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雨势很大,伴着电闪雷鸣。整所佶伊巷阁都已熄灯入睡,只有诺崇馆还灯火通明。
七人组还是坐在当年那个仓库改建的休息室里,他们个个沮丧着脸,一言不发,整个房间显得异常寂静。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秦腾凤把转让诺崇馆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我反对,我母亲的病我自然会想办法,不用你们替我操心。就算我借高利贷也好,上街要饭也好,绝不再连累你们。诺崇馆绝不能卖,那是我们七人的心血。”田一行首先站起来反对。
“我也不同意,不就是为了二十万吗?大不了我们课外打零工攒钱!”苏鲤说。
“苏鲤,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就算你们给我钱我也不会接受的。”
“沈琼,那你呢?”
“我先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我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是诺崇馆的人了,卖不卖随你们。”万俟勖冷冷道。
“谁说你不是诺崇馆的人了?我还没批准你离开,你自己说的不能作数!”
“你觉得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挪用公款玷污了诺崇馆的名声,还有什么脸呆下去?”
“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就帮高琳背了这个黑锅,别当我不知道。”
心不在焉的高琳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万俟勖。
“是不是该轮到我说了?如果卖掉诺崇馆,我们几个可以分到多少钱?”云琰早已哈欠连天,巴不得会议快点结束,可以回去睡大觉。
“一毛钱也没,变卖所得的款项全都给田一行,至于馆会资金就分给底下那批元老组长!”
“我说了,我不会要你们一分钱。你们敢把诺崇馆卖了,老子就和你们拼命。”田一健瞪大双眼,扫视了一遍所有人。
“我给你们交个底,巫老院已经盯上我们了,我们迟早要被学校撤销番号。所以我想在这里和你们商量一下,我们到底有必要经营下去吗?”秦腾凤两眼通红,显然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我们怎么可能会被巫老院盯上?我们又没犯法!”
“学校历来被巫老院监管着,正因为我们势头太盛,不利于巫老院的管治,所以学校才容不下我们。倘若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别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沈琼解释道。
“照你这么说,我们这几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到头来是在为别人做嫁衣?”田一行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大家迟早要各奔前程的!”
沈琼就这么一说,使得云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真的很怕一年之后大家毕了业,再也见不到面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毕业之后打算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耶,难道你要和我一起?”沈琼半开玩笑地说。她故意没说“在一起”,生怕别人误会。
“是啊,我就想和你一起。”云琰还有半句话没能说出口,他想说的是“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
沈琼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高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现在是罪人,没资格在这里发表意见!”高琳漫不经心道。
“谁说你是罪人?罪人应该是我,我挪用了公款,害得诺崇馆失去了威信。”万俟勖说。
“万俟,你不用担责,大家心里都清楚,你绝不是那样的人。你何必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呢?”秦腾凤问。
“我总不能看着高琳被他们逼得哑口无言吧,莫名其妙的多出三万来,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是我不好,没能把账目算清楚,我对不起大家。”
“现在不是责怪来责怪去的时候,而是大家投票表决一下,诺崇馆该不该卖掉!”
“我坚决不同意。”田一行拍案而起。
“我也不同意!”苏鲤说。
“我同意。”沈琼的表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沈琼,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我不想花心思在别的事上面了,我只想一心搞好本宫科目!”
“你的意思是想好好学习?”田一行问。
沈琼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我也同意,但不要问我理由。”万俟勖冷冷道。
秦腾凤又把目光转向剩下的云琰和高琳身上,问:“你们呢?”
“我反对!”云琰斩钉截铁地说。
“现在是三比三。高琳,你这票至关重要,你可要想好了。”秦腾凤故意加重了语气。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高琳,这使得她倍感压力。
“我……”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把她紧张坏了。她支吾了半天,始终拿不定注意,“我……弃权!”
