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是轰鸣着的、如潮流般的掌声!
‘好!’
‘太动人了!’
‘能听此曲,我是死而无憾啊!’
琴声多、多奇特,赞美声却如此通俗!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明白,原来美人不仅貌美,声音更美,她们不是自恃一副好的皮囊,她们是有内涵的。
待听客们回味到了一定的地步,沐瑶与蓝允二人才开始了第二首曲子。
第二首曲子不是第一首那样欢快了,它带着爱意的伤感,带着无尽的缠绵,带着斩不断的忧愁,它讲述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
闲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罥晴空。
殷勤花下同携手,更饮杯中酒。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已多情无奈,酒阑时。
琵琶停了,琴还有余音,曲已断,一片爱意却仍然徜徉在这硕大的空间之内,听客们更醉了,男女老少,或醉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或吃力地扶着把杆,或倚着墙、彷佛在思考着什么,或想要飞到天上、九霄才是他的归宿。
这不,顶层有一位商贾模样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刚刚失去感情的人,他就想要飞,他爬上一旁的铁架子,从上面纵身一跃,隔着四层楼挨着了地面。当场惨死,万幸没有砸到人,只是砸碎了上百坛八十年的汾酒,酒水流了满地。
有人看到,那个人是带着笑意跳下来的,给大伙带来了一片扑鼻的酒香。也对!此时此景,不来点酒,倒真的是缺了点什么,现在,什么都完美了,众人更醉了!
望着听客们如此,两位美人自然是心满意足的。
就在大福客栈里面一步一步快要步入高潮的时候,外面却是有官兵一步一步地逼近这客栈的。
司马有道交代过,现在是敏感而又危急的时刻,绝不能出现什么大乱子,要是发生什么大事,必须及时制止。
今夜,整个京城都是轰动的,发生的绝对是大事,加上最近的确有不少身份不清的人混入京城,子正他们必须以防万一。
子正、午正和亥正三人带着下午分好的一千北海精兵,悄声地将大福客栈团团围住,这些精兵早已换上了永天王朝的盔甲,换好了武器,一般人根本分不出。
与此同时,大福客栈的内部,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攒动着,他们的武器都藏在自己的身上,或者是事先准备在自己的包房里。进京城是不允许带武器的,他们的武器都是后来在京城自己打造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伪装得特别好。
他们在外部也是有人的,就是水路上的很多船夫,都是他们的人乔装打扮的。这些船夫时刻准备着,只等客栈内响起一只信号烟,他们立刻就会冲进去。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杀人,什么分量的钱,就杀什么分量的人。他们悍匪,他们什么人都敢杀。他们要杀的人,分量值五十万两白银,够他们安安稳稳活几十个辈子的钱。
他们是来杀沐瑶的,他们是李兴两个月前陆陆续续安插在京城的杀手,他们在脑海里早已将沐瑶的模样浮现了一万次,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杀完人就强行突破城墙,逃离到京城之外,他们绝对不能杀错了人,否则就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
今夜,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他们认准了,底下穿红色丝绢的女人就是沐瑶,同时,他们也决定了,白色丝绢的女人也要拿下,多美的女人,不拿下多可惜。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得安生的夜晚,子正三人也是乔装打扮的,他们混进了人群之中,硬生生地挤进了大福客栈,他们也想看看这两位绝世美人到底美到了什么程度,还是众人故意虚夸的。
‘真美!’亥正呆呆地望着正中央坐着的那两个美人,痴痴地说道。
‘别想那么多,红颜祸水这句话你还没听说过吗?’午正掐了掐亥正,事关重大,再美的人他们看一眼就好了,千万不能陷进去。
‘我知道,我只是不相信今晚会出什么岔子,看大伙都成了这样,谁还有心情舞刀弄枪的?’亥正有些愤愤不平,不过他还是把职责看得很重,转眼就向着四方看,看有什么人可疑。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什么样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力量,一两首琴声便能让人如痴如醉的,她们绝对有问题。’子正这才说话,对着午正说道。
‘嗯,我也觉得有问题,而且听说她们今夜是故意要搞这么大的,她们特地嘱咐客栈的人将消息传出去的。’午正点了点头,同时一双透着冷静的双眼不断扫视着周围,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都不能放过。
第三首曲子,本应是琵琶独奏的,没有琴声,没有歌声,但是沐瑶对自己久疏的技术不自信,事先就说好了要蓝允的琴声陪奏。蓝允哪里愿意,奈何又经不住沐瑶软磨硬泡,只得同意了。
其实蓝允是湖涂的,她不知道今夜的沐瑶到底有什么打算,她们本可以安安静静地离开。
蓝允知道今夜一定会发生什么事的,因为她已经感受到有很多深厚的力量不断在客栈内汹涌,还有很多人朝着客栈靠过来。不过她不问,她只知道,保护好沐瑶就可以了。
这次是琵琶先手的,起手便是激烈而又震撼的乐声,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像是两军在对垒,在厮杀,琵琶声里传出的都是刀剑交错、马嘶鸣、将士吼叫,这些荡气回肠的声音。
可能是听够了爱意,此番战意之声让听客们振聋发聩,他们好像都清醒了三分,他们好像想起了前朝与永天王朝的战争,想到了人仰马翻、血流成河的画面。
沐瑶的手速越来越快,她弹得越来越快,琵琶声越来越急促,战争越来越激烈了!
这时蓝允的琴声响了,穿插在急促而又不间断的琵琶声中,达到了这首曲子的高潮!像是两位真正的高手出现在战场之上,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将由他们二人的生死决定!
除了琴声与琵琶声,客栈内没有一丝杂音。所有人都是静止不动的,包括那些杀手。一切都失去了‘生’的意思,倒是那跳楼跌死的人,流着的血告诉大家,时间还没有停止。
子正闭上眼,静静地聆听着,他是不懂音律的,但是他能从中听得出悲壮、决绝与走投无路的感觉。
那是怎样的两位英雄,他们屹立在战场之上,彼此对视,一人高傲,一人谦虚,高傲的人让谦逊的人滚开,谦逊的人要高傲的人放手。
三言两语不和,便大打出手。
琵琶声是高傲的,琴声是谦逊的,从起先的琵琶独奏,到后来琴声起声,两者逐渐分庭抗礼。时而琵琶声高昂,时而琴声悠扬,时而两者交错。
子正知道,两位高手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这一刻可能不相上下,下一刻便会上下立分。
终于,高下判了出来,是在那琴声彻底地盖过琵琶声之后,琵琶声只剩下三三两两了,好像是这一方选择投降的残兵败将。那位自信而又高昂的对手,像是巨人一般倒下,他终究是败了。
他本可以走的,但是他是高傲的,如此之大的天下,他的失败终究会传遍的,他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