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怀公子一怒之下,就要让官兵拿人,不料门口又转进一人,却是冲天雕金鹏到了。
三爪牙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冲天雕既然露了面,想来开山手与百里香也在左近。
怀公子不识冲天雕,怒道:“哪里来的老匹夫,不要命了吗?”
冲天雕不屑冷笑,朝黎歌抱拳道:“黎歌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这烟花之地。”
黎歌被他堵住也不惊慌,随手轻轻捻动琴弦。
“老鸟儿来得太慢了一些,大将军府的效率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怀公子见他不理会自己,大感失了面子,手中折扇在冲天雕肩上一拍。
“老匹夫,你还没有回小爷的话呢。”
冲天雕笑道:“老夫与你没甚好说的,你且稍安勿躁,自有人与你讲理。”
他话音方落,但听外面呼喝连天,楼梯嗡嗡作响,呼啦啦又涌上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来,各个孔武有力,比之怀公子带领的官兵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围观众人呼啦啦散了个干净。
怀公子瞬间缩了脖子,不复方才从容。
“你们是谁的手下,来此做甚?”
那兵士军规甚严,没有上峰命令,只冷漠望着他,没有人出来回话。
怀公子尴尬笑笑,缓缓朝外移去。
“既然没人与本公子对嘴,本公子便要回家去了。”
冲天雕冷笑一声,全不理会他,朝完颜一抱拳道:“玩也玩好了吧,跟我回去吧,你二叔等得有些着急。”
完颜莫名其妙道:“原来是一只瞎眼的老鸟,本少爷又识不得你。方才还渣渣呼呼的,完颜怀古都已经跑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冲天雕笑呵呵道:“殿下放心,他走不了的。”
完颜怒道:“你这人脑子有病,我又不认识你,什么殿下、堂上的,莫要乱叫。”
冲天雕却只是微笑,并未说话。
忽听楼下传来怀公子的怒喝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将本公子拦下。”
冲天雕踱着步子,缓缓走到门外,屋内众人也随他而出。
却见那怀公子被一群兵士拦在门前,正自气极败坏跳脚大骂。
冲天雕沉声道:“在我大金国整装待发,即日南下之时,完颜怀古以一介白身,仗着家族权势,私役兵力,空耗国库,此罪当与叛国同论,来人呐,暂且将完颜怀古收监,待明日早朝,禀过陛下再行定罪。”
完颜怀古不料竟被安了如此大的一个罪名,虽想要好强一些,但张口却是带着哭音:“老将军,且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如何?”
冲天雕大义凌然道:“你父亲那里老夫自会前去禀告,却不需要你来提醒。”
两个兵士迈步上前,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怀公子左右架住,怀公子带来的官兵虽然着急,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围观之人中但有聪明一些的,便可猜出,只怕上京城中要发生大变故了。
忽闻门外人喊马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滚滚而来。
冲天雕面色一变,厉声道:“列阵迎敌!”
