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逝……
皇帝大叔重要的话竟然被自动屏蔽,顿时,我想死的心都有。只是,我想我能猜到皇帝大叔后半截话的意思,似乎,我与三禽兽真的成了兄妹!
最终,太皇太后阻止了皇帝大叔几次到嘴边的问话,然后声称有了睡意,皇帝这才开口说明日再来看望太皇太后,让人侍候太皇太后休息。
待到宫人恭送了皇帝大叔以后,太皇太后才唤来许嬷嬷,让她赶紧找找我藏在何处,我知外面安全,便自觉自动的爬了出来,许嬷嬷看到我从床底下出来没有丝毫的惊奇,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愣了又愣,却没有开口。
太皇太后伸出手拉了我过去,然后轻轻摸我的脸,低声道:“安陵,刚刚哀家与皇上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不要怨他,他为一国之君,有自己的不得已之处,你只需记住,一旦皇帝下诏,你就是大秦真正的公主,用着这个身份,你便可以一世无忧。”
我有些木然僵着身子看着固定的一处,这样说,就是太皇太后证实了这事?
皇帝大叔本就对我有怀疑,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今晚上一说,不过是想套出太皇太后的话,从太皇太后口中证实他心中的疑惑,太皇太后也明知如此,为了保我性命,便抛出这个秘密,他们二人各自的目的均已达到。
我黯然的坐着,脑中一片茫然,真的,我一点都不稀罕什么身份,我宁愿自己是街头流浪乞讨的另一个大虾,现在,我不敢见到三禽兽,我怕看到他绝望又痛恨的眼神,我害怕他对我说“离离我恨你”。
许嬷嬷看着我,又扭头看了眼殿外,俯身在太皇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太皇太后顿时变了脸色,那原本已露出喜色的脸瞬间一片苍白,半响,她再次对我伸手,道:“安陵,你坐近些,哀家有话对你说。”
我木木的挪了挪身体,十分的无力,满脑子乱糟糟的一片。
“安陵,哀家刚刚的话你可记住了?一旦皇上的圣旨一下,你就是大秦的公主,是陛下的女儿,是景王平王瑞王他们的亲妹妹……”
太皇太后着重了那个“亲”,我顿时知道许嬷嬷和太皇太后说了什么,定是看出我和三禽兽之间有些异样,才告诉了太皇太后,显然,太皇太后眼中,我的性命高于一切。
纵然是我不想,不愿,可太皇太后还是拉着我,强行告诉我曾经那混乱又真切发生过的事,她说是有权也应该知道这些事。
事情似乎和我想的差不多。
当年,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翰林院士林详之女林月夕与大将军之子独孤建康有情,只可惜,这世间有情人不一定都成眷属。
因为当时的大燕王朝的平宣皇帝一张圣旨,把独孤建康的心上人赐婚给了朝中年轻有为屡立战功且尚未有妻室的少年将军印向天。对于这个似天上掉下来的美人娇妻,印向天含着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来爱惜。
那个从来不懂甜言蜜语的刚毅男子,对着心爱的女子鼓起平生的勇气。
“月夕,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欢喜,谢谢成为我的妻。”
“月夕,我是这般爱你,你能在我身边,我真高兴。”
“月夕,我真想一直都握着你的手……”
“月夕……”
世间最朴实无华没有浪漫气息的情话,偏偏最能打动人心,于是,任是那美人儿是座冰山,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化成一汪春水。
当独孤建康还在日复一日的借酒消愁之时,已成为人妻的林月夕却慢慢放下了不可能的奢望,把心中的那份最纯洁的初恋埋藏在心底,带着柔情的目光注视向了那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男子。
