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最好了,师姐,纪霜剑名得自这剑刃上凝结的霜雪。寒气凝霜,纤巧生辉——这是夙红给这剑的评语。师姐若是喜欢,我可以将字刻在剑柄上。”
“寒气凝霜,纤巧生辉?”夙瑶喃喃地重复了这几个字,目中迷茫之色尽褪,视线忽然落到玄震身上,“玄震师兄,你的奔雷剑,是否也是……”
玄震慨然一笑,似乎知道夙瑶要询问什么一般,大方地亮出奔雷剑,剑脊上八个深紫色的篆字甚是张扬不羁。
“雷霆万钧,真气破敌?”夙瑶念出了这几个字后,心神如电,猛然反应过来,立刻看向夙红。
被这种逼问的目光一盯,夙红下意识地反瞪了回去。
“呵,夙红,你倒是会瞒。玄震师兄这柄剑,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快快招来!”夙瑶故意板起脸,反而显出开玩笑的意思。
殿中几人都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还能不明白这个吗?
夙红告饶,“夙瑶师姐,是玄震师兄从未那样用出来,怎能怪我?我只负责铸剑,还能管到他人怎用吗?”
“嗯哼。”夙瑶作势地咳了一声,依旧冷面看着玄震。
玄震被几人两人逗得笑了起来,“好,都是我的错。夙红师妹悉心铸造的剑,本来可以纵横天地,偏偏我拿来暴殄天物……”
“哼。”太清轻咳一声,“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没有?”
玄震夙瑶立刻噤声,夙红却双手一摊,“哎呀,既然掌门师伯要教育徒弟,那我就不在这里滥竽充数,这就勤快点走开……”
“夙红!”太清脸色一沉,没一会儿又笑了出来,“你这孩子,既然和大家这么谈得来,为何平时总是冷面对人?”
夙红知道太清面色和蔼,态度却认真,遂敛身站好,恭敬地回答,“回禀掌门师伯,夙红以为,知交朋友,虽少足矣。旁人如何想,夙红并不在意。”
“你……”太清长叹口气,“罢了,这次你随玄震夙瑶一同下山历练,稍稍收敛些性子。”
“夙红听命。”夙红朗声回答,神色恭谨,红眸却转了几转,显然没把太清后面的话听到心里。
“玄霄。”太清看向自己的新弟子,目光中包含着深切的期待。
玄霄立刻上前一步,深深一礼,“弟子在。”
太清抚着胡子,视线扫过殿中几人,缓缓开口,“你初入我门下,时日虽不久,基本法术和剑法也已习得。此次便随你几位师兄师姐一同下山,多历练历练。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你尽可以请教几位师兄师姐。玄震入门最久,性情敦厚稳重,夙瑶稍晚,历来最为刻苦。他二人法术剑术均可为本门弟子表率。夙红虽才入门三年,但其铸剑之术尽得宗炼真传,阵法入剑更是她独门绝艺。若得她铸剑,可谓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掌门师伯也不用挤兑我了。非是夙红小心眼,而是夙红历来不铸火系兵刃,一时半刻也找不到适合玄霄师弟的剑。今日回去我找找看师父有没有留下什么趁手的。”夙红心里翻了个白眼,太清那一顶顶高帽她可受不起,而且啊,玄震夙瑶就是法术剑术为表率,对她就半句不提,那显然了,她的法术剑术其实都排不上号……嗯,貌似她的确有心遮掩,本也没表现过什么,除了上次那一失手的天雷空破。
夙红对玄霄点点头,态度甚是冷清,如果和她平时对人的态度相比,还看不出什么,但与之前她和玄震夙瑶说话的样子一比,立刻就可以看出分别。
“玄霄师弟,明日我会寻柄剑予你。御剑飞行你已学会了吧?”
“自然。”玄霄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敛起了眼中些许的不赞同。
虽然夙红送出纪霜剑的举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前某些看法也已消散,可是夙红面对太清掌门,依旧带着几分懒散的样子,令尊师重道的他感觉到不苟同,碍于辈分,他也不好说什么。夙红貌似恭敬实则暗地里开小差的举动,也脱不了他的观察。而夙红居然问他是否学会了御剑飞行,这般简单的东西,难道他还学不会?
