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弗洛斯摔门而出，他低下头，不动声色发动了异能，在“酋长号”的护卫面前隐身而行。

　　“人类，你站住！”

　　瞭望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狐族丹若丝走了出来，向着虚幻的“斯弗洛斯”的反方向喊道。

　　斯弗洛斯没有停下步伐，埋头走下楼梯。

　　丹若丝看见假的人类少年爬向车顶，但她知道斯弗洛斯实质正准备离开酋长号。狐族少女快步走向“酋长号”的车门。

　　无声无色中，车门打开了。

　　斯弗洛斯站立在车门中央，等待着丹若丝接近。

　　不是人类少年准备等待丹若丝，而是酋长号的外面，阵容整齐的穿着机动铠甲的牛头人战士混杂着闪电熊，护卫在酋长号周围。再远一些的地方，两架人形蒸汽战士迈着硕长的金属长腿，走在酋长号的两侧。

　　“如果奥摩休大人不让你离开，你哪里都去不了。”丹若丝走到车门里，与斯弗洛斯并肩而站，骄傲地看着门边阵容整齐的兽人战士们。

　　斯弗洛斯咬咬牙，倔强地说：“我有信心离开，它们留不下我。只是，我现在属于部落的一员，不会违背部落的利益。如果我希望带着愿意离开的朋友们走，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对你们说的。”

　　这个时候，斯弗洛斯大约取消了感观控制，守护在酋长号旁边的兽人战士们齐齐转过头，看向车门里面站立的丹若丝和斯弗洛斯。

　　战士里面，牛头人十人长向丹若丝微微鞠躬，以示敬意。

　　“如果你想离开，你可以问一问你的伙伴谁愿意跟你走。我可以向你保证，奥摩休大人不会阻止你。”丹若丝微微举起手掌，向牛头人招招手，嘴角微笑，就当作回礼。

　　护卫的兽人队伍阵形一变，让开酋长号车门位置，远处的人形蒸汽战士从空隙处靠近，机械手掌伸到斯弗洛斯的脚前。

　　斯弗洛斯看向丹若丝，冷着脸说：“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谢你。离开之前，我告诫你：小心元素，他在我们里面的评价非常不好。还有，那个奥摩休他不配你辅助他。”

　　丹若丝双眼眯起，向人形蒸汽战士举起手掌：“等等，我还要和幻觉先生谈一谈。”

　　人形蒸汽战士停下动作，转过头，看向丹若丝。

　　丹若丝看了看人形蒸汽战士胸前标准的“002”数字，欠了欠头，对人形蒸汽战士道歉说：“对不起。”

　　斯弗洛斯目送人形蒸汽战士远离酋长号，周围的空隙再次被牛头人和闪电熊填补，禁不住感叹道：“以兽人的素质，加上机械化，我实在想象不出什么部队可以击败你们。

　　不瞒你说，我的舅舅曾经在北边郡蒸汽骑士团任职，我见识过人类精锐部队。

　　不过，那些人类所谓的精锐蒸汽部队，肯定不如你们部落。

　　如果所有的兽人部落都有这样的战士，我们人类王国的灭亡迟早到来。”

　　丹若丝摇摇头说：“并不是所有的兽人部落都像混合特勤机动部落。恐怕兽王的部落……只强那么一点点。所以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带着你的伙伴们离开？你有把握在这片废墟里面活下去吗？”

　　斯弗洛斯慢慢低下头，用沉默回答丹若丝。一分钟之后，人类少年在沉默说道：“我实在无法想象，在王国里面名声显赫的奥摩休竟然是如此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你在他的身上看见任何上位者的特质吗？”

　　丹若丝冷冷地看着斯弗洛斯说：“我不否认你的感觉。我要强调的是，你想象一下，如果没有奥摩休大人，我们的部落会是这个样子吗？”丹若丝伸出手掌，展示了一下近在眼前的酋长号巨象级蒸汽车、身穿动力铠甲的牛头人、奔跑在最外围的人形蒸汽战士，以及远处成列的后勤车队。“抵近观察奥摩休大人，你只会觉得他平凡得……低于平均线。你要学会撇开自己眼睛看见的假象，用事实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承认你说的道理。”斯弗洛斯轻叹，苦笑着说：“你忍受着奥摩休的平庸，不辛苦吗？”