只是,世事无常,凡尘俗世从来没有定数,本以为的一对神仙眷侣,不想却被人打破。
太皇太后失神的说,那时,印向天被平宣帝派去边境剿灭一群流寇,期间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寿辰,林月夕带了贺礼应约前往道贺。行至半路,天意外的下起了暴雨,待一行人到了将军府,将军夫人愧疚难当,急令人捧了自己女儿的干净衣物换上,意外就是在那时发生。
太皇太后说,那情景就如那日一直没有停的雨一般让人绝望。当她和许嬷嬷听到挣扎呼救声赶到时,几个侍女皆被打昏在地,林月夕正蜷缩在角落,身上衣衫破烂不堪,似乎不能蔽体,而独孤建康则是满身酒气的躺在不远处,口中醉醺醺的唤着“月夕,月夕”,而脸上激情的潮红尚未褪去……
许嬷嬷快速的找来衣物替她遮身,林月夕逐渐回神,突然跪倒在当时还是独孤将军奶娘的太皇太后脚下,请求她与许嬷嬷千万保密此事。
她说她不能让丈夫知道她出了这般事,她说那个男子把整个心都摆在她面前,她不能让他承受这样的打击,那个用生命在爱着她的男子会发疯、会杀人的,她说她不能让他在努力了这么久之后,因为她而功亏一篑……
于是,这个平日连蚂蚁都不曾伤害过的柔弱女子,决绝的寻了错处,把那日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尽数除去,不留万分之一的隐患。将军府内相关的人,也在太皇太后的处理下尽数消失,而独孤建康在次日发热高烧之后养半个月的病,待太皇太后私下提醒他不要再纠缠林月夕后,他才讪讪的说,那日的事他记不太清,忘了。
看着这个逃避责任的懦弱男子,太皇太后有些无奈,可将军府的公子和她有着十分亲近的感情,所以自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多留意他,时时提醒他不要再去惹事。
印大将军在十日后凯旋而归,他神采飞扬的看着自己那美若天仙的妻子含情脉脉的等在门处,她脸上的笑,瞬间冲淡了所有的辛劳,卧室的房门被重重的关紧,满腔柔情一室旖旎,平宣帝设的庆功宴上,直到傍晚印将军才姗姗来迟,他眼中脸上流露的愉悦,连平宣帝见了都心情大好。而印向天,如林月夕所愿,至死也不知此事。
当太皇太后听闻林月夕怀有身孕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计算了日子,心在那一瞬骤然变紧,那个尚且年轻女子那时根本不懂什么,怕是回去之后的也未曾做过任何措施,那孩子是……
只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纠结此事,因为之后的时间,独孤将军领兵叛变,推翻平宣帝,颠覆了大燕王朝,摇身一变黄袍加身,登基称帝。
我抬头看看太皇太后,她陷入在往事之中,眼中有说不出的悲凉,她缓缓开口道:“当年是我的错,我明知后院那人对她有心,竟然未曾引起任何警觉,就算后来听丫头说他去了后院,我也该当时就赶过去……对她,哀家心中有愧,如今,还差点连你都不保。”
我伸手安抚的摸太皇太后的手,这下,我彻底知道了皇帝大叔的心思,爱而不得的怨恨,他需要迫不及待的发泄出去,所以在大秦根基尚未站稳的时候就罗织罪名除去了先王亲封的长沙王。
当年,长沙王用尽手段想保全下长沙王妃,可惜那女子是如此的坚决,就算长沙王带回来历不明的女子,就算她心中痛苦难受,她都没有丝毫犹豫的和他站在一起,至死,那双相连的手都未曾分开。
听闻,临行前,长沙王妃从许嬷嬷口中得知自己的孩子保住了性命,目中含泪却脸上带笑,附耳在长沙王耳边说了什么,长沙王双目圆睁瞪着她,最终那带着怒意的眼神转为一片柔情,说出了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月夕,我此生后悔过许多事,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娶了你!
