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藤原大宅,二长老的小院里,藤原苍汰独坐在一张石桌旁,手握茶杯,杯中茶汤未凉,正好饮用,微微抬头,看着满树盛开的白色樱花。
藤原雅智打开院门,轻轻走到近前,见爷爷赏花入神,不敢打扰,弯腰一躬,退到一旁,静静站立着。
好一会儿,藤原苍汰收回目光,看向藤原雅智,道:“回来了,坐吧。”
“是,爷爷。”藤原雅智依言坐到对面。
藤原苍汰拎起茶壶,为藤原雅智倒了杯茶,道:“再有几日,这樱花便要凋谢了。”
“是的,爷爷。”藤原雅智道:“此刻樱花开得繁盛,最是灿烂,也正是赏花的好时刻。”
“见过你大爷爷了?”藤原苍汰问道。
“是,刚刚见过。”藤原雅智点头道。
“你大爷爷的吩咐,就劳你多费心了。”藤原苍汰道:“族会重要,万不可出任何纰漏。”
“是,爷爷,”藤原雅智正色道:“孙儿了解。”
“让你回来,还有一件事,”藤原苍汰道:“东西准备好了么?”
“是的,爷爷,两样物事都已准备妥当,不知爷爷打算让孙儿何时去办?”藤原雅智问道。
“今日稍晚吧,老三这个时候都在看书,老四仍在练剑,待晚餐过后,你再去。”藤原苍汰道。
“是,爷爷。”藤原雅智点头应道。
“好了,你先回屋去吧,记住,此刻你最需要做的便是一个‘静’字,”藤原苍汰道:“静心静气!”
藤原雅智回味了一番爷爷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鞠躬告辞。
……
夕阳西下,早春的夜晚,空气中仍有一抹浓厚的寒意。
藤原青空坐在轮椅上,下半身盖着一张毛毯,自那一战之后,腿骨尽碎,纵然以猎魔人的体质,也是无法痊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一坐便是二十载。
从当年的意气风发,到后来的重伤残废,从失落不安和彷徨无措,到后来的心安理得和泰然自若,藤原青空经历了人生的一次转折,此刻的他,早已没了雄心壮志,一杯茶一口饭,再加一间安静的小院和一本喜欢的书,便是他的所有。
院子不大,几间房舍,一亩空地,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一颗樱树,几株亲手栽种的建兰,于藤原青空来说,能独享一份清静,已然足够。
“咚咚咚”,院外传来敲门声,藤原青空放下手中的一册《明史》,道:“请进。”
院门开了,藤原雅智双手捧着一件好大的物事,上面用一匹黄色的绸缎盖着,轻轻走进小院,对轮椅上的藤原青空鞠躬,道:“见过三爷爷。”
“是雅智啊,你这会儿来有事么?”藤原青空微微一笑,问道。
“孙儿来看看三爷爷,早春寒重,三爷爷要保重身子。”藤原雅智道。
“你费心了,进来说话吧。”藤原青空淡淡道。
“是,三爷爷。”藤原雅智来到房前,脱鞋,走进房间,将手中的物事放在地板上,那物事与地面接触,发出一道闷响,显是份量不轻。
“这是何物?”藤原青空问道。
“孙儿知道三爷爷喜欢看书,也好收藏。”藤原雅智道:“这是一套完整的版本,孙儿让人在神州查寻,还好,终于有所收获。”
“哦,你费心了。”藤原青空揭开绸缎,下面是一只封装好的箱子,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轻轻打开箱盖,藤原青空顿时再也无法挪开目光,声音中带着一抹颤抖,道:“《资治通鉴》?宋版的?”
“是,三爷爷,神州南宋时期,绍兴府余姚县的官刻本。”藤原雅智道。
“这……”藤原青空轻轻捧起其中一本,微微翻开,手指丝毫不敢发力,片刻之后,道:“这是真本。”
“是的,三爷爷,是真本,完整一套。”藤原雅智道。
“完整的真本?”藤原青空双手微微颤抖,道:“你从何处寻来?”
“孙儿让家族外派神州的下属刻意查寻,耗费了好些时日,终于从一位藏家手中购得。”藤原雅智道。
“这套《资治通鉴》虽为官刻本,在明、清广为流传,价值当然不如那些名家手书的孤本高,但要寻得一整套保存完好的仍是不易,定然耗时不短吧?”藤原青空点头道:“你有心了。”
“三爷爷谬赞了,孙儿也只是吩咐下去,待有了消息,亲自跑了一趟而已。”藤原雅智道。
“如此便多谢了。”藤原青空轻轻抚摸着书皮,道。
“孙儿过来,还有一事请示三爷爷。”藤原雅智道。
“何事?”藤原青空问道。
“家族族会已近,爷爷让孙儿来请示,”藤原雅智道:“看看三爷爷有无吩咐。”
“哦?”藤原青空微一愣神,道:“是啊,算来还有数日便是族会了,本次族会将确认家主继承人,甚是重要,听说二哥要亲自下场与丽香比试,此事当真?”
