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书是无意中发现被人跟踪的。
方小天一行人的休息点，位于一个小山坡的半山腰。
这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平地，周围一圈灌木茂密，又兼大雪覆盖，隐蔽性很高。
小秘书刚刚睡醒，憋了一泡尿，他睡眼惺忪地从睡袋里爬起来，拉开帐篷的门，走了出来。
冰天雪地和帐篷里的温暖如春形成了鲜明对比，小秘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尿意更足了。
他四外环顾了一圈，昨晚他们搭了四个帐篷，他和老约翰这一顶帐篷刚好在这个半山腰平地的边缘，帐篷后面是山体断带处生长的茂密树木，和堆积起来的厚厚积雪。
刚好可以解决下小秘书的生理问题。
小秘书不觉心中一喜，几步窜过去，借着树木遮掩，哆哆嗦嗦地脱下裤子放水。
膀胱得到释放的快感，让小秘书有些得意忘形地想要吹口哨。
不过就在他第一个哨音冲口而出之前，视线无意中扫过眼前灌木的枝丫缝隙。
他硬生生地将嘴闭上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山脚下的山坳雪地里，正缓慢行驶着一列车队。
速度很慢，但是远远望去这个数量，实在是让他心生不妙。
更何况，车是一水儿的警车，很扎眼。
这里是距离安大略市不知道多远的东南部山林，顶风冒雪开到这里的警车车队，要说和自己这队人没有关系，小秘书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
此刻几个人迅速收拾了营地，将帐篷全部收起来装上车。
方小天和老约翰躲在树丛里观察警车车队的踪迹。
方小天表示很失望。
他以为，他们收拾了这么一会儿，警车怎么也要近一大截，可这么看上去，似乎在这段时间里，也并没有什么大幅度的进展。
“奇怪，怎么这么半天过去了，他们好像没开多远的样子。”小秘书在一旁嘟囔道。
“八成是车坏了？”杜露玛在一旁猜测。
“有可能，咱们这几辆车都性能比较好，能够适应野外地形，在雪地里开不觉得艰难，可是安大略市的警车我大概知道一点，纯粹是为了都市路况设计，开平地没啥问题，但是这种越野路况，他们能追咱们到这里本身就是个奇迹了，真厉害！”
图瑞尔一脸钦佩地啧啧称赞。
方小天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讽刺。
“咱们怎么端掉他们？”小秘书一脸期待地问。
原本方小天几个人是非常鄙视小秘书的，毕竟吃里扒外这种事实在是非常没有道德底线，哪怕在丧尸世界里也是绝对的人渣。
但是鉴于他认错深刻诚恳，改造态度也十分积极，大家还是选择了暂时的原谅他。
毕竟现在当务之急是成功保护住菲菲，其他事情不严重的前提下能放下的都先放下。
将来把他交给罗什，要杀要剐都该罗什做主。
所以最近几个人也允许小秘书帮他们做点什么。
对小秘书来说，不吝于是救赎式的恩赐。
他帮费迪南伯爵刺探消息，内心已经十分不安，现在又害罗什被捕，生死不明，良心简直是日夜煎熬，做点什么反而让他得到了一点安慰，所以十分积极主动。
对费迪南伯爵的警备厅，也是深恶痛绝。
此刻就忍不住出主意道：“要不然咱们埋伏在山路两边，开枪把他们干掉？”
方小天失笑道：“你看看，足足十几辆警车，咱们这么几个人，能干掉多少？万一被他们反应过来，将咱们全部包围了，那之前的功夫不是都白做了么。”
小秘书本想辩驳几句，可是细细一想，方小天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只好泄气地露出沮丧的神情来。
方小天倒是被他逗笑了，轻轻给了他一拳道：“再想想别的，这么扛不住打击，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小秘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
一直没开口的老约翰倒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突然道：“雪！”
图瑞尔没听清，疑惑地问：“什么？”
“雪？”方小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老约翰，“约翰爷爷，说来听听。”
老约翰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山。
他们身处的平地，是沿着山体回环延伸出来的岩石堆积而成的，与山体相连。
从地貌上看，这是一座岩石组成的山峰，植被稀少。
向上望去，整座山峰的山体上，裹满了几米深的厚实积雪，看上去负重累累。
方小天恍然大悟：“约翰爷爷，你是说……”
老约翰点点头，言简意赅地道：“雪崩。”
“雪崩？”
其他三人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老一少。
方小天扭头看向正陆陆续续开到山脚下，明显是要在山脚稍作休息的警车车队，笑容意味深长。
“这主意不错。”
……
巴洛特率领的警备厅九个小分队的确行驶得极其不顺利。
本来方向是正确的，甚至在中途还有好几次他们都隐约看见了远方山峦间穿梭的小汽车。
但是无奈警车的机动性能真的是太差，开车在雪地里跋涉简直比自己走还累。
硬生生把人给跟丢了。
