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回:谁坑了谁
“这次的事其实是姓杨的那老家伙给皇上下的套。”方少云和拓跋珪对面相坐,前者少有的一脸严肃。
“你也知道皇上一直对祖宗传下来的那个兄终弟及非常厌恶,总想废除。可是后宫中有明真太后,前朝有杨老头一班死硬派,每次皇上一露出废除的意思,那群家伙就搞哭祖庙跪朝堂绝食上吊那套把戏,还煽动不明真相的糊涂太学院书生闹抗议。
这次也是,皇上想找个人出来树立榜样,好为废除这条旧制铺路,结果这边刚找好人选,那边就知道了。也不知道那群人怎么做的,总之是之前明明答应了皇上的人选反水了,害的皇上又受了太后一顿委屈。
所以皇上也是恨的牙痒痒,对自己身边都有奸细的事火大的很,柔妃就出了个主意,让皇上以赏赐为名送几个美人过去。当然这里面有真美人也有皇上的人。
可谁想杨老头来了个反将,说要论功劳首推战威侯,而且战威侯只有一个夫人,正是后院空虚,不能亏了战威侯。逼的皇上没办法,只能给你送了个人来意思意思。
没想到那死老头又说什么他的女儿是你母亲,他就是你的外祖,当外祖的要爱护关心子孙,皇上都送人了他这个外祖不能看不见,所以就从自己府里又挑了三个出来给你一齐送来。”
方少云说着只是摇头,为拓跋珪遇到这样的“外祖”叹气。
“我就说皇上这次怎么会干这种事,果然又是姓杨的!哼,外祖?他也有脸说是我的外祖?我可没承认有这么个外祖!我只知道我的外祖姓薛不姓杨!”
拓跋珪一拳头擂在桌子上,让桌上的茶壶茶碗响成了一片。
方少云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劝道:“我知道你厌恶他们透顶,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按照世俗道理,他还就是你外祖,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长者赐不得辞,这是世俗规矩,避不了的。”
拓跋珪更火:“什么狗屁规矩,老子就是不遵守又怎样?”
方少云目光闪了闪,说:“这是现实,你若不肯遵守必定会遭受万人指骂,口诛笔伐。你想想,值得吗?
还是算了,不就是送几个女人过来吗?大不了你就眼睛一闭,全当她们是每天要穿的衣服,将就着算了!”
“嘿,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什么叫每天穿的衣服?什么叫将就?那是能随便将就的吗?
就算是衣服,老子也只喜欢穿自己娘子那件,别的都没兴趣!”拓跋珪破口骂道。
这是什么烂比喻?衣服?惹急了他直接把姓杨的一家都拆成衣服碎片,嗯,还有眼前这个瞎比喻的家伙!
见他真生气,方少云急忙陪笑,然后又说:“其实皇上知道杨老头盯着你这个侯爷位置呢,他反正是没有兄弟的后患了,所以才蹦跶的这么欢畅。可怜那些被他拉拢过去的糊涂家伙们,还真当兄终弟及这条旧制会给他们带来多大好处。”
拓跋珪皱皱眉头:“这旧制还是得早点废除,要不然我都不放心。你说万一哪天边疆再起战事,我必定是要去的,可战场无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我可不想自己流血流汗拼下来的家业落到别人手里,苦了自己娘子和孩子。”
对这话方少云十分支持:“是啊,这条旧制不除,就会滋养一大批蠹虫。咱们苦累,一个不小心就落进他们手里,就是死了也不能甘心。只可惜,”方少云话锋一转,无比失望地叹息——
“只可惜皇上千辛万苦才找到个愿意当一个吃螃蟹的人,结果只是昙花一现,白高兴一场……唉!”
“那样的怂货没有便没有,再找个就是了。我就不信这大魏朝再找不出一个骨头硬脑筋清楚的人来!”拓跋珪不以为然。
方少云白他一眼:“你想的太简单了!要知道这件事关联多大,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他们怎会就这么看着不动作?这是很危险的,送命都是轻的!能不能抵扛得住百姓口水还是两说呢!”
拓跋珪一拍桌子,愤愤地:“既然生而为人,自当顶天立地,要是怕什么口水流言性命威胁,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算了!”
“唉,枪打出头鸟啊!兄弟,我就叫你一声兄弟了,我劝你不要……”方少云拼命地劝,惹得拓跋珪冷笑连连。
“暗夜公子,我竟从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暗夜公子原来只是个……哼!”
“只是个什么?普通俗人吗?我本来就是普通俗人!普通俗人爱惜自己性命,怕死又怎么了?碍着谁事了?”方少云也火了,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拓跋珪——
“是,你是大魏朝最年轻最有本事的侯爷,你武功高强,身边还有一帮子忠心赤胆的黑云三十骑,你自然不用怕。
可是那些普通人呢?他们有什么?赤手空拳跟朝野上下的死硬派斗,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流的血就不是红的吗?他们就没有至亲至爱的人,不需要珍惜吗?
你既然会说为什么你不干脆去做?有本事你去当这个出头鸟立这个榜样,我方少云第一个服你,当着别人的面给你下跪磕头都行!可是你敢吗?你能吗?不能就给我闭嘴!”
