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好漂亮啊。”柔儿对慕容仙说道,她十岁了,能看得懂慕容仙脸上无法掩盖的悲伤。
“你也很好看啊。”慕容仙揉了揉柔儿的小脑袋,她十年没有碰过柔儿了。时刻这么久,当她再一次触碰的那一刻,泪如决堤之水,再也无法克制。
慕容仙蹲倒着,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紧紧地握在一起,她将自己蜷缩着,将最美的脸埋进去,她不想要自己的眼泪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慕容仙分不清楚浸湿自己黑袍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伯伯,姐姐怎么了啊,怎么哭起来了?”柔儿无辜地看着澈也,无辜地问道。
“姐姐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她舍不得离开,所以就痛苦地哭了。”澈也回答道。面对柔儿,他是有问必答的。
“那就不去啊,留在这里不就好了吗?陪着柔儿玩,捉鸟,画画,爬树,踢毽子,多好啊!”柔儿从澈也的怀中熘下来,她站在慕容仙的身前,对慕容仙说道。
柔儿是委屈的,她觉得是自己让慕容仙哭泣的。因为从她刚才跑出来的这一刻,这位姐姐才开始哭的。她永远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位姐姐,就是她的母亲。殊不知,这也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
在将来的许多个某一天,柔儿都会问白发苍苍的澈也,那个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慕容仙笑了,她的双眼从环抱的手臂中露出来,“好啊,姐姐陪你玩。”
天也是应人心情的。短暂的春雨在传达了春的信息之后,就停住了,日光浮现,彩虹也架在天边。无影宗的美,着实让人称赞。
慕容仙抱着柔儿,她指着彩虹,问柔儿道,“这是什么啊?”
“彩虹!”
“彩虹像什么啊?”
“像弯弯的桥。”柔儿十岁了,却依旧像一张白纸一样单纯,蜀山十年,即使有澈也的陪伴,但她还是忍受了同龄人永远无法忍受的孤寂,“桥的这边是柔儿,那边是姐姐,我从这边,走到那边。再从那边,带着姐姐一起走回这边。”
第二天,天蒙蒙亮。无影宗还在星光中。
慕容仙轻声地走到柔儿的床边,“柔儿,你这一生,一定都要好好的。”
慕容仙抚摸着柔儿的脸颊,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决绝地离开了房间,她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澈也在门口等着她。
澈也再次劝慕容仙道,“真的不准备留下来吗?”
慕容仙擦着眼角的眼泪,笑着摇摇头,“有你在,我比什么都放心。”
“好。”澈也不再多说。
“对了,我的黑夜樱花刀还在你那吧?”这次轮到慕容仙问澈也了。
“还在,我拿给你带上路。”澈也说道。
“不用了,我用不上它了,你将它留着,将来柔儿要是用得上,就留给她,用不上,就找一个地方将它埋了吧。”慕容仙叮嘱道。
“好。”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不要将她的身世告诉她。我走了。”慕容仙将面纱戴上,转身离开了澈也,离开了无影宗。
一眼误终生。在京城郊野,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从此之后,她就开启了自己多难而又痛苦的一生。
她问过自己,难道没有一点幸福吗?
当然有,幸福就是与他相处过的那一阵,还外加与他在蜀地的那短短时日。这些日子,换十年,和下半生,并不亏。
足够了。
点点星光,为她照亮前行的路。
慕容仙走了很久了,澈也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西边的天,笑着问道,“你呢?你还好吗?水泽秋?”
大理南诏,仁义山庄。
“王,封王!有消息了,东瀛来消息了!”软玲端着汤药,走上这一座四方皆通、视野开阔的露台。
最近这几个月,李兴的病越来越重,他总是早早地起床,然后躺在露台的大椅上,看着东方的日出,看着西方喧闹的街道。年老的人不想把生命都耽误在睡眠上,那样好像浪费了他们仅剩的时间。
李兴很后悔,后悔自己十年前的选择。他不该抛弃他家族世世代代相传的龙刀,他不该将沐瑶当成进贡永天王朝的人质。如果没有这一切,他是不是会有另一样的结局呢?
现如今,他不再是王,他的称号多了一个字,他是封王。永天王朝封的王。
“什么,什么消息?”李兴连在大椅上翻身都显得困难,他已经老得无法动弹了,身为一代绝世高手,沦落为今日的局面,着实可悲。
沐瑶在赤朱流苏丹上面做的手脚,毁了他的一切。
“东瀛飒川。新王战败被杀。”软玲蹲在李兴的身旁,说道。她一边说,一边吹着勺中的汤药。
软玲服侍李兴十年,取代了沐瑶的位置,却没有得到沐瑶的名号与地位,她始终就是生活在仁义山庄中的一位奴婢,即使她睡的房间是李兴的房间。
李兴愣住了,他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软玲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好像是人死之前,永久地停留着惊恐、不安与躁动。
“天行死了。”软玲将勺子伸进李兴的嘴中,将汤药喂李兴服下。
良久之后,李兴才从那三种复杂的表情中走脱出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天行会有被杀的这一天。这也是啊,常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软玲坐在李兴的身旁,轻轻地为李兴按摩筋骨。
“你说啊,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李兴突然问软玲道。
“封王,我也不知道。”软玲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程冠找到了吗?”李兴又问软玲道。
软玲虽然没有沐瑶那样的姿色,但是论懂心意、识大局,是远胜过沐瑶的,这也是李兴这么喜爱她的原因。
“还没有找到,听说我躲到了南边的某一处门派中了,怕您的人要了他的命。”软玲回答道。
“哼!南派刀剑的脸,都给他一个人丢尽了!”李兴冷哼道,他试图想要一个人从大椅上爬起来,尝试了几次,失败了以后,才向软玲招一下手。
软玲这才上前将李兴扶起来。记得她好几年前,每次都是第一时间上前去扶李兴,然后都会被李兴怒骂一顿。后来她就让李兴自己去折腾,等折腾够了,她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