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月24日(正月二十)。
三天时间过去了,我和我母亲再也没有接收到警方以及任何陌生人打来关于我哥的消息。我母亲心中的薄纸霎时已被烈火点燃,在家再也坐不住了。
“你在家待着,手机记得保持开机,没准你哥还会有电话打来。我去外边找人问问。”
“嗯,我哥这边一有什么消息,我立即打电话给你。”
“你也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知道了!”
我睡得正模糊,但潜意识驱使着我,不觉应答起母亲的问话。当母亲走了有一会儿,我在家又捣鼓起了早已被我摩挲破旧的三枚铜币。这三枚铜币说来也有些纪念意义,是我在大学毕业时,我的授业恩师黄教授特意送给我的,他希望我能够遇事“顺其自然,而不听其自然”。
每当我拿出铜币时,总是因为遇到了些棘手的麻烦事。而这次和以往不同,这次事态已发展到了“人”的维度上。
我通过用铜币卜算,猜想出了我母亲此去的目的。但这爻辞上所说,终究只能作为参考,不能全信。我想我母亲此行只有往正东方向(震位),或许才能找到她所求的阳贵之人,且时间也必须在辰时之前。
我清晰地记得,我母亲临走时,打了一通电话。听声音好像是我们楼上的王婆。王婆这人信道,自从她女儿一次离奇受惊后,就去山里请了一位老道,在家为她女儿做了几天法事,女儿的病就基本全痊愈了。也不能肯定说是全愈,只是我们这个单元再也没有听到过她女儿晚上恐怖的尖叫声。
我想我母亲也十有八九通过王婆去联系这位老道,因为当今已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了。尽管我父亲对这种事以往也一度保持阻挠态度,但儿子失踪多日,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条件下,难免会病急乱投医,撞撞运气。因为这样做至少也能求得一种心理安慰,不至于让人心急如焚,苦等无望。
我母亲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虽然我当时睡得正香,但我能隐隐感到窗外还是黑蒙蒙一片,楼下有几缕路灯的微光射入了窗内。
当我母亲下午回来时,我才发现她和我所想是有些许出入。她当时在我好奇地盘问下,是这样说的:我确实去山上求了一个老道,那道士咱们附近人都说算得很准,有人说他有阴阳眼,我起初见到他第一眼时一点都不信。但见他头发白了一片,听他说是因为透漏太多天机导致的。当他见到我时,就看出了我的心事,只简单说了一句:“你大儿子的生死全都在你二儿子的身上。”我那时已吓得不敢再听他讲下去了。
但犹豫再三后,为了能求得一丝希望,保你哥平安归来,便塞了三百块钱。只见他闭眼用念力招引起了什么,我见到他一脸煞红,寸长的头发在风中颤动。睁眼时他无奈地说了声:“你孩子估计凶多吉少,钱你还是拿去吧!我帮不了你什么忙。”
当我听完我母亲给我复述后,我便变得惊魂不定,悉心地推敲起老道所言。为了能够找到更多关于我哥失踪的线索,我近乎发狂地把我哥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幸好黄天不负有心人,我最终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我哥最爱的一面八卦镜下,发现一个灰色加了密的u盘。
在好奇心地催使下,我把我能想到的数字都试了一遍,原本天真以为双胞胎心中所想几乎没有太大差别,但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在捣鼓了一个小时后,密码终于被我破解了,最出乎我意料的是,密码竟然由我哥的生辰八字组成。
我用电脑仔细看着u盘里留下与我哥有关的线索,生怕漏掉一丝马迹。但由于右眼一直跳个不停,视神经已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我不知不觉地近入了一场诡异的梦里。
我在梦中,孤身走在一片黑漆漆的树林里,依稀可见树林上方有一束散光从人的头顶照过,我哥正在气喘吁吁地被一群人紧追着逃跑,眼看就要追到,忽然一个棒子滚圆地把他打晕在地。我隐约还记得,那个挥舞棒子的大汉,手背上好像有个特殊的黑色符号露了出来。
我从梦的捆绑中奋力挣扎了出来,脑子在零乱的状态下做着联想,莫名感到那个黑色的符号似乎在哪儿见过。由于我的记性总是不太好,一度怀疑我有失忆的症状。但在一念灵元出窍间,竟直接链接到了我哥的u盘中,一个被命名为“青莲”的文件。
(五)
2月25日(正月廿一)。
我和母亲由于都与我哥骨肉相连,也能隐隐感应到,老道所说的凶多吉少意思。
时间每过去一天,我们便会多一份的慌乱。为了寻找我哥,我们全家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人脉资源,通过在大街小巷张贴启事,在各大网络渠道上发布寻人信息,但都始终无一所获。我哥的失踪,使我们整个家庭陷入了一片焦灼不安的状态,所有人都变得没精打采,仿佛对生活与工作已失去了应有的希望。
我哥失踪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敢告诉家里的老人,因为他们都上了年纪,已经受不起这等事端折腾。这等节骨眼他们倘使再出现什么意外,我们家估计就真变得手足无措,郁郁难欢了。
3月1日(正月廿五)。
为了能尽快找到我哥,我决定去找一位已很久不见的挚友。他叫梦觉,他是我见过最有想法且妙计多端的人。从上初中我们就认识了,相处已有十多个年头。每次遇到什么烦心事,我总会第一个找他倾诉。由于他大学毕业去了外地,我们将近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再见。当我给他打通了电话,说了我哥失踪的事后,他竟二话没说就从外地赶了回来。
我见到他时,是在一个街角的茶馆,他已变得不像我当年认识的样子。他打扮得很时髦,烫着一头乌黑卷发,皮肤保养得越来越嫩。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看上去总给人一种足智多谋、通达事理的感觉。
“梦觉,好久不见了!”
