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娜就这么死了。
围拢上来的老约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蹲下身，颤抖着手试图探一探列娜的脉搏和呼吸。
可是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距离列娜的脸只有几毫米的地方。
他的指尖顿了顿。
那一刻，方小天从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丧尸的眼里，看到了很复杂很复杂的情绪。
复杂到他也没有读懂，却莫名的敬畏。
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肃穆的站在老约翰的背后，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直到老约翰从这种默然的情绪之中拔出来，收回了伸出的手。
老约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
方小天抬眼看了看照亮了整条街的大火，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小秘书。”他喊躲在身后的小秘书：“你带约翰爷爷回去吧，收拾好咱们的东西，等我回去咱们就离开这里。”
“这儿……”小秘书眼睛瞟了瞟旁边越来越大的火灾现场：“……咱们不管了么？”
方小天点点头：“原本还想要管管，可是现在……”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远远的街上，已经开始发生了骚乱。
有村民开始了新一轮的互相撕咬。
惨叫声，奔跑声，混杂着周围建筑物上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让眼前的画面如同光影驳杂般的模糊和虚幻。
“……现在已经管不了了。”
他说。
说完自己也哀默了半晌，挥挥手，示意小秘书快走。
他却转身朝街道更深处走去。
“小天！你去哪？咱们一起走吧！”小秘书扶住精神有些恍惚的老约翰，伸着脖子朝方小天喊。
方小天背对着他高高举起手臂摆了摆。
“快走，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
可是小秘书和杜露玛将所有该搬的东西全都搬到了车上的时候，方小天还是没有回来。
“小天这家伙去哪了？”
图瑞尔一边把大腹便便的菲菲搀扶进车厢安顿好，给她周围塞满温暖的毛毯，一边蛮远的看了小秘书一眼。
搞得好像小秘书把方小天弄丢了一样。
小秘书觉得冤枉极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被在场除了老约翰和菲菲的所有人——包括几个丧尸工人——全部鄙视了一番。
小秘书简直欲哭无泪。
只好选择闭嘴。
他默默地将还在发呆的老约翰扶上车坐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扭头望向林间的小路。
怎么还不回来啊！
小天你可坑死我了！
他心里飙泪。
突然，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林间小路的方向小声喊道：“杜露玛杜露玛，你快看，那是不是小天？”
“你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用这招骗过我们好几次了，这次休想我们再……呀，还真是！”杜露玛原本一边将车上的绳子扎紧，一边表示自己并不愿意相信。
可是到底架不住心中希冀，还是悄悄用余光扫了一眼。
扫完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惊喜地上前几步。
却见林间缓缓走来一个少年。
瘦削，青涩，还有莫名的寂寞。
是的，寂寞。
杜露玛原本的惊喜，被这莫名的寂寞一冲，便淡了许多。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林乾，心里莫名的担心起来。
“小天，没事吧，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你再不回来啊，我都快要被图瑞尔和杜露玛给吃了！”小秘书冲上去叽叽喳喳地围着方小天说个不停。
方小天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后：“带来个朋友，一起走。”
杜露玛和小秘书这才注意到方小天身后跟着一个人。
听到方小天提到自己，这人才挪了一步 露出脸来。
“陆八？”
杜露玛和小秘书异口同声地喊道。
陆八一脸沮丧地点点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哪里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等等，小天，你这是要带陆八跟咱们一起走？”小秘书惊讶地问。
“是！”方小天郑重地道。
小秘书急了：“为什么？”
方小天道：“我本来是去列娜屋子里找些最新的线报的，觉得会有用。可是却在那里遇到了陆八……和已经尸变的石三……所以我觉得还是带陆八离开这里的好。”
“石家三胞胎全都尸变了？”小秘书吃惊地道，旋即立刻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那我更不能让你带上陆八一起走了。”
“为什么？”
陆八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水汽地盯着小秘书。
如果不能随着方小天等人离开自己……
一想到那样的后果，陆八就忍不住颤栗。
这个晚上，在陆八的心里简直成了一场噩梦。
他眼中遍布的血丝显示着他的内心有多么的煎熬。
亲眼看见往日亲密的同伴一个个突变成丑陋血腥的丧尸，这样的难过和害怕要比直面陌生丧尸要来得更让人痛苦。
所以他想逃。
逃，也成了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所以小秘书的阻挠让他整个人都隐隐透出几分愤怒来。
小秘书看着红了眼的陆八，嗓子哽了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你是不是想说，这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喝过湖水，所以都有感染了病毒的嫌疑？”
方小天看着小秘书问。
小秘书梗了梗脖子道：“是！我不想因为他一个，拖累了大家。咱们逃亡至今，遇到的麻烦还少么？现在如果带上他，半路一旦尸变，咱们开着车根本就不可能轻易制伏他，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坚决反对带着他。”
陆八抿了抿嘴唇，垂眸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方小天的脸上。
“小天，我就说不行吧，这个村子完了。这个村子里的人也完了。不会有人愿意收留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说着，朝着方小天抱了抱拳：“你们多保重。”
然后他转身就要离开。
“陆八！”方小天突然喊住了他，然后他扭头看着小秘书：“小秘书你要干什么！就在刚才，整个村子的人几乎全部尸变！没有尸变的人，也几乎全部都被尸变的村民杀死了！我就是在尸变的石三手上救下陆八的！这样统一时间爆发的丧尸病毒，如果没有一起尸变的话，那么陆八有很大的几率是并没有被病毒感染的！你知道吗！”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情绪缓和下来，再次凝视小秘书的眼睛：“如果留下陆八，他在这里必死无疑。村里那些尸变的丧尸是不会放过他这样的鲜美食物的。所以，咱们必须带上他。”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必须！”
小秘书缩了缩脖子，讷讷地道：“那……既然你能确定他没有感染……那就带上好了……”
方小天拍了拍小秘书的肩膀，拉着陆八向汽车走去。
“咱们快点出发吧，这里马上就会被村子里新变异的丧尸们发现，已经不安全了。”
他朝着同伴们说。
脸上带了一点点的黯然，和浓的化不开的忧虑。
“这里也不安全了……”
“……还有哪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