　　“辛苦。可是，没有办法啊。在他的身边，我可以看得见时代的演变。我相信，在这种肉眼可见的变革里面，我可以乘着这波潮流走得比同辈的天才们走得更远。我要忍耐，要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和工作，为了停留在浪尖之上。”

　　斯弗洛斯抬起头，与丹若丝对看了一眼。

　　有种找到同鸣者的愉快。

　　狐族少女脸上兽毛鲜红，尖鼻前突，这个时候在斯弗洛斯的眼里却无比亲切。

　　“你建议我留下来吗？我愿意听你的意见。”斯弗洛斯说。

　　“留下，而且要全副身心拿出来，将奥摩休大人的部落建设得更好。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合理地拿到你想要的资源。我可以告诉你，什么可以争取，什么禁区不要触碰。”丹若丝说。

　　“或者你和你的姐姐可以分走奥摩休的一部分权力，看得出来，他并不在乎他能掌握的权柄。”斯弗洛斯看着丹若丝说。

　　“不，你，和我都不能有这种想法，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来自于朋友的告诫。”

　　丹若丝准备伸出召来人形蒸汽战士，却听到斯弗洛斯冷冷地笑道：“告诫？虽然我希望整个世界回到以前那样，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已经不会幻想世界自己会变好。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能用自己的手来搭建。”

　　丹若丝转动眼珠，表情慢慢变冷：“你想说什么，想向我表达什么。”

　　“利用奥摩休对你的信任，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可以按照你的愿意对整个部落进行调整。”斯弗洛斯这个时候，不再像一个少年，他目光深沉，像经历了半辈子人生，“你心怀善意，接过奥摩休不愿意履行的职责，你做这些事情，为的是奥摩休，为的是整个部落。于你，于大家都是好事。”

　　“你说得太多了！”丹若丝大声说道，举起手，向外围的人形蒸汽战士招招手。

　　牛头人熟练地为车门前方让开空隙，人形蒸汽战士靠近酋长号车门，再次将机械手掌伸到斯弗洛斯的脚下。

　　斯弗洛斯踏上机械手掌的掌心，伸手扶着，转头对丹若丝说：“我会留下来，期望听到你更大的声音，看见你挥舞得更多的指挥棒。”

　　丹若丝挥挥手，蒸汽兵器抽离手掌，托着斯弗洛斯远去。

　　“这是为了大家，为了你，为了奥摩休大人。想一想，和你的姐姐谈谈。”

　　若丹丝在敞开的车门后面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鼻孔被冷风吹得僵硬，丹若丝才合拢车门。

　　酋长号的过道完全由金属砌成，奥摩休拥有吸纳金属的能力，在金属的使用上从来不吝啬。

　　过道的凹位里，站立着担任酋长护卫的牛头人。

　　丹若丝从牛头人面前走过，牛头人学着人类，向她并腿行礼。

　　在部落里面，狐族萨满姐妹是仅次于奥摩休的实权人物，赢得了整个部落的尊敬。

　　丹若丝心情沉重，但仍不忘向每个行礼的牛头人给予回礼。

　　推开瞭望室的门，奥摩休和元素交谈的声音马上传到丹若丝的耳朵里。

　　“怎么样了，丹若丝？”奥摩休离开元素，迎向丹若丝。

　　“没事，幻觉他闹情绪而已，我已经和他聊过了，已经没问题。”丹若丝笑着回答道。她的目光余光看见，站在窗边的元素脸上露出了不满。

　　奥摩休笑着松口气说：“那就好。幻觉年纪还小，我就怕他冲动，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到时候啊，闹出了争吵，大家都心生介怀。”

　　“嘿，不懂事的小家伙而已，奥摩休你不用想太多啦。”元素也离开的窗边，走向奥摩休和丹若丝。

　　丹若丝转头看向元素，平静地说道：“幻觉比我们想象的要成熟，我们不能看他年纪小，所以轻视。”

　　奥摩休赞成地点点头。

　　元素已经走到了奥摩休旁边，大咧咧地和奥摩休挨得很近，并且用肘尖碰了碰奥摩休，用调笑的语气对奥摩休说：“嘿，你这个女部下估计也很年轻，相信的东西不太靠谱啊。”

