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牧云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小石，看着站立在院门处年轻人，半晌之后，淡淡道：“第一剑。”
话音刚落，一股磅礴的气势自他身上透射而出，瞬间笼罩住顾小石。
这道气势顾小石很熟悉，来自“山海剑诀”的第二式“临渊剑”！东方家的“山海剑诀”一共六式，第一式“望山剑”，旨在通过“心眼”观察周遭的状况，包括敌我双方所处的环境和位置，各种有利或是不利的外部条件，确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甚至是找出对方的破绽和预计对方的行动，这是“山海剑诀”的起手式，料敌机先，便是这一招的精髓所在。
既已料敌机先，那么接下来便是充分调动自身的战意，那是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如临深渊，毫不畏惧，如遇强敌，但求一战，这正是第二式“临渊剑”的精髓，旨在培养“势”。“势”是剑势，也是气势，不仅可以增强自身的战力，同时也可以让对手感到畏惧，试问一位已经胆怯了的对手，又有何惧？
此刻笼罩着顾小石的便是来自东方牧云的“势”，只是这道“势”实在太过强大，太过震撼，顾小石从未面临过如此巨大的压力。被那股“势”紧紧压迫着，有点喘不过气来，额头上逐渐有冷汗溢出，甚至连双手也开始不听使唤，东方牧云的剑招未出，剑势已成，又该如何应对？
“剑来。”东方牧云淡淡说道，东方俊杰上前，将手中木剑递去，却见东方牧云接过木剑，起身走出屋檐，来到空地中央站定，此处距顾小石不过十余米距离。
顾小石心中焦急，眼见东方牧云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处，随意握着木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举手投足之间自有章法，此刻被他的“势”所笼罩，行动尚且受阻，又该如何接招？若不设法破开，接下来那雷霆万钧的一剑，自己势必接不下来。
顾小石赶紧收敛心神，暗自使出学会的“临渊剑”，试图以“临渊剑”对“临渊剑”，以自己那尚不成气候的“势”应对东方牧云的“势”，如此也是无奈之举，顾小石心中明白，自己那点微末道行，远不足以破开对方的“势”，但求能够稍微缓解一下压力，便已足够。
东方牧云动了，手握木剑，朝这边走来，脚下步伐愈来愈快，片刻便已至身前，手臂上举，照着顾小石的头顶就是一剑劈下。这一剑劈得随意，毫无精妙可言，只是最最简单的剑招，顾小石却丝毫不敢大意，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臂，横执木剑相迎，此刻别无它法，只能硬接一招。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如击败革，两柄木剑互斫，只是微微一触，东方牧云便已收招。
顷刻间，一股大力猛然而至，先由木剑传至手臂，再到大臂，继而传到上半身，又至腰间，以及下肢，顾小石试图后退一步，以求卸掉这股磅礴之力，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得任由那股力量传遍全身，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摔了个重重的“屁股着地”。
反观东方牧云，径直走了回去，重新坐在屋檐下，将木剑放到一旁，一如之前那般气定神闲。
顾小石坐在青石板上，只觉全身酸痛，目光扫过手中木剑，那木剑居然完好无损，回想起第一次去圣城，与“圣殿骑士团”副团长阿格交手的情景，和今日这般无二，两次的对手虽不相同，但对力量的控制均已到了极高深的境界。木剑脆薄，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毫发无损，却将力量尽数传到自己身上，那时的自己实力微薄，此刻的自己早已有了长足进步，却依然受创，足见东方牧云的实力还在阿格副团长之上。
顾小石手臂撑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这一下摔得真疼，迅速检查了一下，除了有些酸痛以外，并无大碍，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退了一步，脚下正是第二块青石板。
所有人正看着他，东方牧云也是，顾小石活动了一下筋骨，握紧手中木剑，大声道：“第二剑，老爷子请！”
“小心了。”东方牧云淡淡道，言罢起身，拿起木剑，来到空地上。
“明白！”顾小石全神贯注，留意着东方牧云的一举一动，说道：“请。”
