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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017年(十一)

寻死觅活之路 伊郁喆 4857 2024-11-19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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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没几天,马丽亚那十岁的身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儿旧病复发后医治无效离世,对马丽亚是个沉重打击,犹如当头一棒。

  工作队当天就前去马丽亚家看望她,伊郁喆跟村里女干部也多次上她家,安慰开导她几次,但效果不太明显。

  三天前,酗酒的伊买江喝酒后又对马丽亚实施家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马丽亚一气之下回了宁远县的娘家。

  本来回娘家寻求温暖和帮助的她想得到爸爸、妈妈的帮助,可是与她一向不和的嫂子说了些难听话,她一时没想开,昨天下午投河自尽了。

  听着马桂花讲述着马丽亚的悲剧,再想想刚离世不久的好朋友华永,原本心情稍稍开朗些的伊郁喆又愁云惨淡,汪勇与巴桂也是黯然失色。

  俩人低声嘟囔着,这个寒冬倒是怎么了,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接二连三发生这样悲伤之事。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汪勇就说他来请客,掏出手机对着马桂花张贴在墙壁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支付了25元饭钱。

  在农村就这点好,吃饭消费起来,同样的饭菜要比起城市来说便宜多了,一串烤肉1元,每碗面肺子5元,这顿午饭要在城市非得花50元不可。

  物美价廉是马桂花餐厅的特点,过往拉煤炭的大货车都要停驻在她的餐厅前面,吃个拌面、来几串烤肉花不了多少钱,非常实惠,这也是马桂花生意兴旺的原因。

  马丽亚的事情让三个人没了聊天的兴致,起身离去,上了车回到村委会,看来今天要到马丽亚家去看看,虽说伊买江让人憎恶,可毕竟他是麻扎子村的村民。

  每逢村民家遇到红白喜事,无论是哪个民族,工作队都要提些礼物前去表达心意。

  当伊郁喆三人回到村委会后,才发现村干部都不知道马丽亚的事,他们三个人是村委会大院里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

  村书记海米提还在宁西县吃午饭没回来,村长斯拉吉丁体弱多病的爸爸又生病了,在村里卫生室照顾着老人,伊郁喆三人掏出手机分别给队长、村书记、村长通知马丽亚跳河自尽的噩耗。

  队长李岱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他们到乡政府对面的维吾尔餐厅正吃着拌面,听到这个消息,草草吃了午饭,赶紧朝村里赶。

  傍晚时分,按照当地风俗,工作队6名队员带着一袋大米和一壶清油来到伊买江家时,只见他浑身酒气坐在房前走廊的砖地上呜呜大哭,马丽亚的遗体已经被娘家人在今天中午安葬在她出生的地方。

  安葬了女儿后,娘家人才通知伊买江,马丽亚去世的噩耗。

  对于这个女婿,两位老人早就恨之入骨,而又无可奈何,通话中已经明确告诉伊买江,既然女儿马丽亚已不在人世了,从此两家人再无来往,再无瓜葛。

  工作队和村委会对伊买江这个人也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想想善良幽默、能歌善舞的马丽亚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不能不惋惜。

  但是此刻,伊郁喆反倒觉得马丽亚这样做也是一种解脱,已经产生了厌世情绪的她,望着院落中马丽亚生前最喜欢的那棵海棠树在寒冬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枝条上没有一片树叶,没有一点生机,她傻傻痴想着,自己何时跟马丽亚一样也能得到解脱。

  夜晚,伊郁喆又失眠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觉,感到非常憋气,干脆出去透透气。

  今天赶去县城为华永送行时,她把黑豆放在村委会的值班室,没带它。黑豆生怕主人抛弃它,不管它了,双眼时刻盯着伊郁喆的一举一动,寸步不离。

  深更半夜,天冷极了,惨白的月光下,远处的雪山好像一座银子筑成的巨型坟墓,毫无动静、毫无生命的活力。

  伊郁喆站在宿舍大门前也一动不动,在寒冷的北风中瑟瑟发抖,手脚几乎冻僵了。

  脚底下趴着的黑豆也被刺骨的寒风冻得打着哆嗦,小东西实在招架不住了,它爬起来跑进周转房的走廊里,走了几步发现主人并没有进来,又转回身去,来到伊郁喆身前,后爪使劲蹬地,前爪不住拍打主人的大腿,这样的动作连续蹦跳反复了十几下,终于使陷入沉思的伊郁喆回过神来,一人一狗回到了暖洋洋的小屋。

