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省东花市,竖店影视城。
已经过了午夜一点。
白天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雨,晚上被夕阳一蒸,到了午夜,四周竟然影影绰绰的起了浓雾。
湿凉的雾气萦绕在人裸露的小腿肚子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黏腻感。
繁华的小吃街上这个点了人依然不算少,很多人脸上带浓妆,穿着粗制滥造的戏服在小吃摊前面大快朵颐--大多数是一些下了夜戏的群众演员,在跑了一天龙套之后出来找点吃的裹腹。
这附近为了配合影视城的建筑群,连同路边的建筑也都一并仿古而建,要不是路边穿着入时的红男绿女们,还真有几分穿越的意思。
隔着小吃街,走过几条小巷,在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古色古香的门脸儿。
这个门脸的大门虚虚掩着,门口上方挂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古式八角铃铛。
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四四方方做工精致的铃铛,没有铜芯。
到了这个时间点,除了街外卖食品的小店,几乎都已经关门了。
只有这一家,店里点着一盏昏暗的老式走马灯,亮的格外的独立特行。
这家门店连个招牌都没有,只在门边敷衍了事的立了一块腿高的木板,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心想事成。”
这个小店一点都不大,循着门缝往里看,小店的墙上罗里吧嗦的挂了满满一墙看起来有些廉价的各种珠链和小工艺品。
靠墙的几排玻璃柜台里放着一些卡片制的平安符似的东西。
用侧边的灯光一烘托,还稍微看着像那么回事。
这店不知道多久没人光顾了,东西上面落着薄薄的一层灰,看起来更是陈旧廉价的不堪入目。
靳语南躺在摇椅上,脸上蒙着一本翻的卷了毛边的《故事会》。
蒙着脸的靳语南两条细长的腿搭在一起,悠哉悠哉的随着摇椅的节奏慢慢的晃着,有些年头的黄黑色油光锃亮的摇椅随着她的动作“吱嘎”作响,看起来闲适的很。
路边熙熙攘攘热闹的噪声和若有似无的湿凉的雾气竟然在这家小店半掩的门前戛然而止,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毛玻璃,把里里外外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外面像是无端的起了风,湿凉的雾气被深夜里的风一卷,顿时无影无踪了。
小店门口的铃铛被风吹的左摇右摆,无声的摇晃了几下,又渐渐停止了摆动。
屋里屋外安静的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影影绰绰的传来三声梆子响,这声音似远非近,像是从遥远的地心深处传来,又像是响起在人的耳朵深处。
门口那只无心的铃铛随着这梆子却疯狂的摇动着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一叠声的砸在人的心头上,催的人心里发慌。
摇椅上的人嘴里念道:“来了!”
随后一跃而起。
靳语南把脸上的《故事会》扔在一边,头顶上的头发披头散发的糊了满脸。
只见她动作麻利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手指一聚一拢,满脸的乌发很快被扎成一个齐肩的马尾,乖顺的躺在脑后。
但是她扎起的马尾两鬓,却是剃的一根毛都不剩,露着两片青白的头皮。
靳语南穿着一身干净利索的黑色运动服,脚下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只在唇角有一颗殷红的朱砂痣。
此时她嘴角的朱砂痣随着她的嘴角往上勾了一勾,本来看起来寡淡的脸却平白添了几分妖艳。
靳语南走到门口,那无风自动的铃声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不响了。
她左右看看无人的街巷,迅速把门口的木头牌子扔进门脸里。
她对着里面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店里面很快响起“”的声音,随后店里的那盏颇有几分风骨的走马灯,也随之悄悄的熄灭了。
靳语南站在店门口,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
她把铜钱夹在两根食指指尖,合着五指结了一个印,随后把铜钱往天上一抛。
那铜钱高高飞起,又飞快落下。
竟然在地面上悄无声息的立住了。
靳语南嘴里喃喃有声,念了几句。
那铜钱随着低语自己滚着往前走了几步。
年久失修的的街巷地上铺着青石砖,地面一点都不平整,且覆着薄薄的一层土。
那铜钱却像长了眼似的一点都不受影响。
兀自在前面滚的利索、滚的平稳。
靳语南薄薄的眼皮往上掀了一下,眼里似乎有光闪过,她闲庭信步的跟在那铜钱身后,往小巷更深更黑的地方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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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晓缩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捏着半张薄薄的卡片。
她不知道这个卡片是怎么到她手里的,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那木质的卡片摸起来触手生凉,上面用一种奇怪的红色印着一个繁琐的图案,仔细辨认一下,似乎是一种叫不出名字的什么花。
她闭着眼睛,身上痛的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脑子里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举起手里的啤酒瓶,往她的天灵盖上使劲敲了下来。
那男人满身的酒气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现在还像是映在了她的眼角膜上一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明明还是盛夏的季节,徐晓身上穿的衣服也不算少,但是她就是无端的觉得冷。
这种冷跟平日里的空调吹出来的冷、或者是气温下降的冷一点都不一样。
倒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打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气,直冻的徐晓上下牙磕在一起不停的哆嗦。
她哆嗦了一会儿,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雪白的运动鞋。
徐晓两只胳膊把自己环在怀里,又不安的往后缩了缩。
抬眼顺着白鞋往上看。
再往上是一双又直又长的腿,单薄的运动裤裹在上面,也能看出这腿的主人身材很好,腰细臀窄,像是很有爆发力的样子。
徐晓再往上看,视线路过一马平川的胸部,尖利平整的下颌线,紧紧抿着的薄唇,还有高挺细窄的鼻梁,走到来人的脸上。
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斜长的凤眼。
这双眼睛里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淡漠和看不懂的怜悯,她看见那抿着的薄唇微微张开,上下一碰。
“你的愿已经还过了。”
靳语南又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徐晓暴露在外面的青青紫紫的伤痕,还有脑门上那一看就是致死的致命伤。
微微叹了一口气。
“跟我走吧,这种苦日子,以后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