东方牧云右手执剑，向前跨出一步，在青石板上一蹬，借这一蹬之力，身形突然窜起，朝顾小石猛冲过来，眨眼间二人距离已不足五米，继而抬起手臂，木剑横向挥出，一道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白线骤然显现，平平划向顾小石胸腹。
那白线呈半弧形，如一弯新月，又急剧扩张着，笼罩范围越来越大，无声无息地朝顾小石扫去。顾小石全力戒备着，上一招，东方牧云用的是“临渊剑”，这一招的“断岳剑”，顾小石或可提前预知，虽已有了准备，但着实没有想到，“断岳剑”从东方牧云手中施展开来竟会有如此威势，之前和东方俊杰曾以此招相搏，两相对比，有如云泥之别。
闪躲终是不行，这一剑来得太快，白线所笼罩的范围又广，东方牧云没有给自己机会，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硬接！顾小石一咬牙，拼尽全身力气，同样施展出“断岳剑”，木剑划出一道白线，朝前方射去！
两道白线，在下一刻相交！
和之前与东方俊杰交手时的状况不同，没有闷响，没有气浪炸开，什么也没有……
顾小石这招“断岳剑”发出的白线，竟然被对方推了回来，距离自己胸腹已不足两米远。顾小石大惊，聚集起残存力量，又是一招“断岳剑”，第二道白线发出，试图扭转颓势。没有用，就算两道白线叠加也无法阻挡住对方，顾小石将木剑挡在胸前，一只脚向前跨出站定，身子向前倾，另一只脚牢牢踩在青石板上，准备迎接冲击。
“噗”的一声闷响，气浪终于在身前一米开外炸响，余力未尽，作用在顾小石的木剑上，木剑卸掉部份力量，实在承受不住，“咔嚓”一声化作木片碎裂开来，只剩下剑柄和小半截剑身。顾小石把持不住，被挤压回来的手臂和残剑砸中胸腔，一阵剧痛传来，只觉喉咙微甜，张口喷出一蓬血雾，直挺挺地向后摔倒在地。
“啊”的一声惊叫，是屋檐下东方小小发出的，顾小石拼尽全力，终于接住这一剑，但却受伤不轻！
东方牧云回到座位，仍旧面无表情，似乎躺在青石板上的顾小石，死活都与他无关，淡淡地瞧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旁人想上前检查顾小石的伤势，也好及时救治，却没人敢迈出一步，只好怔怔地站在原地……
躺在地上的顾小石发出两声**，双臂吃力地支撑着上半身，勉强坐了起来，只见他脸色微微发白，嘴角仍旧挂着些血沫，双眉紧锁，神情痛苦，再看他身上的衣衫，已然破损开来，露出半个胸膛和整片腹部，上面一大块淤青，模样狼狈不堪。
那边的东方俊杰麻木地看着顾小石，双拳紧握着；东方巧巧伸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却在微微颤抖；东方小小的眼角已经湿润，有泪珠流下，划过脸庞；梅少冲淡淡地看着顾小石，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小石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方才那一击，像是被一柄大锤砸中，上半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痛啊！
“第二剑！”东方牧云突然开口道：“你接住了。”
顾小石闻言，点了点头。
“你已受创，”东方牧云又道：“再接一剑，必然重伤，接是不接，你可想清楚了。”
顾小石露出一抹苦笑，还有一剑，接不接？不接，转身离开小院，离开东方家，拜师这件事就此作罢；接，如何接？诚如东方牧云所言，必受重伤！
问题很简单，只是一个最基本的选择题，Yes or No，二选一。
顾小石此人，表面上有些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做人更是懵懵懂懂，在东方小小眼里，甚至可以用“傻乎乎”来形容；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个大男孩儿内里却是非常倔强。是的，遇事的时候，他或许能推则推，能躲则躲，看似毫无责任心，但当他真正做出了选择，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明白“坚持”这个词的含义！
所以，顾小石站了起来，握着半截木剑，抬腕擦了擦嘴角的血沫，目光坚定地看着东方牧云，断然道：“老爷子刚才说过，尽我所能，接您三剑？”
“是，”东方牧云微微点头，道：“我说过。”
“那么，”顾小石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青石板，又回头看了看身后一步之差的院门，道：“请老爷子出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