“弃权?这算什么表决?”田一行抱怨道。
“高琳有权利弃权,大家无需有异议。”秦腾凤说。
“那现在三比三怎么办?”苏鲤问。
“我们这不是还有第八个人吗?”秦腾凤说。
“你是说王诺崇?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表决?”田一行问。
“我这里有枚通宝,我们就听天由命吧,就当是王诺崇的意思。只投一次,正面卖,反面不卖。大家意下如何?”秦腾凤拿出了一枚锦浩通宝。
“随便吧,都到这份上了,七人已经离心,勉强留下来也没多大意思!”苏鲤此刻忐忑不安。
“好,不过用我的,我怕你那枚做了手脚!”田一行也拿出了一枚通宝。
秦腾凤拿过他的通宝,向上一掷。七人屏气凝神,目光都汇聚在了落下来的通宝上。“啪”的一声,秦腾凤把通宝按在了手背上,随后渐渐松开,只见巫皇头像朝上。
田一行一声不响地摔门而去,万俟勖也紧跟着离开了。苏鲤则久久不愿离去,坐在位子上闭起了双眼。
秦腾凤和沈琼虽然同意转让诺崇馆,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俩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显得比其他人更为沮丧。
高琳哭了,她也不知道选择弃权是对是错,她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云琰趴在桌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我说话一直没什么分量,我们相聚的机会也不多了。趁着今天你们都在,我就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无论你们怎么处理诺崇馆,我都不再过问。但你们始终要记住,就算诺崇馆没了,我们七人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要是哪天我能再次踏入这个房间,我一定会替你们守护好这片曾经属于我们几个人的乐土……”云琰说着说着便哽咽住了。
沈琼听了云琰的话后,两眼通红,心中的情结难以割舍。刚才她的措辞也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她看得比谁都清楚。诺崇馆早已日薄西山,不复前两年的辉煌,转让掉是势在必行的。
秦腾凤虽然面无表情,不过心里感概万千。他是最不希望卖掉诺崇馆的人,因为他在这里付出的心血是最多的。然而为了大家,为了能够保住诺崇馆这块牌子,他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自己一手创办的诺崇馆拱手让人。
五人静静地坐在休息室里,谁也没再说过话,彼此心照不宣。
……
三天之后,秦腾凤约了赵子风办理交接仪式,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踏入诺崇馆。那日到场的只有他与高琳,至于其他组长都已向着赵子风。
秦腾凤当着所有人的面交出了主X席印章和诺崇馆各房钥匙,以及各种契约。高琳同时也把所有账目跟发票交到了赵子风手里。
“请主X席放心,诺崇馆只要在我的手中,发展的肯定会比你们更好,我不会有损‘诺崇馆’这块牌子的。”赵子风得意洋洋地坐到了主X席的位子上,并把二十万贵金券给了秦腾凤。
“我希望你遵守自己的承诺,留出一个席位给田一行的弟弟。”秦腾凤并不甘心将诺崇馆拱手于人,因此才定下了这么一个约定,希望有人能替自己守住这个社团。
“那是当然,你们都能为大义割舍下自己的心血,我也绝不会吝啬这么一个席位的。等我退位后,我会关照下几届主X席,留一个席位给你们这些元老的后辈!”
“好吧,那就在契约上签字吧。”
“请!”
秦腾凤刚要提笔时,田一行突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众人见状,尽皆骇然。
“秦腾凤,你要是敢签下这份契约,以后兄弟没得做。”田一行愤怒到了极点,那两颗眼珠气得快要掉出来。
秦腾凤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执意在契约上签上名字。田一行立马夺过契约,扯了个粉碎,揪住秦腾凤的衣襟,拽拳便打。此时高琳和其他组长皆横身拦住,不让他俩打起来。
“田一行,你疯了吗?转让诺崇馆是你们几个定下来的,现在想反悔?这可有损你们的信誉!”赵子明叫道。
田一行正没出气的地方,指着赵子风的鼻子,质问道:“这份契约是谁让你签的?”
“这是主X席自己决定的,我们可没逼他。”
“秦腾凤,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还要不要我们这帮兄弟了?如果你还顾念昔日的情义,那就把这张贵金券还给他!”
“既然我收下了,我是不会退还的,我决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我。高琳,把他拉出去。”秦腾凤冷冷道。
高琳左右为难,其他人来帮着劝解,硬把田一行拽出了会议室。田一行被锁在门外,他一边拼命敲打着门,一边咒骂道:“秦腾凤,你这个王八蛋,老子记住你了!”
“不用理他,契约我重写一份。”秦腾凤心中五味杂陈,此刻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
云琰知道今天是签约转让的日子,这意味着从今往后诺崇馆不再属于他们的了。他蹲在门口的花坛旁,久久不愿离去,只为再看一眼曾经的“家”。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他转身一看,居然是沈琼。
“你也舍不得?”沈琼问。
“你的亲儿子被卖了你舍得不?秦腾凤真不该这么做,就算他把那钱给田一行,田一行也不会收的!”
“我明白。秦腾凤也有自己的想法,诺崇馆迟早要让给别人的。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点转让掉好。”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新去处?”
“我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沈琼调侃道。
“那……你缺不缺男朋友?”
“缺啊,难道你要给我介绍啊?”沈琼心里明白云琰的意思。
“我毛遂自荐行不行?”
“这个有待斟酌,看你今后表现咯,我可不要一个傻瓜做我男朋友。”说完,沈琼笑着离开了。
云琰兴奋得从花坛上跳了下来,一切忧愁都抛到九霄云外,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连忙去追赶沈琼,临走时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诺崇馆的招牌。
“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