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斯坦图城外的丧尸军团很快就全线撤退，最终退到了三道防线以内。
但是斯坦图的原驻军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保留了下来，并没有被打散分到各个军区。
德古拉大公爵的调令里，他们被安排在了第一道防线的堡垒中。
“之前要咱们无抵抗地撤退，现在又要咱们全力抵抗不能让旧人类冲破第一防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琪玛跟着萨其尔一路朝着审讯室走，一边拿着一份文件抱怨道。
他们此刻身在第一防线的地下堡垒内，正要去地下四层的审讯室。
“也许对于德古拉大公爵来说，这里往北，才是他心中的新人类第三区吧。”
萨其尔说着，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减慢。
两侧的照明灯光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拉在两侧巨大石块砌成的墙壁上，整个走廊中空无一人，脚步踩在冰冷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可辨。
甚至从阿琪玛这样的新人类女性角度上看起来，这地下建筑修建得颇为阴暗。
似乎能够感同身受，萨其尔朝两侧打量了下，带着笑意道：“这堡垒是用以前旧人类的地下城堡改的。斯坦图以前是旧人类贵族的狩猎场，贵族们在这里建造了奢华雄伟的城堡供自己享受。后来新人类统治了世界，这些贵族没有了，可是城堡却留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一旁的墙壁，“……你看，地面上的原建筑已经被战火摧毁了，可是地下部分还是留了下来。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下旧人类的智慧，能够造出很多精细的好东西。”
阿琪玛道：“您还有心情讨论这地下堡垒，咱们的斯坦图已经被这些老鼠占领，没准已经被破坏掉了，您难道一点也不心疼么？”
萨其尔摇摇头，“我自然心疼。”
那是他的命！
他来斯坦图的时候，这里还只是漫漫荒野和破碎荒芜的战场。
是他，带着丧尸军团，一步一步将斯坦图这块荒野打造成了如今这样的边境城市。
他们开辟了斯坦图通往第三区内陆城市的公路，他们建起了供商旅和市民居住的房子，他们规划了商业区，住宅区，军事区，行政区……
他们为这荒野城市添砖加瓦，没日没夜地建设。
那段时间，斯坦图的荒原上整夜响彻着建筑机器的轰鸣，和丧尸工人劳作时的口号。
如今，这些全部沦落敌手，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怎么可能！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就因为他是最高指挥官，斯坦图的最高指挥官。
所以只有压抑自己，才能为斯坦图的其他同僚们创造更好的生存空间。
格鲁特的死，换来的就是这一座地下堡垒。
这是他与德古拉大公爵谈判的结果。
也是他利益权衡后最好的妥协。
否则他就要接受原班人马被打散，分配到各个军区，最终边缘化这样的命运。
所以他必须杀了格鲁特，这样格鲁特才能成为力挑敌军的英雄，而不是违背军令损兵折将的罪人。
他心中翻涌着，脸上却一丝不露，依然保持平静地道：“德古拉大公爵下了命令，我们身为下属，除了遵从又能如何呢？”
阿琪玛不服气道：“咱们手上有军队，德古拉大公爵的命令又如何，咱们只要将斯坦图抢回来，大公爵想必也只会高兴，并不会怪罪咱们。”
萨其尔摇摇头，“你想的太天真了，难道德古拉大公爵不知道这些么？难道德古拉大公爵不知道斯坦图代表什么么？他全部都知道，可是还是选择直接放弃斯坦图，坚守三道防线，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阿琪玛语塞，支吾了半晌，才道：“难道还能有什么深意？还是为咱们斯坦图好不成？”
萨其尔叹了一口气道；“不见得就是为了咱们好，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咱们去白白送死……”
他的声音轻如窃窃私语，缓缓而来，可是却又被石头走廊的四壁反射，听在耳朵里有种奇异的共鸣。
“……新人类不能繁衍，但凡有一点损失，都是无法弥补的过错。大公爵怎么可能在什么都没摸清的时候就让咱们去送死呢。”
他说着，拍了拍阿琪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在大公爵眼里，咱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阿琪玛想了想，不解地道：“旧人类不过是仗着咱们出城军演，用突袭这种卑鄙手段才成功夺下了斯坦图，情节卑劣下贱，肮脏龌龊，这么一清二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还有什么没摸清楚的！”
她的胸口因为气愤剧烈地起伏着，语气里的愤慨好像随便一点明火就能爆炸似得。
萨其尔觉得有些好笑。
他原本也应该这样愤慨，这样冲动，这样为斯坦图不顾一切的。
可是事到眼前，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和火气，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跟属下分析这件事的细枝末节。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的冷静而高兴。
阿琪玛斜眼瞪了瞪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走神儿了。
想了想，他淡淡地道：“比如……一直像过街老鼠一样的旧人类，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一下子强势起来了？或者……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底气这么足，居然主动攻打新人类的城市，甚至选择了占领这座城市？”
阿琪玛一怔。
这些的确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但是的确是非常容易让新人类忽略，却又摆在那里让人疑惑的问题。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阿琪玛迷茫地喃喃问道。
萨其尔停住脚步，转身朝向一侧的墙壁。
那里有一扇门，静静地镶嵌在那里。
“想知道为什么，不如直接问问他吧。”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这扇门。
阿琪玛点点头，和萨其尔一前一后，迈了进去。
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门轴发出“吱呀”的扭曲声。
仿佛冬日的深夜里，不知来自何处的沉痛呻吟。
在冰冷昏黄的走廊里缠缠绵绵传出去很远很远。
旋即随着门的最终合拢，戛然而止。
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