“是的,三爷爷,”藤原雅智道:“稳妥起见,爷爷打算亲自考校丽香堂姐。”
“二哥与丽香差着两辈,岁数又大了许多,他真打算出手?”藤原青空问道。
“爷爷说,不亲自出手,心中终是有些担忧。”藤原雅智答道。
“那也说得是,继承人乃家族命脉,将来会统领家族,的确不可大意,二哥这样做也是为家族着想。”藤原青空道:“不知二哥会如何考校于丽香?”
“比剑,点到为止,爷爷将实力压制到与丽香堂姐相等的境界。”藤原雅智道。
“如此甚好,还算公平。”藤原青空点点头,道:“既然二哥已有妥善安排,我乃闲人一个,再无其它吩咐。”
藤原雅智看向面前的三爷爷,须发半白,面容清癯,一副黑色细框复古眼镜,文质彬彬,抛开赫赫有名的岛国藤原家三长老这重身份,更像是一位学者,一位大学教授,醉心于史书,与世无争。
虽然只是简单的对话,但藤原青空的意思藤原雅智已然明白,言下之意非常明确,此事于我无关。
“是,三爷爷,孙儿了解,”藤原雅智起身鞠躬,道:“还请三爷爷保重身子,孙儿告辞。”
“嗯,你先去吧,我好生看看这套《资治通鉴》。”藤原青空道:“劳你转告二哥,届时我会准时参加的。”
藤原雅智再次鞠躬,慢慢退出房间,离开小院,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藤原青空的态度,他很满意。
藤原斗拓的院子比藤原青空的大出不少,不过却没有花草树木,平整的地面由大块大块青石板铺就,两间宽大的房舍,一间是起居卧室,另一间是客厅,客厅里到处是矮几和木架,那些木架上,无一例外地摆放着一柄柄长短、颜色、装饰各异的***。
藤原斗拓正在擦拭一柄小太刀,很短,在灯光地照耀下,能看见刃口处的波纹,刀头上一缕金黄色的刀穗,他擦得很仔细,仿佛想将每一处都打理得纤尘不染。
院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练武之人耳目聪慧,已然察觉,藤原斗拓开口道:“门没关,进来吧。”
几乎是同时,敲门声响起,那敲门之人愣了一下,推开院门,来到屋前,鞠躬道:“见过四爷爷。”
“是雅智啊,你手上捧的什么?”藤原斗拓是个刀痴,练刀爱刀,一眼就看出来,藤原雅智手中捧着一件狭长的物事,盖着一匹白色的绸布,毫无疑问,那定然是一柄***。
藤原雅智将手中的物事轻轻放在桌上,道:“四爷爷当然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柄刀。”
藤原斗拓扯开绸布,伸手抓住刀鞘,上下翻看,那刀鞘稀松平常,最多也就是打造得精美一些,但露在外面的刀柄却显得有些老旧,柄卷已经有些破损,流露出一抹古朴之意。
抽出刀身,一抹雪亮,刃口纹路清晰可见,竟隐隐有种锋锐的感觉,藤原斗拓轻抚刀脊,又伸出一根指头在锋刃上微微一划,指尖顿时被切开一条口子,有血珠渗出,当下点头道:“好刀!”
“刀是好刀,还请四爷爷细看。”藤原雅智恭敬道。
“何意?”藤原斗拓将刀身拿到眼前,细看之下,临近刀镡处刻有“天下”二字,急忙翻过,另一面则是“布武”二字,合起来便是“天下布武”。
“天下布武?”藤原斗拓失口道:“织田信长?”
“正是,此为织田信长的佩刀!”藤原雅智道。
“细细说来!”藤原斗拓急忙道:“快!”
“此刀是孙儿在一场拍卖会中碰到,孙儿知四爷爷爱刀,故此拍下。”藤原雅智道:“织田信长一生,佩刀不少,有名的诸如‘宗三左文字’、‘菊一文字’和‘压切长谷部’,但均非信长君原有,而此刀虽不出名,却真属信长君所有,在他早年时期,心生‘天下布武’之信念,故让人刻于刀身上。”
“是么?刀是好刀,可刻字任谁也可以做到。”藤原斗拓道。
“四爷爷有所不知,此刀经过验证,铸造时间吻合,而原本的主人,孙儿调查过,正是织田后人,由此可见,至少有九成可信。”藤原雅智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