几番心思下来,玄霄的自尊心和傲气隐隐压过才刚刚冒起的好感,直接导致了他冷淡的态度。
反观夙红,她在魔界那些年,怎么说也是一名魔将军,何曾做过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你既无意我便休——夙红拿得起放得下,出口的承诺自是不改,但对玄霄却没有初见那么欣赏了。
傲气对傲骨,两番回合下来,这两个人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旁观者清。
玄震和夙瑶对视一眼,齐齐露出无奈的神色。
“那最好了。我也不必去找本来有飞行技能的剑,这倒是容易些。”夙红似是不在意般,淡淡地说了一句,视线回到夙瑶身上,“说起来,师姐需要刻上字吗?如果要刻其他的东西也可以哦。”
“是吗?”夙瑶有些惊喜,碍于身处琼华宫,也不好表现的太多,只是眼睛亮了亮,“其他的字也可以?”
“刻上师姐的名字也成——师姐不如随我回承天剑台,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先听掌门师伯说完正事吧。”夙红眼尖地发现被忽略的太清已经快变色了,立刻把话题引回正路。
太清瞪了夙红一眼,继续说道,“具体形程,玄震和夙瑶商量吧。遇到什么事,须以玄震判断为重。尤其是夙红,别学你师父,见到了好矿石好武器就眼红……”
夙红当即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掌门师伯,您很了解师父嘛。他可没少缠着我讨要碧煞。”
被夙红旧事重提,太清也不禁老脸一红,“总之,你别学了他那习惯,堕我琼华威名!”
“夙红明白,掌门师伯放心吧!”夙红抱起双手行礼,掩不住满脸笑意。
“你们今日去收拾一番,明日正午,便下山去吧!”太清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弟子告退。”四人齐声回答。
玄震先转身,接着是夙瑶,夙红,最后才是玄霄。
走出大门的时候,夙红看到玄震笑着等在门边。
“玄震师兄,有什么要嘱咐的?”夙红右手背到身后,笑吟吟地看着玄震。
玄震眉头一皱,看向夙红身旁的夙瑶,没成想夙瑶直接转头,示意‘我不管这事’,玄震没好气地白了夙红一眼,“什么时候你忽然多礼起来?我不过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夙红抿唇而笑,“多谢师兄挂心。夙红并无特别想去之处,师兄尽可以按自己心意决定。”
“明日……别忘了带齐东西。”玄震深深看了夙红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夙红不禁笑了出来,“知道了,放心吧,配饰我会带齐了四人份——便是不够,我熬夜也做出来!”
“我哪是在说这个!”玄震挥挥衣袖,转身走了。
夙红看着玄震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夙瑶师姐,你看,师兄真是开不得玩笑。”
夙瑶刮了夙红的鼻子,好笑地看着她,“你还说!”
“哼。”玄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夙红不禁咋舌,“呀,忘了玄霄师弟也在……”
“放心吧,他对你印象本来也不好。”夙瑶说完之后,收到白眼一枚,更忍不住,笑开了。
翌日。
午时。
太清已等在剑舞坪上,玄震玄霄肃然立于他身前。
夙瑶和夙红匆匆地跑来,夙瑶有些气息不稳,夙红倒是平常的很。
“你们总算来了。”太清略看了两人一会儿,并没有生气。
夙瑶夙红皆默然不语。
太清看看夙红空手,即开口询问,“夙红,剑呢?”
夙红直起身,右手剑印一打,背上悬着的剑匣中飞出一柄剑来。
太清只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这柄剑只是上品而已,没有更好的吗?”
“掌门师伯,再好也好不过羲和去——这风系的剑甚好控制,玄霄师弟又是去熟悉法术运用,夙红认为这柄剑还算适合,待寻齐了矿石,夙红开炉打造,断不会委屈了玄霄师弟。”夙红右手一推,将剑推到玄霄面前,“玄霄师弟,你试试看。”
玄霄瞥了夙红一眼,对这柄朴实无华的剑大有瞧不上眼的意思。至少,比起奔雷、素颜、纪霜三柄剑,这剑差了不少。
玄霄伸手握住剑柄,只感觉到一阵灵力缠到手上,倏忽间沁入手臂,仿佛多了种无形联系一般。他随意地挥动剑,这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剑……”玄霄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夙红。
夙红露出自得的笑意,“怎样?可还趁手?”
