下来站好。

  行礼问安后,皇后冲玄烨说道:“三阿哥,皇额娘让人给你准备了一点点心,你去吃吧。”

  皇太后疑惑地看了皇后一眼,看来皇后是有事要找她商量,她冲玄烨点点头,玄烨也就听话地退了出去。

  “皇额娘,孩儿带了朱太医来给您诊诊脉,瞧着快过年了,看看他有没好法子让您更舒服一些?”

  苏麻喇姑领着朱太医走了进来。

  皇太后这下真的起疑了,看来事情还不小,莫非?

  “福――临?”

  苏麻喇姑赶紧说道:“皇上只是有些发烧,太后还是先诊脉吧。”

  朱太医仔细号过脉后,说道:“太后恢复状况良好,再过一些时日肯定情况会更好,只是太后需平心静气,不管听到什么都要冷静才可无碍。”说完后他并没有退出去,而是退至一旁立等。

  皇太后经过了多少阵仗,瞧这架势心中已经有了底,出了事,还是大事。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开始作了最坏的打算,用手指了指皇后,“说――”

  “皇额娘,还是苏嬷嬷说吧,这事我也是听她说的。”

  皇太后把头朝向苏麻喇姑,苏麻赶紧上前撑住太后,轻抚太后的肩膀,“太后,您要答应奴婢,一定要冷静。”

  皇太后点了点头,又吸了几口气。

  “太后,皇上是有些发烧,太医看后说皇上是得了――得了――天花。”

  皇太后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眼前发黑,身体也摇晃了起来。

  “朱太医,快。”

  朱太医赶紧上前,一把脉,赶紧掏出银针,在太后的太阳穴人中等处刺了下去。

  没多久,太后缓了过来,众人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太后,见她好象没多少大碍,才舒了口气。

  朱太医又把了脉,才把银针一一拔出,“今日就到此吧,还是让太后休息吧。”

  皇太后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她感觉好多了,这次她事先心里作了最坏的打算,最坏不过福临突然没了,现在这情形倒还有点希望。比不得上次,她心里没有丝毫准备,被“轰”地一下砸中了。

  这事情太大了,再也容不得拖拉,她就算是死,也得安排好了再死,她且死不了的。

  房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静等太后的决定。

  皇太后闭目养神了一刻,感觉脑子清明了许多,才又开口嘶哑着声:“说――”

  “据查,是董鄂氏留下的荷包有问题。”

  朱太医再次探脉,这个事实对太后的打击并不大。他对苏麻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说。

  接下来就是两位亲王两位大臣商议出来的安排,只是这个……

  朱太医见机,连忙说道:“太后,微臣去给您开方,微臣告退。”退了出去。

  “襄亲王提议查病因才查到这个荷包,另外襄亲王提议找安亲王来商议,奴才则提议了索大人和鳌大人,他们四位商议,暂时封锁消息,停元旦朝拜,加强宫内防务和九门巡逻。对了,襄亲王说三阿哥得过天花,倒是可以去见见皇上。”

  博果尔?皇太后一下子犹疑起来,这孩子怎么蹦达得这么欢实,难道其中有问题不成?只是他提到玄烨,倒也不像是要夺位。她哪想得到,不过是苏麻刻意地加重了博果尔在其中起的作用,趁机泄愤罢了。

  “荷――包――”

  “据耷拉吴说,荷包是董鄂氏生前亲手所制,皇后一直锁在盒子里,别人都碰不到,倒不像有人做过手脚,应该是董鄂氏生前就算计好的。”

  皇太后用手比划了两下,苏麻喇姑猜测道:“皇太后是要对付董鄂一族?”

  笨蛋,董鄂一族有的是时间对付,现在要紧的是皇上的病及后继安排。

  “福――临――”

  “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在那里,太后放心。”

  “索――鳌――”

  “太后可是要宣索尼鳌拜觑见?”

  皇太后点点头。

  “奴才这就去找人,他们应该还在宫内。”

  在皇太后与索尼鳌拜密谈之时,博果尔也在与岳乐说话。

  福临刚刚醒了过来,他对于自己的病很是坦然,既不询问也不慌张,大概将死之人自己心中也有了感应,他对着来请旨的岳乐甚至说了一声抱歉。

  博果尔在门外等到了红着眼眶的岳乐,他们两人现在都不能马上离开,都在等家人送来衣物更换后再走。

  博果尔心里有些好奇福临是否依然提出要将皇位传给岳乐,但他认为应该不会了,一个深受信赖的堂兄与一个心怀芥蒂的堂兄是截然不同的,福临应该不会再做这样的决定。

  博果尔不知道的是,福临其实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以岳乐的仁厚睿智应该可以统治好这个国家,可他不能相信眼前这个他曾羞辱过的堂兄能厚待他的额娘子女,因为他自己也不愿面对堂兄的女儿,以已度人,他冒不起这个险。所以,他出口的话改成了一句“对不起。”

  “博果尔,你看好三阿哥?”

  “堂兄,你会怎么选呢?”

  岳乐勾了勾唇,转头看向他刚出来的那间房,博果尔也沉默了,是啊,一定都要看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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