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条绵延数千里,险峻异样的天山山脉的存在。
坐落在天山山脉地理位置特殊的上原城,就成了连通着三大王朝的唯一交通要道,因而视为共必争夺之地。
玉林街在城中心偏北,离七十六号街不算近,是一个再往北就是北郑王朝占区,往南就是蜀汉王朝区的尴尬地位。
其余两大王朝曾经因为国力远不如大丰王朝,才会被大丰王朝驱逐远遁至西北塞外,在上原城这条重要战略防线,也只能压缩在城中最后一角死守。
但自去年来,沉寂了二十余年的太平盛世,又再度因为大丰王朝多年来每况日下的势弱,开始硝烟四起。
这座三大王朝共同占据的上原城内就首当其冲,不断开始明里暗里的交锋相互试探底线。由初始各自扶植的势力登台亮相,到现今局势严峻到各大王朝官方死士互换比拼。
而玉林街不过是一个城区的小战场而已,但依旧是有数个帮派牵涉其中,更有大批监察司官吏以及死士为了坚守那条见不着的防线,悍然赴死。
言信自有渠道了解到如今局势之恶劣,哪怕负责上原城的大半监察司明暗的官吏,都深陷其中,每日都有大量死士去死。
所以当他听闻顾书冷被卷进来时,他很生气,生气到身为朝廷地方重臣之子,竟然无视朝廷的脸面,公然当街杀死监察司官员泄愤。
然而下一刻,却听顾书冷说了一句让他更加匪夷所思的话来,“其实你都想错了,是我主动派人去与监察司接洽,最后才达成协议的。我不知道门外那位职位高居“掌旗”的官员,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与你说清楚明白。或许,他也是因为个人缘由,想着借此机会除掉你。”
不过他却没说出,那名监察司之所以会出手拦下他的真正原因。
言信仿佛听错般,他愣了片刻,才匪夷所思道:“这是为什么,不可能,我不信。”
最后他居然吼出声来,“要知道你在他们眼里,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搅动这趟浑水,成为胜负的关键,哪怕搭上你的顾草堂。”
他很清楚,只要没人踏进这间小院子,这位顾草堂的主人在外人眼中,就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早已悟透了四境之中的“真意”,意境之足连他都自愧不如。
然而他猛然想到什么,看向顾书冷。
顾书冷明白他想问什么,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暴露我的底细,你也清楚,我这四境的‘真意’空有境界没有修为,只是空中楼阁水中黄花。没有经历过前三境淬体打磨的体魄支撑,根本无法用在实处,只是个空架
子。”
在言信不解目光中,他一语道破玄机,“你难道忘了,我在城中与数位强大修士有着很密切的往来,这其实也是监察司想借此机会,试探我与那几位的虚实...”
不等他说完,言信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一把抓住顾书冷的手,就要往外走,同时嘴里喝到:“跟我走,只要你到了州牧府,哪怕你已经与监察司签下‘同契’,记录入册,他们也休想拿你问事。”
即便是没有使出修为,但凡修士洗髓伐脉后使出寻常的力道,也远非普通人口中的天生神力所能比拟,然而他却没能拉动那个比他矮了半多个头的少年。
顾书冷轻轻摇了摇头。
言信怒道:“你真想找死?外人不明白其中缘由,难倒你我还不清楚吗,你与那几位根本只是几句寻常书信往来罢了,你真把自己当做能够说动他们替你出手的人物了?”
顾书冷笑而不语。
言信突然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击,他死死盯着顾书冷一字一句问道:“难道,早就从数年前,你就开始刻意用那几封往来的书信迷惑旁人,故布的疑阵?”
他没有去想那几位大修士会前来出手相助的念头,因为不现实,哪怕他贵为御剑门内部重点培养的核心弟子,也还没那个资格。
顾书冷那有些泛白而略显阴柔的俊美脸上,露出一抹平时罕有的笑容。
言信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论实力修为他甩眼前这位少年好几条街,但论算计和谋划,他却被眼前少年甩好几条街不止。所以就算打破把脑袋,都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他只需知道,一个从数年前就开始着手的布局,必然有他不得不去做的用意。
沉默了许久,言信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的松开了手。
心情有些复杂和沮丧的言信莫名有些惆怅,回想起几年前刚认识他开始,他的目光总是这般,从来都一直在眺望很远很远处,给人一种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如此的遥远。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试探问道:“那封寄往剑山后引来那位剑道大宗师的信,也是此次谋划的重要一环?”
顾书冷‘咦’了一声,有些奇怪的啧啧道,“监察司能够察觉到我寄出的那封信并不奇怪,只是你却能收到消息就有些奇怪了。我就很好奇,是你家哪位泄露给你的。”
当初传信时候,为了能够做到万无一失,他特意耗掉许多人脉以及重宝,搭上了至今都不被任何王朝染指的“季氏”门路。
而作为天下八大最为顶尖的世家之一,“季氏”在传信、寄件这一块上,有着足够的实力和信誉。即便是大丰监察司再怎如何的手眼通天,哪怕知道了密信寄往何处也绝对截获不到信中内容。
言信眉头一皱,试探性又问:“你是说...”
顾书冷摇了摇头,“不一定是,或许是我想多了。”他没再说什么,他大概是明白了,却并不想挑拨他与父兄们的关系,也没兴趣。
两人忽然就僵着了,像是把能说的都说完了。
言信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似乎每一次都是在他赶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迎刃而解,似乎从来就没有他什么事,反而总能在少年言简意赅的言语中,获益良多。
他有些受打击,不甘心地问道:“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的吗?”
顾书冷一怔,忽然笑了,毫无犹豫道:“有,借剑一用。”
许久过后,趴在药铺柜台上数着一颗颗铜钱的苏宁破天荒的发现,走出小院子的言二公子似乎心情不错,也没有往常那般总爱逗弄自己那样面目可憎,反而很..和善?
苏宁看着手中多了一柄剑鞘的言信走出铺子,眼神有些古怪,他可是很清楚公子与那群黑衣官员的谈判,似乎要求监察司阻拦言信,就是其中之一。
铺子外,雨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渐小,那一群监察司尸体已经不在。
言信刚把那把剑鞘别到腰间,就见有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几人迎面走来,远远就躬身作拜,同声高呼,“属下参见二少爷。”
原来几人是州牧府下辖各府的下属,因为接到监察司拥有临时调用地方任何一应府兵特权的“掌旗令”调遣特令,调令‘无关人等禁止接近七十六号街’的封街命令,先前言信来时,府兵不敢确定是‘无关人等’没敢阻挡。
言信脸色由晴转阴,不耐烦道:“现在已经无事,你们且回去罢。”
见府兵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从权,言信冷笑:“稍后自有我去与父亲说去,监察司调令可没有说封街多长时间。”
他忽又问,“封街已有多长时间了?”
那名一看就是领头之人赶忙作答:已经快六个时辰了,刚好是第一场雨开始时。
言信一愣,忽然想到,封街将近六个时辰,按理来说顾书冷与监察司相谈,怎么都不该花那么长时间。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父亲与兄长故意合起了瞒着他,又在最后关头悄悄泄露给他。
他回头望了一眼药铺,心想那群监察司官吏为何那么巧,难倒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