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六回:臣不知
“战威侯呢?”天使劈头就问,同时伸着脖子往老四的身后看。
身后,一片空旷,连个影子都没有。
老四喘气,搓手:“大人啊,我翻过半架山绕过大半条河赶到那里,可是那的人说侯爷带着人往北边山林更深处打猎去了。咱们夫人有身子了,侯爷想给夫人弄些野味,顺便也备几条好点的毛皮。”
“那就是说你又没碰上了?”
“是的。”老四很老实地回答。
“没碰上就直接说没碰上不就得了?你扯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天使很生气。
老四低着头乖乖地听着。
天使发完火才发现天已经快要黑了,看来今天得在这里住一晚上了。可是瞧瞧这四周只有简陋的木头房,里面要啥没啥的样,他就待不下去。
青川县衙离这里不是太远,不如就先往那里去暂住一宿,等明天再过来好了。
主意打定,天使就告诉老四,一定、务必要把战威侯快点找到,旨意不能耽误!
见老四连连点头,天使这才匆匆下山而去。
见他走远了,老四才和老八两人对看一眼,发出嘿地一声笑:“想叫我们找侯爷?你慢慢等着吧!”
第二天天使果然又来了,没见到老四,老八说老四一大早就去山那边找侯爷去了。
于是天使又继续等。可这次等到天黑没见到战威侯不说,连老四都没影了!
“大人息怒,必是我四哥往山里边去找了。大人你也知道的,这山高林密的,想找个人实在不容易,请大人耐心等等。”
天使一想,有道理啊,兵法上不是有句话叫“逢林莫入”吗?说的就是山高林密人难找,野兽毒虫赛千军,嗯,可以理解。
这时候的天使不理解也不行了,人家不在你有什么办法?
于是天使再次回青川县衙。
第三天晚上,天使实在受不了等待了!
战威侯没接圣旨不知道情有可原,他这个传信使来了这里这么多天没动静可就该遭罪了,这要是皇上发火,他十个脑袋也不够搬的。
“战威侯踪迹渺茫,本使也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下去,还得赶紧回京复命呢!这样吧,圣旨我就留下了,你们赶紧的找人,找到了就赶紧按旨剿匪去。本使先行回京城复命去了。”
老八急了:“大人,这个可不行啊!咱们侯爷并没接旨,你把旨意搁这里那不就等于咱们侯爷已经接了吗?接了旨却没有立即办事,那不就成了抗旨不遵了吗?不行不行,大人你不能走!”
这句话提醒了天使:对啊!我干嘛要傻老婆等汉子似的傻等?直接把圣旨留下不就得了!剩下的事那都是他战威侯的事了,要打要罚跟我不相干了嘛!
想通这个,天使说什么也不肯待了,生怕老八纠缠不放,急忙丢下几句话飞快地下山去了。
老八在后面扯着嗓子连叫了几声“大人”,天使只装没听见,转眼跑的没了影。
这时老四才从后面转出来。
“行了别喊了,早跑的跟兔子似的了!”
老八嘿嘿地笑。
“可算是走清静了,要不咱们连正经事情都没法干,整天陪着累都累死了。”老四舒服地叹了一声。
“陪着他的是我好不好?”老八不服气。
“我躲着他也很累的好不好?”老四白眼。
这个还真的是很累。
老八没反驳,然后问老四,对于这道圣旨侯爷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就一直这么晾着,咱们老大本来就是他们的眼中钉,姓杨的那伙人该更有话说了。”老八担忧。
“放心吧,老大手里早就有皇上亲手写的,并且加盖了国玺和私章的密旨了。”老四指着木桌上那明黄的卷轴:“比这个出自杨老头手笔的东西有份量多了!”
……
京城里,杨尚书等到天使回转才知道压根没见到拓跋珪人,连那旨意也是留给了没名堂的人——老八本是负责情报传递的,属于老三的手下,这些人都是藏在暗里的隐形人,杨尚书哪里知道他去?他还以为老八就是一个下人呢!
“这战威侯好大的胆子!”杨尚书火大的拍桌子。
可是拍完了他也没办法。人家又不知道你这边要去圣旨?人家是在圣旨到达之前就去的山里,这没法怪罪——当然,要是皇上执意降罪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杨尚书知道那不可能。
因为战威侯是回来娶亲的,并没有领任何官衔在身上。
也就是说,他名为侯爷,但没有任何皇上给予的实际权力,没有权力也就没有责任得乖乖呆在原地。
看来还是得弄个官衔把战威侯捆绑着才好,哪怕是虚衔也行啊!
战威侯没接旨不出手剿匪,杨尚书却不能等。
他并不是在乎杨雀的生死,说实话,在杨雀被掳去后杨尚书就不再抱着让杨雀回来的想法了。
一个被贼匪掳劫走的大家闺秀,还回来干嘛?给家族抹黑吗?
但是杨尚书却不能不做出要积极营救杨雀的样子,否则他就会被人指责说冷血,没有人味。
嗯,其实救出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比如说当做礼物送到某处,总之不能浪费了……杨尚书琢磨着怎么利用好每一个人。
这个拓跋珪去了哪里呢?他什么时候才能接旨去剿匪?