　　奥摩休尴尬地看了眼元素，又向丹若丝赔笑。

　　丹若丝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元素，又看了看希望将气氛缓和下来的脸上堆满笑容的奥摩休，想起了斯弗洛斯的话。可是，智慧超群的狐族里面，最忌讳下属抢权。她从父母身边离开之前，部落里的长老和萨满再三叮嘱她，千万要恪守一名下属萨满的要求，宁愿表现差一点，也不能招惹奥摩休的反感。

　　可是，奥摩休的身边多了一个元素。

　　“我是萨满，我说的话经过我所接受的教育的检验。”丹若丝平静地对元素说，“至于我的建议被不被酋长接受，那是酋长的权力。我的身份要求我，要向酋长提供他需要参考的话语。”

　　奥摩休看着丹若丝笑，他旁边的元素笑得更灿烂。

　　“哎哟哟，小兽人女娃子别这么认真啊。我只不过和奥摩休开个玩笑而已，玩笑不能太认真，不然很难过活的。上战场的时候，开玩笑是一种能力，可以调节气氛。”元素仍然在笑，对着丹若丝摇着头，半解释半调笑地回答道。

　　奥摩休抓紧元素停下的机会，对丹若丝解释说：“是啊，在战场上，我们经常挤在一起聊聊天，开开玩笑，然后战斗的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教官他说的这些，都对。”

　　丹若丝认真地看着奥摩休说：“是吗？酋长您说对，那一定是对的。对了，酋长，另外有一件事需要您来决定：元素的人需要整编，您看，该怎么办？”

　　奥摩休正准备反过来询问丹若丝，他旁边的元素又哈哈笑了起来：“我很熟悉我的那些下属，就交给我吧。我跟你们保证，有危险，我亲自带队上去，绝不用酋长皱眉头。我敢拿我的人头来担保。”

　　奥摩休苦口婆心地对元素说道：“教官，我们安静听一听丹若丝的建议。”

　　“啊，对对。”元素恍然大悟地说道，“萨满大人您请说，奥摩休和我都耐心听着。”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丹若丝没有把元素的话放在心里，但她的心里马上竖起了一种策略：凡是元素主张的都持反对态度，凡是元素反对的都持赞同态度。

　　“元素的人应该全部归划到斯弗洛斯手下。”丹若丝提出一种方案。

　　元素的面容一下子气得扭曲了。

　　奥摩休赶紧伸出手掌拍了拍元素的肩膀，然后看向丹若丝问道：“为什么元素的人要归划给斯弗洛斯手下？”

　　丹若丝伸出四只手指，竖在奥摩休和元素面前说道：“四个原因：第一，幻觉通过他的能力让所有部下产生类‘隐身’的效果，这能力很强大，我们应该将幻觉所擅长的事情扩大。第二，元素刚刚加入部落，先熟悉部落里面的规矩，没有充足的时候管教手下的人，先让斯弗洛斯代为管教。第三，斯弗洛斯来得早几天，他更加熟悉部落。第四，因为我只有四根手指，所以我就把它给竖起来了。”

　　元素左边嘴角微微向上撇起，眯起的眼冷冷看丹若丝。

　　“听起来好像挺对，是吧，教官。”奥摩休看向元素，问道。

　　元素收起若有若无的冷眼，对奥摩休点头附和说：“是的，狐狸萨满说得不错，和我们以前那些大官们差不多，说的话都非常对。”

　　奥摩休惊喜地说：“教官您同意丹若丝的做法？”

　　“同意。”元素点头。

　　奥摩休笑着看向丹若丝，可是狐族萨满马上低下头，顺势向奥摩休微微鞠躬说道：“既然酋长大人这样说，那么我现在去整编元素的人。先告辞了。”

　　呃。

　　奥摩休的左手举起一半，停了下来。他看向旁边的元素，只见元素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转头对奥摩休说：“终于把责任丢出去了，我一身轻松啊。奥摩休，有件事我要预先和你说说。如果外面有些人说我不好，那一定是我得罪他了。到时候，你听到一些事情，可不能拿我开刀啊，奥摩休。”

　　奥摩犹豫了半晌，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