许嬷嬷告诉太皇太后,她得了恩典,有机会送他们喝了行刑前的酒,却没有听到长沙王妃说了什么,所以太皇太后也不知,只是说到当年,太皇太后的眼中再次滑落泪滴,“他们尸骨无存,连墓碑都没有留下……安陵……”
我知道,泪如雨下,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我在听。
太皇太后又道:“安陵,别恨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当年长沙王妃让许嬷嬷转告给哀家的话,哀家知她的意思,她定是想到日后,哀家能保你性命。那时哀家身居深宫,向陛下多番提醒,希望他能看在当年和长沙王妃的情分上饶你和长沙王妃性命,许嬷嬷也被哀家派出宫去多番联系,皆是希望能保全你和你娘。陛下本不是无情之人,只是……长沙王妃名言要和长沙王同生共死……”
原来如此,太皇太后所说让我想通了很多事。
我一直都在奇怪,一个罪臣之后何德何得让太皇太后庇护,原来她是觉得有所亏欠,她在用一个老人的力量努力的替我争取生机。
对太皇太后我自始至终都是感激,她疼我爱我,哪怕是为了抚慰她内心的不安而替她自己和皇帝大叔赎罪,我也感激,对皇帝大叔,我也丝毫无恨,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从未会放在心头。
只是,我不想当皇帝大叔的女儿,我不想当大秦的公主,我不想……和三禽兽成为兄妹,真的。这个事实让之前三禽兽对我的种种行为,都成了违背伦理受千夫所指的**之事……
我呆坐原地依旧在哭,眼泪汹涌而下,为长沙王夫妇,为太皇太后,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那刚刚开始悸动的心。
太皇太后以为我为自己的身世伤心,她长叹一声,不知如何作答,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咳嗽的整个落霞殿只剩下她低缓而又无力的喘息。
许嬷嬷急忙取了药让她喝下,那安神的药喝下不久,太皇太后便昏昏欲睡,我看着她入睡后,起身走向殿外,许嬷嬷垂眸站在一旁,俯身对我施礼送我出殿门。我走到殿门处,回头看了一眼,空寂的落霞殿内只有跳跃的白色烛光才显出有一丝生气。
我随着三禽兽派来的人回了三禽兽所居的寝宫,我抬头,看到三禽兽的内殿一片漆黑,暗暗呼出一口气,朝着他安排的地方走去,灭灯,一夜无眠。
次日,我易了容,躲在房内不出门,三禽兽也一直没有出现。
只是,到了中午的时候,落霞殿突然传来消息,急急的宣御医,然后,我便看到接二连三的御医往落霞殿跑,最后,皇帝大叔也急匆匆的进了落霞殿。
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太皇太后……我抬头看向天空,早上分明还晴空万里暖意融融,现在竟是阴霾不见日光,我看向落霞殿方向,想迈步却又缩了回来,她那般保我,我岂能辜负她最后的心意?
不多时,落霞殿内的哭声穿过空无一物的天空,传到了我的耳里,那一刻,我跪倒在地上,眼泪奔涌而落。我知道,那个一心为我打算的老人终于放心去了。
一时之间,朝中大恸,皇帝大叔毫不吝啬的给予太皇太后最浓重的皇家礼仪。
因着太皇太后由着低贱的奶娘身份登上太皇太后高座,让民间百姓对这位太皇太后多了份好奇。于是街头巷尾众说纷纭,他们不懂,太皇太后是个本性纯良的人,她能晚年得意高枕无忧完全是得益于皇帝大叔的父亲,大秦第一代国君独孤珏。
独孤珏虽起兵反了大燕王朝,却不能否认他是孝顺的人。当年身为独孤珏自幼尚母,太皇太后作为他的奶娘把他当亲子抚养,若不是太皇太后相护,只怕早就没了独孤珏,更不会有后来的大秦王朝,所以,心存感激的独孤珏登基之后,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奶娘捧上了太妃宝座,临终前又留了遗诏,特地指出要皇帝大叔孝子为先,皇帝大叔为了博个好名声,直接把自己父亲的奶娘送上了太皇太后的称号……
没有传奇,没有争斗,完全是真心所换的结果。那个老人的真心,也分了一份给我,看着落霞殿,我泪眼朦胧。
接着,皇帝大叔一声令下,除了远嫁他国的公主,其余分散在大秦五湖四海的皇家子弟在之前没有赶来西京的,全数赶了回来。宫里宫外皆挂气白色长布,一片肃然,整个西京陷入一片白色之中,所有娱乐更是被勒令停止三日,违令者必严惩。
经过一系列的皇家礼仪之后,太皇太后的遗体入了皇陵,前后所需时间整整三日。
太皇太后的逝去让我本就萎靡的情绪愈发没了生气,连着几日,每日的膳食同的愈来愈少,人也似乎瘦了一圈。
许是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三禽兽,这个消失足足十日没有露面的人终于来到我的面前,我缩在没敢抬头,他亦没敢靠近,我不知他是否知道那晚太皇太后的话,却发现他在刻意的保持距离。
他站在三步之外,声音冷淡而漠然的说道:“为何不乖乖用膳?太皇太后想必也不愿看到你这般模样,可是想让她老人家去了还要替你担心?”
我想告诉她,不是我不用膳,而是我根本吃不下去。我素来不是给容易被打倒的人,只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