其实杨尚书并不是真的在意,他只是想利用这次拓跋珪没有及时接旨造成的严重后果来逼迫某些人就范。
是的,他的着急,生气和怒火,通通都是在演戏!
“最好是你七天过后再出现,那时所有事都由老夫说了算了,老夫要你亲自上门来求老夫高抬贵手!”灯影里,杨尚书拈着修剪整齐的胡须阴阴地笑。
第二天的早朝上,杨尚书就战威侯不接圣旨为由,展开了一场针对如何惩罚的议论。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把这个题目抛出来,庆云皇帝就拿出一份奏折。
“战威侯请旨要单独立府,诸位怎么看?”
什么什么?战威侯要立府?这是要打破朝廷“兄终弟及”的祖制啊!这怎么能行?不可以,坚决不可以!
于是杨尚书忘了自己本来要告战威侯状,逼皇帝先惩罚,然后再给个不大而且还是受自己管辖的官衔将拓跋珪召回京城的事,面红脖子粗地争论起来。
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护祖制,比如说楚州秦太傅家出来的,在刑部任员外郎和在吏部任郎中的秦芳洲秦芳华哥俩,还有苑林编修荆朝华等一干人。
这些人一来都自有真才实学,羞耻凭借祖制白获好处,二来,他们的家教都极其端正,不屑于跟杨尚书等人同流合污。
“战威侯此举不妥!本朝立国以来,祖制一直就是国之根本仰仗,岂有随意破立的?更何况还是单为他一人!难道要朝野上下都学他破坏祖制吗?那跟废除有什么不同?”
礼部侍郎杜却当先反对。他是杨尚书一派的人,更是端王的拥护者。
“杜侍郎这话我不赞同。从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立国之初的条例法度都不可能完全适应下去。国家制度是应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改变的,而不是原地踏步墨守陈规,那样只会导致各部门的制度僵化,对国家民生的发展都极其不利。”苑林编修荆朝华说。
他的话得到秦氏兄弟的赞同。
“荆编修此言有理。此一时彼一时,规矩尺度都需要不断改良才能进步。这并不是破坏,而是竖立。”秦芳洲说。
“对,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才是保证自己不后退的根本。”秦芳华立刻声援哥哥。
“荆编修和贤昆仲这话乍听有理,可是,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不成功呢?引起民变怎么办?”杜却和拥护祖制的人说。
“咱们不能因为害怕不成功就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放弃,那样跟行尸走肉有什么两样!”秦芳华很不客气地直斥。
杜却抖手:“你!”
杨尚书一派怒目而视,对方傲然冷哼。
朝堂上吵吵嚷嚷各执一词,杨尚书派坚持要从严治战威侯的罪——抗旨,破坏祖制,二罪并罚,要庆云皇帝下令,一:保留战威侯爵位,但要将其拨到兵部任员外郎兼任招讨使,听自己的命令。
荆朝华和秦芳洲兄弟俩则坚决反对。
庆云皇帝端坐在上只是观看。
看看吵的差不多了,庆云皇帝暗里做了个手势。
不久,外边匆匆跑进黄门官来。
“启禀皇上,边境快马急报,南蔡北陈两国联合,欲再举战火侵我大魏!”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殿里静无声!
“可恨的陈国又贼心不死了,竟然还联合起南方的蔡国来了!”庆云皇帝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两眼往下一扫:“诸位亲家,边境烽烟再起,诸位可有良策退敌?”
“皇上,战威侯可退敌!”杨尚书反应最快,立即回禀。
庆云皇帝扯了扯嘴角,漾起一抹讽笑。
“杨尚书啊,你刚才不是要朕从严治战威侯的罪吗?这会怎么又推荐他来领军退敌呢?战威侯的确是将帅之才,可是他这抗旨不遵……这不妥当吧?”
杨尚书眼珠转转:“皇上,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国难当头,臣愿对战威侯既往不咎。”
“那可不行!”庆云皇帝断然拒绝。“他还破坏祖制呢!”
“这个……这不是只上了奏折吗?不能算……”
庆云皇帝叹气:“可是杨爱卿,战威侯这折子上说了,如果不给他立府,他就要辞去战威侯的爵位,带着他的娘子过田舍翁生活去了!”
啊?杨尚书傻眼!
战威侯有这意思皇上你刚才干嘛不直接说?害的他们这里争半天,却等到现在提出来!
皇上,你是故意的!
“各位爱卿啊,若是不能满足战威侯这个要求,他就真的要甩手不干了啊!”庆云皇帝在上头瞄瞄这个又瞅瞅那个,叹气说。
“他要敢如此,皇上就该直接拿他治罪!”杜却大声说。
秦芳洲冷哼:“当初定国公被人毒杀,定国公夫人自动请退朝廷封赏,交还京中府邸及一切财产,带着全家人回到青羊城。当时皇上就曾赐定国公家人永远自由,除非自愿,否则不用领受朝廷命令的旨意。杜大人你这是想教皇上出尔反尔吗?”
杜却傻愣:“有这事?臣不知啊!”
杨尚书也愣怔:“臣也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