“谁说我不敢?只要皇上愿意选我,我拓跋珪绝无二话!”被方少云这一番话逼怒的拓跋珪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大声喊——
“我不稀罕你下跪磕头,只要你能帮我找出我娘的死亡真相,让我能报仇雪恨!还有就是舞舞,我要她平安,过的快乐不被人欺负!这些你要是能做到,我就跟皇上自请废除这条旧制的人选!”
“砰”的一声,一只茶碗被他一拳砸成碎渣,他凶狠地瞪着眼发誓:“如有退缩,就如这茶碗!”
方少云忽然就缓了脸色,嘴角甚至噙了一抹微笑,缓缓地坐回了位置。
“战威侯,你确定吗?”
“确定!”
“你就不考虑下自己娘子的意见?说不定她反对呢!嗯,女人吗,总是胆小的,而且眼界就只在门前三尺远,要她们做破腐革新实在是为难了。
哎侯爷,我还是劝你不要冲动,你这里誓言旦旦,这一回去被娘子两句话就打消了,这个,呵呵,可不大好说呢!”方少云眨眨眼,微笑道。
拓跋珪白他一眼:“你说的那是别人家的娘子!我家娘子可不是那些庸人俗妇,她定会支持我的!”
“这样啊……那好,我就代表皇上收下你这个请愿了!侯爷,你可不要退缩,教我和皇上失望啊!”方少云呵呵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卷黄绢来。
“战威侯拓跋珪接旨!”
啊?圣旨?蓦然地,他明白了!
“方少云你这个狐狸精变的混蛋,竟然敢给老子下套,我要杀了你!”拓跋珪怒吼。
“哈哈,这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拍桌子打板凳自愿请求的!你放心,你所有的要求皇上都会答应,我保证!”
“保证你奶奶个腿!”
……
拓跋珪唉声叹气。
“这是怎么了?”鱼鳞舞好奇。
“唉,别提了,丢人!”拓跋珪郁闷满满。
“丢什么人了?”鱼鳞舞问,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出去吃霸王餐没给钱?”说着自己又摇头,“不对不对,你从来出去吃饭都不用给钱的,自有人愿意贴钱请你。那么就是,你调戏人被认出来了?”
看着鱼鳞舞一脸正经分析案情的样子,拓跋珪好无奈。
“你都在瞎琢磨些什么啊!我是被方少云那狐狸给坑了。是这么一回事。”拓跋珪把事情经过祥述一番。“最后逼的我当场发誓,还保证说你一定会支持我。”
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拓跋珪就像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地向妻子哭诉委屈。“本来我就是一时冲动,想着也就我跟他两人知道,就算事后赖皮了他也拿我没办法。
谁晓得那狐狸等我发誓后忽然拿出圣旨来!我要是一早知道有这道圣旨,说什么也不随便说话啊!唉,都怪我嘴巴太松了,还连累了娘子你!”
“你这是,被坑了?”鱼鳞舞有些不敢相信。
从来只有她被拓跋珪坑的份,怎么这么能坑人的人也会被人坑?想想好兴奋啊……呃,好像这情绪不大对啊,不过她怎么还是想笑呢?
“嗯。娘子,你不会怪我吧?都是那个方狐狸,一直在拿话激将我,诱我上钩……该死的方狐狸,爷的一世英名全栽他身上了!”拓跋珪丧气又磨牙地说。
鱼鳞舞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喂娘子,你夫君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拓跋珪噘嘴,瞪眼,一脸的不满加受伤。
“哈哈,我,我也不想笑,只是忍不住嘛!”鱼鳞舞笑的花枝乱颤。“你看,一直都是你在坑我,你在我眼里那就是不能打败的大坑货,现在蹦出来另一个,能把你坑的只有瞪眼的份……哈哈,我觉得很解气啊!”
“娘子,舞舞,你变了!你不再喜欢我了,你抛弃我了!呜呜……舞舞你好狠心啊!”拓跋珪把颗脑袋埋在鱼鳞舞怀里拱来拱去,一边哭丧着脸抱怨。
鱼鳞舞推开他:“好了你别给我演戏了!你当我不知道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皇上那头不发话你也不好动作,现在这样正好落你下怀!哼,说什么方狐狸给你下套,还不知道谁给谁下套呢!”
被拆穿,拓跋珪嘿嘿地一阵干笑。是的,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是皇上那头一直压着,他也只能干瞪眼。
现在好了,皇上给他下了旨意,还是明文规定的,这下他就可以胆气壮壮地跟杨氏他们对着干了!
想到圣旨,拓跋珪对方少云心里甚是感激。他可以肯定,那道黄绢圣旨虽是皇上的本意,但其中定少不了方少云的大力促成,当然,里面也少不了柔妃的帮忙。
鱼鳞舞笑了一阵,忽然停下来:“我怎么觉得,这件事里不只是你跟暗夜公子两个对设圈套?皇上在这里面就没有设套吗?他怎么敢肯定你就一定会接这旨意呢?毕竟你是在青羊城,不是在京城啊!”
拓跋珪也愣住了。
是啊,自己又不是在京城,皇上怎么能断定自己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别告诉他方少云一推荐自己皇上就采纳了,他不信。
“唉,闹到头原来皇上才是抓着那根套绳的人,我们都只是他绳套上的木偶!”
拓跋珪长叹——真是人生处处皆是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