“你哥他现在怎样了?”
“他从去外边找工作,都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你看你有什么想法?能帮我们家找到我哥!”
“想法嘛,现在倒是没有。不过我认为想要找到你哥,主要还得靠你!”
“为什么你也这么说?我妈去山里问道长,老道也是这样说的。”
“这你都不懂!我也无语了!你哥和你是什么关系?”
“兄弟关系!”
“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是双胞胎。”
“我还真以为学习把你学痴了!”
“你们是双胞胎,我相信你们之间肯定在某些方面存在着紧密联系。”
“某些?你是学医的,就别再和我这个只跟国学打交道的人卖关子了!”
“从遗传学角度来说,同卵双胞胎在基因上的一致率相当高,互相是对方的一级亲缘,甚至比父母还要亲密。这种基因会导致你们在各个方面的想法、做法都会比较高的相似性。”
“你说的是心灵感应吧!”
“对!就是你们容易在对同一事、物或人的反应相同。”
“你哥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你这边肯定也会产生同等反应或感受。你仔细想想,这几天你有没有身体哪块不舒服,或做过什么异常的梦。”
“我最近感到身子一直很虚弱,疲惫得老是想睡觉。对了,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哥被一群人追着跑。忽然就被一个大汉一棒子抡晕了过去,我当时就被吓醒了。”
“奥,这个梦里还有什么是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对了,有一个符号。就是那个大汉手背上的符号,和我在我哥u盘中的一个文件夹里发现的一样。不过我只是感到好奇,并未看出任何蹊跷的地方。”
“这个不急,慢慢去想,你终会发现什么端倪的!”
“我回去再仔细想想这两者的关系。你不是说你下午还有事,回头我们再联系吧!”
我和他谈话依旧是那么的轻松,没有给人丝毫陌生不自然的感觉。在这繁忙的社会中,最后真正能留在自己身边的,遇到困难随时愿意出手援助,不计回报的人可真不多了。梦觉就是那个唯一最值得我去珍惜和深交的朋友。
(六)
3月11日(二月初五)。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我哥失踪至今未卜。
这一天,我们家的所有人向往常一样,都在做着一个重复的动作--大海捞针。
大约在早上8点40左右(壬辰时),我母亲接到了一个市公安局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位叫杨科的警官。电话里说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关于我哥的线索,让我们过去验证一下。
起先我很疑惑,我们是在区派出所报的案,为什么会是市公安局找上我们?这个问题我思来想去,不由内心一阵抽噎,与生俱来的第六感直接告诉我:我哥出事了!
当我和母亲赶到市公安局时,一位身着浅蓝色衬衣的警官,见他肩章标志有着两道银色横杠三枚四角星花,已在刑事技术处门口一脸凝重地等候我们多时了。
“你们终于来了!你是袁天坤的家人吧?”杨科急切地向我们问道。
我母亲慌张得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便和我随他走进了屋内。
杨科从器物测试台前拿出了一袋血液,说是要让我配合刑事化验,检测我的血液是否和这袋血液的dna吻合。在我迟疑片刻,杨科主动跳出的一番话让我的疑虑彻底消失。
“你们在区派出所做过登记,说袁天坤一直失踪未归。那边派出所向我们市局这边也反映过了。由于此事牵扯重大,已经归我们刑侦大队来全权处理。”
“如果这袋血液的dna和你一样,那我们就可以证明,你哥是和最近的三起猖狂杀人案有所牵连。”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我母亲看上去很是慌乱不安,仿佛与这个世界已格格不入。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们,这袋血液是被一个人用假名邮到我市公安局的。经过我们分析研究,这袋血液极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已将某人杀害,用此来公然挑衅我们公安的办案能力。”
“你们别担心!我们会极力保护你们的安全!你哥是否就是这袋血液的主人,还有待你来验证。”
当我听到这袋血液主人与我哥有关系时,我的心跳似乎已经窒息。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过血袋,在模模糊糊的意识下,跟着一位检测人员来到血液提取处。眨眼没过多久,提取就结束了,而我手指的末端几乎已变得麻木,全然失去了知觉。我的脑海也早已变得空白一片,看不到世间任何色彩。
“我叫杨科,是刑侦大队的队长。你们振作起来,先回家等着。一天后结果出来,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的。你儿子的事,已经由我经手,不要再担心了!”
“我儿子现在生死不明,我这做母亲能不担心吗?”我母亲头发零乱地贴着脸颊,眼角的泪痕还未风干,声气地说道。
“大姐,好了!好了!别难过了!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打起精神,你儿子的事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你先和你二儿子回家等待吧!”
我和母亲从警局离开后,回家坐在车上,不知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家里也已失去了已往的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