  铁炉四个支腿下面垫了几块砖,平时伊郁喆把潮湿的鞋袜放在下面烘烤,黑豆冻得直接趴到铁炉下的空隙处,也不害怕自己身上的黑毛被高温烤糊。

  伊郁喆也钻进了被窝,靠在床头上,上身披着棉大衣,正对着宿舍的窗户望着外面的风景。

  窗户前的沙枣树在狂风下“哗哗”直响,狂风卷着树枝挥动,像魔鬼的爪子在空中乱舞。

  生活就是由许许多多的不顺心组成的,傅韬心理承受压力很强,扛打击能力也不弱,他一直认为,如果遇到挫折就放弃、半途而废,那是弱者的表现。每当遇到挫折,他只让自己发泄片刻的颓废和抱怨,过后,继续咬着牙前行,挫折还有可能遇到,但生活依然继续,停滞不前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让你陷入泥淖中拔不出来。只有面对现实、坦然接受、克服困难了。

  保鲜库烧着后,布拉克村的几个村干部带了些饼干、冰糖和砖茶等礼物前来看望、安慰傅韬,对于这个已成为布拉克村一分子的男子,大家都打心眼里敬重他。

  嘘寒问暖后,大家离开了果园。刚才还有点喧哗的院落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傅韬一个人在院落冲洗着树上干杏,幸亏把没有清洗包装的将近7吨树上干杏用编织袋装好后放到了大库房,否则这次大火……

  傅韬想都不敢想,把干杏倒进仅剩下的十几个塑料筐里,一个个搬到井房旁。回屋里换上大雨鞋,手上戴双棉手套,打开小井用水冲洗表面有些灰尘的干杏。

  冲洗完后,他又把塑料筐一个个抱到烘干房里,倒在配套的烘干设备上,均匀平摊好,关上烘干房大门。

  给烘干房铁炉里放满足量的煤炭,放进火种,打开鼓风机,启动开关烘烤树上干杏,烘烤上20个小时就可以了。

  这个活需要三个人来干刚好顺手,现在可是已经没钱了,没有钱再雇佣农工干活了,干脆他一个人来干吧,反正这个冬天自己也没啥事。

  昨天晚上,琼塔木乡政府董副乡长打来电话,让他这两天准备好2吨的树上干杏,乡政府要参加县供销社组织的农产品推销会,到内地各大一、二线城市推销各乡镇的地方特色农产品。

  乡政府干部都知道傅韬保鲜库着火的事情,他们想帮他,就采取帮他推销树上干杏的方式来减轻他的压力。

  银行贷款还没有还完,借了小弟弟的50万元周转一下归还了贷款。

  那天偿还完贷款后,跟行长透漏了自己打算再贷上120万元,为开春做准备。结果,银行行长以他们银行主要是为流通领域企业贷款为由,已对种植大户停发了贷款。

  傅韬知道这家银行是推诿之词,2015年贷款时可没说这样的话。可见,这家银行担心自己的偿还能力了,已经不打算给他贷款了。

  杨骏去年底就是在这家银行办理的贷款,已经办完所有手续,就等着上会研究通过后发放贷款,他就是以种植庄稼的计划上报贷款数额的。

  那天,傅韬无可奈何离开这家储蓄银行,看着自己熟悉的征信记录堪称为优良大客户的傅韬,就这样三言两语被行长打发出去。

  当初给傅韬办理贷款业务的小女孩小童实在不忍心了,忍不住问了下行长:“李行长,咱们银行这样做不太好吧。”