院中兵士原地转身,仓啷一声拔刀在手,又复没了动静。
但闻“哗啦”一声,木质的大门忽然四分五裂,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缓缓跨过门槛,走到众人面前。
此人黎歌也算旧识,正是完颜宗翰的手下大将高庆裔。
高庆裔身后尚跟着几百士卒,也是个个凶神恶煞,比之冲天雕的手下也不遑多让。
冲天雕面色转阴,沉着脸道:“高将军,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高庆裔的目光自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待看到黎歌时,目光明显一顿。
“有人举报,倚翠楼里窝藏着反贼,本将军特来捉拿,不料竟被你抢了先。”
冲天雕笑道:“不敢劳烦将军,反贼我已拿下,便请将军回去吧。”
怀公子见高庆裔朝自己望来,急忙开口呼道:“高将军,快快救我,我是完颜怀古。”
高庆裔冷冷道:“本将军管你是谁,但我却知道你并不是反贼。”
冲天雕冷笑道:“高将军欲包庇他吗?若丞相大人要出面保他,老夫自然不敢将他怎么样。”
高庆裔哈哈大笑一指黎歌道:“他本来就不是反贼,何用人保,本将军要抓的反贼就在你的身边。”
冲天雕不料他竟然认识黎歌,皱眉道:“你若要抓他,我自不阻你,但完颜怀古擅自调动军队,犯了大忌,我却是要将他带回去。”
高庆裔闻言更是大出意外,黎歌既然是完颜身边的人,定然在完颜宗望的阵营中举足轻重,不料冲天雕竟毫不将他放在心上。
“既如此,那便不客气了,还请贵部士兵让开一些,免得伤了和气。”
高庆裔一声令下,门外军卒呼喊着冲了进来,直奔楼上拿人。
冲天雕并未下令,手下兵士自然不会让路。
高庆裔的手下也不停步,纷纷拔刀在手,直冲而来。
眼看两军相接,冲天雕冷哼一声,手下兵士大喝一声,挥刀砍向身前敌人。
高庆裔的士卒也不手软,或砍或劈,两方斗作一团。
眨眼间已是满地尸首,鲜血横流。高庆裔带来兵卒甚多,但却被门庭所限,展不开队形,冲天雕手下虽然人少,但因以逸待劳,摆好阵型,反而占了优势。
高庆裔一跃而起,落在敌阵后方,连挥两掌,将架住怀公子的两名兵士击毙,不待冲天雕自楼上跃下,已提着怀公子回到门前。
冲天雕随他奔到门前,抓起两个迎面冲来的兵卒,捏断锁骨,随手向门外抛去,又砸倒一大片人。
门口兵卒被挡,攻势为之一缓,院子里的兵卒转眼间被斩杀殆尽。
高庆裔惊怒交加,随手将怀公子递给身边副将,握掌成拳,狠狠砸向冲天雕肩头。
冲天雕屈指成爪,朝他拳头硬撼而来。
两人拳爪相交,忽忽对攻十来招后,高庆裔渐渐占得上风,将冲天雕逼入兵士之中。
高庆裔手上加劲,口中嘲笑道:“好雕儿,独自一人也敢来找我麻烦,今日定要除去你这个祸害。”
冲天雕将一双鹰爪舞得呼呼风响,脚下却连连后退,头顶也是津津冒汗。
身后一个兵士躲闪不及,冲天雕脚下一绊,失了平衡,向后仰面栽倒。
高庆裔面露喜色,一拳砸向冲天雕胸口,此拳势大力沉,若被击中,定然免不了横死当场。
忽然斜刺里一个士兵伸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将他的拳头一把攥着。
冲天雕后仰之势不止,劲运脚尖,朝高庆裔裆下重重挑来。
高庆裔顿时魂飞魄散,危急中身形向前一扑,自那大手上借得力道,顺势一个前空翻,堪堪避过冲天雕撩阴一脚,自他上方飞过。
谁知脚跟尚未及地,对面一柄软剑伴着一股奇香扑鼻而来。
高庆裔心知必是百里香到了,暗狠自己大意,一口真气自口中喷涌而出。
“呔……”
其音如龙吟,似虎啸,滚滚而行,竟将那香气吹散,软剑震偏。
百里香首当其冲,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不禁愣在当地。
背后又有劲风扫来,高庆裔只好舍了百里香,自左侧疾步越开。
冲天雕自地上一跃而起,捋须笑道:“狮子吼不亏佛门正宗之名,果然有些门道。”
高庆裔冷笑道:“好个老雕儿,竟然一早便等着算计本将军,看来二太子是要造反了?”
冲天雕怒道:“也不知是谁营营苟苟想要造反,这几日更是变本加厉,若不将你这帮凶铲除,只怕会天下大乱。”
高庆裔冷笑道:“简直一派胡言,当日二太子无故指责宗翰将军谋逆造反,宗翰将军为证清白,竟将依为臂膀的刘彦宗处死,你们还要怎样?”
冲天雕道:“一派胡言的只怕是你高庆裔吧,刘彦宗被杀,只是完颜宗翰弃卒保车的计谋罢了。
刘彦宗嚣张跋扈,眼中只有完颜宗翰,却没有完颜宗干,故而被完颜宗干猜忌,他若不死,只怕完颜宗干也不会将你等视为心腹吧。”
高庆裔冷笑道:“大皇子与宗翰将军尽是忠良之辈,却由得你在此信口雌黄吗,也不知天下有没有人会相信。”
冲天雕哈哈大笑道:“既是忠义之辈,为何还会拉帮结派,宗翰将军昨日与他父亲说的话已经尽数传在二皇子耳中,待得明日朝堂对证,看你们怎么说?”