“的确不错。”玄霄深深看了夙红片刻,才将剑背到身后,对太清躬身一礼,“回禀师父,这柄剑目前的确适合弟子使用。”他在心里捉摸着,他对这位夙红师姐,可能的确看的不大明白。
“你们下山后,须牢记本门规矩,切莫行差踏错——玄震,你师弟师妹,为师交托于你了!”太清正色开口,颇有忧虑之色。
“师父放心,弟子定不负所托!”玄震语调激动,深深弯下腰去。
“或数月,或数年,待你们认为已各有所得之时,便可回返。”太清语重心长地嘱咐着,不提防旁边冷不丁来了一句,“若是没所得呢?”
太清立刻对夙红怒目而视,“你这丫头!你现下便已能将琼华翻天,还想得到哪去?!玄震决定回来,你就给我滚回来!”
“……”夙红扁扁嘴,扯了一下玄震的衣袖,“师兄,我们走吧。”
玄震丢给夙红一个没奈何的眼神,召出奔雷剑。
夙瑶跟着召出纪霜剑,玄霄握着剑,夙红却没掏出剑来。
“玄震师兄,带我一程吧,反正我们同路……”夙红抬头看着玄震,眨了眨眼睛。
两人几年的默契使得玄震心如明镜,知道这师妹又要惹出点什么了,他也只好配合地说,“当然不成问题……”
“给我自己去御剑!剑术也不学,御剑再不练,你还像我琼华弟子吗?!”太清头顶冒青烟,恶狠狠地丢下训斥。
夙红悻悻地拿出素颜剑来,老老实实地站上去,老老实实地催动口诀,等到身在半空,才向地面大喊一句,“掌门师伯,我不小心把剑炉弄坏了,大概要修上三个多月吧!麻烦您转告重光长老,要抄的经书我回来再慢慢抄……”
玄震和夙瑶险些跌下剑去,两人连忙调整姿势,看到一旁玄霄稳如泰山,不禁对他的涵养大加称赞——全不知玄霄正在暗骂自己笨蛋,这师姐根本就是喜欢胡闹的主,他刚才怎么会以为她看似不羁,实则心如明镜,目光犀利。
玄霄冷下脸色,离夙红又远了一些。
“你这丫头!给我回来修好剑炉!”太清气急败坏的吼声传来。
“掌门师伯,我正在努力练习御剑,请恕弟子暂时回不来!”夙红双手叉腰,乐呵呵地看着地面小小的人影,心里大为得意。
话一说完,夙红左手前指,速度猛提上去,其他三人反射性地跟上。
等到太清想起亲自抓人的时候,四人已经飞的不见踪影。
“这丫头……”太清愤愤地跺着地面,“我倒没看出来,她御剑的速度如此快!”
“逃跑的本领她素来不差。”重光黑着脸走过来,同情而饱含理解地看了太清一眼,“掌门,你总算知道我为什么罚她抄书了吧?”
太清深吸一口气,望进重光的眼里,沉重地点头。
“确实——她简直无法无天了!要不是她走了之后,剑炉也不大用得上,老夫一定抓她回来!”
重光轻轻摇头,却笑了出来,“掌门,她便是算准了这点,在临走之前,才说出来。当初罚她抄那一百份门规,真不冤,放眼琼华上下,再没有第二人可以像她一样,把那些细枝末节的小错惩处都记得清楚明白了。”
“重光,这些年辛苦你了。”太清大掌拍上重光的肩膀,“古人诚不我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这样不断地犯错,你又没什么可罚,确实很唏嘘……”
重光无所谓地笑笑,“呵,久了也就习惯了。最多大家都对门规熟悉些而已,这些年思返谷可热闹的很。”
云海间。
玄震看着悠闲御剑的夙红,忍不住开口,“夙红,你为何故意惹恼师父?”
夙红原本坐在剑上,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玄震师兄,我要离开琼华不少时日,可不能让思返谷寂寞啊!”
“呵。自从思返谷中有了你,何时冷清过?哪日没有几个弟子进去……”玄震望天长叹,“我每日小心翼翼,只怕重光长老寻着错处。”
“我也是。”夙瑶冷不丁冒出一句,眼神中颇有责备的意思,“夙红,你对门规熟悉程度,我自叹不如。”
“哈。要是夙瑶师姐有我抄写的这么多遍,想必会记得比我更清楚。”夙红抱着双手,一双红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得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