  “你一个小女孩,懂个啥,发放贷款要选准对象,尤其是贷款数额大的贷款。”油头粉面的行长教训着这个涉世不深的小童,一幅过来人的经验。

  小童追出去,把傅韬喊住,告诉他县农村信用社会给他发放贷款的,让他去那里看看。

  傅韬本就打算到信用社去看看,拿着林权证来到信用社窗口一打听,他们同意发放贷款,并给他提供一张写着需要准备何种资料的纸张,让他回去做准备提供纸张上的所有资料。

  在农村信用社贷款后,还得赶紧归还小弟弟的钱,这是小弟弟开春种地的全部资金。

  把这批树上干杏放进烘干房烘烤后,傅韬进屋开始吃起午饭,一个人忙乎了大半天,早已过了饭点了。

  喝着奶茶,啃着干馕,吃着老陈送的油辣子,一顿饭就这样打发了。

  吃完后,累得连碗都不想洗了,躺在床上休息,腰酸背痛的。

  听到院子里传来卷毛和黑妞的狂吠声,紧接着就是吱呀吱呀车轮碾压积雪的声音,坐起来朝窗外一看,是老陈的夏利车。

  车子停在院落大门口,车上走下来老陈、库尔班江和小李子三个人,一个个穿着他们夏天浇玉米时的连身厚塑料雨衣,个个像个蛙人,看上去手脚都很不利索。

  赶紧出去迎接他们,老陈见傅韬出门,高声问道:“老板,我们过来帮你洗树上干杏。”

  傅韬红着脸,不好意思得讪笑着说:“现在没钱,可能工钱要往后拖拖。”

  “说啥话呢?帮忙来得,不要工钱,你别多想。”老陈生怕傅韬误会他们的来意,赶紧解释道。

  既然这样说了,傅韬也不好再推辞,把他们三人带到大库房,三个大男人二话不说动手干了起来。

  傅韬也在旁边一起干着,人多力量大,一个下午就把2吨树上干杏冲洗干净摆放到烘干房门口。

  天气寒冷,看见大家一身的冰水,脸颊都冻得通红,傅韬让他们进屋喝点茶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三个人都没有进屋,把手拢在嘴边哈着气,哆嗦着身体上了老陈的夏利车,天实在太冷了,冬天干这个活真是受罪。

  临走前,老陈给傅韬说道,明天早上他们几个人要过来帮着把烘干好的干杏装袋,剩下的树上干杏也全部冲洗完,顺便把保鲜库破铁皮收拾一下,付之一炬的保鲜库黑乎乎一片,摆在那里太难看了,快要过春节了,要新年有个新气象。

  老陈是个干脆利索之人,给傅韬讲完话上了车就走了。目送这些朋友远去,傅韬回屋从抽屉里取出记账本,把老陈三个人的名字和干活日期如实记录下来。

  “人间自有真情在”,虽然老陈他们是来给自己帮忙的,但是等今年收成好了,傅韬会把这些工钱付给他们的,哪怕他们不要,他也会以送几只土鸡方式来表达他的谢意。

  老陈他们除了种各自的那二三十亩地,一年四季基本都是外出靠打工挣钱的,小李子还是个贫困户,他媳妇常年有病,是个“药罐子”,大家活得都不容易。

  就因为傅韬是一个从不让跟他交往的人吃亏的人,所以,他有个事情啥的,这些朋友都会不请自来帮个忙。

  第二天早上,老陈那辆小夏利车里坐满了人,老陈媳妇和身体病弱的小李子媳妇今天也赶来帮忙了。

  在宁西市儿子家过冬的亚森江也听说了保鲜库失火的事,专门赶过来看望傅韬,他开着儿子的桑塔纳轿车,车上挤了6个人,别克、艾力木江、玉努斯、马敏等等都是傅韬熟悉的好友,大家都打交道快十年了。

  呼啦啦,十几个人一个上午把保鲜库的变形了的铁皮拽下来,一个个摞在前面摆好,大家又清扫保鲜库原址上的积雪,把成堆的灰铲到前面的大坑里。

  他们又把烘干房干了的树上干杏装进袋子里,把摆放在外面的结成冰块的干杏装进烘烤设备上,放煤炭开鼓风机烘烤。

  中午大家都没回家,不让傅韬做什么饭了,有啥吃啥,在傅韬这里喝点奶茶、吃点馕、吃着油辣子,简单得垫了个肚子,下午,又七手八脚得把剩下的树上干杏全部冲洗完,装进编织袋里,摆在烘干房门口摞好后,让傅韬自己每天烘烤,没几天就能烘烤完。

  傅韬一个人要干上半个多月的活,被大伙三下五除二得就干完了。送他们上陈时,傅韬把准备好的每人一份的树上干杏硬是塞到两辆车上,来表达自己微薄的谢意。

  朝着驶去的车子挥挥手,等他走进厨房去拿牛奶准备晚饭时,看见厨房八仙桌上摆放着一袋子切割好的牛排,足足有十公斤之多。

  傅韬这才想起这是亚森江送给自己的,下午在忙碌时看到亚森江从厨房出来,自己当时也没有多想,真是患难之时见真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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