要不是雪停了，银月山谷这些人开车行驶的痕迹很明显的印在了雪上，他们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就这么在山里漫无边际的找下去。
眼前的这座小山，有凌乱的车辙顺着积雪铺成的山路延伸上去的痕迹。
银月山谷的人肯定走的是这条路无疑。
巴洛特笃定地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拿起对讲机喊道：“所有人注意，咱们到前面山脚下修整一下，警车出现问题的尽快修理，15分钟后出发。”
“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各个警车的回复，所有警车陆续停在了山脚下相对平缓的一片雪地上。
“巴洛特队长，我们有三辆警车出现了轻微故障，如果追击行动不尽快结束的话，恐怕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刚下了车，一个小队长便跑过来对巴洛特汇报道。
“该死的！”
巴洛特一拳砸在车上，脸上表情十分抽搐。
警车的性能始终不适合在这种越野地段行驶，除非银月山谷的人停下修整的时间延长，否则就算有车辙痕迹，他们也不可能追得上。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很快整个车队就会被完全拖垮，他们甚至都不能从这山里全身而退。
老子好不容易得到费迪南伯爵的赏识，难道就要这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安大略市去？
绝不！
巴洛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向站在面前的小队长。
“那三辆有故障的警车，检修后立刻返回安大略市！剩下的继续追！”
他大声说道。
声音在雪地和山峦之间回荡，似乎传出去很远很远。
随后头顶上突然“碰”地一声炸响。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秒。
所有警员都诧异地面面相觑，试图从彼此脸上看出一些真相。
然后仿佛幻听一般，从头顶上传来万马奔腾一般的巨大轰鸣。
“是雪崩！雪崩！”
有警员猛地指着山顶的方向，面色骇然地大吼！
“快跑！快跑！”
稍微远一些的警员们疯了似得拔腿狂奔，试图逃离这里，可是积雪深厚，哪里跑得快，一个个摔倒在雪中鬼哭狼嚎地挣扎着往外爬。
山顶的积雪不知道被什么震动，厚重的雪壳瞬间碎裂，仿佛全部融化的巨大冰山，向下疯狂地倾泻冰雪。
巴洛特面色惨白，只觉得全身冰冷，想逃却怎么都动不了。
不觉内心一片颓唐。
完了！
他想。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微弱到极点。
积雪瞬间扑落下来，无休无止地覆盖了整片雪原，眨眼之间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吞没掩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好小子！干得漂亮！”
雪尘消散后，看着平白增高了三四米的雪原，老约翰兴奋地拍了拍方小天的肩膀，开怀大笑，“这火药没白带，哈哈！”。
方小天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好像不怎么开心？”老约翰奇怪地问。
方小天摇摇头：“没有，开心还是开心的，只是心里觉得有点沉重。”
“为什么？”察觉出方小天并不是开玩笑，老约翰正色问道。
“只是突然想到了罗什治安官的梦想，希望新人类和人类可以和平共处。”方小天感慨地说：“他们实际上也不算什么坏人，只不过是服从统治者的命令罢了，就这么毫无意义地全部阵亡在这山里，实在是可惜了。”
老约翰摇摇头：“小子，他们自愿也好，服从命令也好，此刻都是想要咱们的性命，与其同情他们，不如努力建造起新的秩序，各安其位，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方小天点点头道：“是啊，咱们有咱们的使命，重来一遍我也还是得这么做。”
老约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为了新秩序也好，为了守护一些什么也好，牺牲和被牺牲总是在所难免，但是最起码咱们做的事是问心无愧的，是正义的，凭此一点，足慰平生。”
方小天点点头，目光向远处积雪覆盖的重峦叠嶂望去。
二人就这么站在山顶，安静地没有说话。
冰凉凉夹着细碎雪沫的风拍在脸上。
神清气爽。
“小天！约翰爷爷！赶路啦！”
不远处的山顶雪原上，杜露玛轻声喊醒了他俩。
方小天向杜露玛看过去，见她裹了一条极大的披风，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半张冻得红彤彤的脸，一只手向他和老约翰努力挥舞着。
不知道什么，心头就是一热。
忍不住嘴角掀起一丝笑意。
“来了！”
他回喊了一声，扶着老约翰，向小汽车走去。
他们都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一番曲折。
也不知道，最终迎来的，是光明，还是黑暗。
可是他们坚信，太阳总会出来，黑暗不会永远盘踞，就像眼前的风雪，终究会消融。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