高庆裔虽甚得完颜宗翰器重,但哪里会知道人家父子谈论何事,惊疑不定道:“你们竟然在相府安插了奸细吗?”
楼上黎歌闻言呵呵轻笑道:“高将军学狮子吼倒是惟妙惟肖,可惜脑子不好使,开山手与百里香埋伏在兵士中也是给在下设的圈套,你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完颜宗翰与完颜撒改的谈话他也听不到,只是拿话诓你,偏你却一口承认下来。”
高庆裔心知上当,顿时恼羞成怒。
“承认了也不打紧,今日倚翠楼内之人,只怕一个也走不脱。”
冲天雕嗤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凭你一个人吗?”
高庆裔也不解释,自副将手中接过两把戒刀,左右各挽一个刀花,将三爪牙尽数罩在其中。
黎歌站在楼上,好整以暇望着四人如同走马灯一般在院子里乱转,但见刀来剑往,怒喝连连,显然一时分不出胜负。
高庆裔武艺虽高,但与刘彦宗相差甚远,黎歌实不知他有何倚侍,竟要连自己也留下。
忽然心有警觉,抬首望去,但见对面屋顶上一个黑衣人一扑而下,朝自己攻来。
黎歌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因为此蒙面人正是那日在狩猎场中所遇到的刺客。他依身形嗓音及功法招式断定此人定是高庆裔,不料现在两人竟然同时现身。
黎歌心中疑惑,手下却是不慢。劲运左臂,平平一拳轰出,与那刺客对在一起。
两人对攻一拳,黑衣人借力侧翻,挥掌攻向站在门口的完颜。
黎歌方才只顾着心中疑惑,虽然将黑衣人一拳逼退,却忘记了他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皇储完颜。
黎歌回气稍慢,眼看高庆裔的手掌已经到了完颜的脑袋上,不禁睚眦欲裂,心急如焚。
千钧一发之间,但见屋内悄无声息探出一柄长剑,轻飘飘朝黑衣人手腕荡去。
黑衣人无奈收掌,避过来剑,又一拳砸向完颜的脑袋。
完颜脖子一缩,向门里滚去。
与此同时,门口又伸出一只修长的玉手,轻轻拍在黑衣人的拳头上。
黑衣人噔噔噔连退三步,就地一滚,一跃上了屋顶,眨眼间消失不见。
黎歌心中一松,笑道:“多谢上官姑娘援手,邢少侠走了吗?”
门口转出上官有琴,笑吟吟道:“走了,没想到金国内部也是派系丛生,正好便宜我等行事。”
黎歌见她心情不错,许是与邢化鹏一晤收获不少,顿觉心中犯愁,但又想到她口口声声要刺杀完颜,到头来却亲手将完颜自黑衣人手中救下,哪一日若明白过来,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高庆裔见黑衣人退走,知道今日定然讨不到好处,唰唰唰连砍两剑,将三人逼退,复又退出战圈。
此刻冲天雕手下兵士已经死伤殆尽,三人被兵卒围在中间,也不敢冒然追击。
高庆裔冷冷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改日再见。”
冲天雕抬头问道:“小子,今日咱们便合作一会,将高庆裔留在这里如何?”
黎歌笑着摇头道:“今日并非良机,老鸟儿还是早些回去睡觉吧。”
他话音刚落,但听门外蹄声大作,犹如雨点一般,自东西两边极速而来。
众人不知来得是哪方势力,尽皆抢出门外。
但见两股洪流自东西两处涌来,堪堪同时抵达门前。
为首两位将军一声暴喝,但见令旗翻滚,两队骑兵轰然止步,静静立在原地,犹如从未动过一般。
这一动一静转换极快,可见两军精锐之处只怕不在当日西军之下。
队前两位将军各自打马上前,在相距十步处缓缓停下。
其中一人望着孔武有力,抱拳道:“大将军,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