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却冷笑一声,她知道这时候该轮到自己了,索性闭上了眼,扯进了胸口贴身的礼服裙摆,冷峻的脸上再不留一点颜色。
“挺倔强。”冯远蹲下身,目光在老板娘身上打转。
然而老板娘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无论这些条·子说什么,逼问什么,她都一概不知。
冯远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这样看着她,目光犹如火一般炽热。老板娘似乎能够闭着眼感受到这种目光的凝滞,她缓缓睁开一只眼,没有想象中的逼问和酷刑,甚至这张爽朗男人的脸上挂着微笑。
老板娘这半辈子遇到过不少男人,她自己也领教过不少种的眼光,但是像冯远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纯净,闪亮,似乎没有任何杂质。
但她不信。
“你就这么看着我,指望我干什么?”老板娘媚眼如丝,看向冯远。“指望我脱衣服么。”
冯远却不为所动。
“只是看看你,看你的脸,你的眼睛,还有你的人。”冯远说道。
老板娘的脸色绯红,倒不是被冯远这几句话给搅得,只不过像这样赤条条单纯的话,在她听来,又是别样的受用。
“你哄我,也没有糖吃。”老板娘冷冷地笑着。
冯远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身。他的目光仍旧温润。
“她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这句话不是跟老板娘说了,是对三哥和韩自清来讲,只看了一眼,他好像就下了结论。
“三哥,换个法子吧。”
韩自清却不乐意。
“你可什么都还没问,怎么就知道她不会说。”
冯远扫视了老板娘一眼,说道:“当一个人指定要把秘密藏进肚子里的时候,眼睛就会说话,什么也不会吐露出来,也意味着就算我们用暴力,也只会让她更加残忍地对待自己。方法总比麻烦要多,我们想想别的。”
“来不及了。”韩自清两眼冒火,他没想到冯远竟然是这样一个皮囊货,看起来模样是坚毅,内子里却是个草皮。
“躲开。”韩自清推开冯远。伸出手掌,勒住老板娘的衣领,手上的力气自信能够碾碎骨头,更不惮这个女人。
“劝你早点交代,少受些苦。”韩自清对审问向来有一套,只不过也因为如此,屡次违纪。老刑警不是没有教训过他,但他总认为,眼光毒辣是刑警的第一要务。
更何况这老板娘已经验明正身,毫无疑问,就是窠臼的第一把手。这时候再怜香惜玉,未免太天真。想到这里,韩自清狠狠白了冯远一眼。
老板娘柔媚地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近来些,我告诉你就是了。”
韩自清当然大喜,但却没有大意,他大手伸出,紧紧捏住女人的两只细瘦手腕,既没有用死力,也没有让她能够行动自如。
出乎意料的,老板娘却没有半点挣扎,任凭韩自清牢牢地把住了自己。她贴到了韩自清耳边,吐气如兰。
韩自清皱着眉头,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捣的什么鬼,刚想吭声,女人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声就像一串铃铛,响起来的时候有微风一般的味道,一点点扑在韩自清的耳边。
他只觉得耳畔瘙痒,忽然之间,女人低低骂了一句。
“狗 娘·养的。”老板娘笑着骂出了声,一口浓痰就
啐到了韩自清的脸颊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张嘴便朝着韩自清的耳垂狠狠咬了下去。
好在冯远眼疾手快,迅速推开了韩自清。
韩自清彻底傻眼了,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凶狠。他回过头看了看眼前的老板娘,女人却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只见她扬起脑袋,发梢在白净如雪的颈子上摇摇晃晃的,别有一番风味。
“草。”韩自清再也忍不下这口气,紧紧抓住老板娘,手指几乎要把老板娘的双手捏出几条赤红色的印记来,但这女人却连哼哼一声都没有。
韩自清憋闷着一口气正愁没地方发泄,眼看就要打下去,三哥突然出手,一巴掌拦住了韩自清。
“别打伤她。我还有用处。”三哥看了看冯远,问道:“你为什么不审审她。”
老板娘自然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冯远看了看老板娘,叹了口气。
“我问不出,当然就是问不出。”冯远咳嗽了两声,胸口又开始渗血。三哥看的出来,这家伙在东南亚吃了不少苦头,到了这种局面,恐怕连硬撑着不倒下,就已经尽力。
三哥没说什么,他把韩自清推开。
“我有办法。”三哥说着,凑到老板娘跟前,低低地伏在她的耳朵边上,吟唱似的低声说了什么,韩自清只当这胖子唱了句什么巫咒。
因为他说了几句话过去,老板娘整张脸就变了色。先前无论什么大风大浪,老板娘这一身固然柔弱,却还没有真的服过软,但是三哥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老板娘就如同形消溃散一般,颓然坐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老板娘一双幽深的瞳孔死死盯着三哥,看来看去,看了许久。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问。
这句话在冯远和韩自清听来,当然是一头雾水,但三哥却会心一笑。
“到底是不是,你自己体会不就知道?”三哥回答。
又是沉默。
老板娘似乎要在内心决定什么,她细长的眉毛紧紧锁住,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真准备让我回去?”
“回去?”韩自清挑了挑眉毛,看向三哥。
三哥并未解释,他点点头。
“你是个叛徒。”老板娘突然咬住嘴唇。“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你也不想想,这些年,窠臼可有亏待过你。”
“但我也是警察。”三哥说道:“在你看来,也许我是个叛徒,可我自己心里清楚,到底为什么才隐忍至此。”
老板娘低下头。
“这么做可没什么好处。至少对你来说,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这我自己会判断。如果你想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最好亲自去看,我说的话,你不一定信。”
“是一定不信。”老板娘高傲地站起身,伸出双手,手铐发出金属的叮当响声。三哥努了努嘴,让韩自清给她松开。
“你疯了!”韩自清瞪大了眼。
三哥解释道:“这是唯一的突破点,我们留着她,是死棋,要把棋走活,必须得兵行险招。”
韩自清沉吟片刻,看向冯远。
“你觉得呢?”韩自清问道。
冯远笑着回答:“钥匙在你的手里,别问我。”
韩自清心有余悸,他对
这女人现在愤怒恐惧远多过其他。
“放了她就能破局?”韩自清怀疑地伸出钥匙。
“这当然只是第一步。”三哥说道。
韩自清犹豫片刻,做出了决定,他轻推钥匙,解开了女人手上的镣铐。
午夜的宴会似乎还没有结束,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闪烁着异色光芒,诡妙的灯光似乎换了种颜色,舞池里再也没有优雅和秩序,仿佛一切都变成了混沌。
从蒙蒙夜色里,恍恍惚惚地走来一条娇艳的身影。
这时候的舞厅门口和来的时候又不大一样,门口虚晃的大灯左右晃动,倏忽之间,南国的急雨一阵急过一阵,地上已经泥泞。
几名身穿厚重警服的战士背后背着沉重的枪支,三两成群,急急在这泥泞的水渍上 踏过,浑浊的水光溅了起来。
身影当然是老板娘。她的腿迈得不小,但是步子却不大。款款而来,实在难以想象,不久前她才沦为交易的筹码,作为人质扣押来扣押去。
这时候已经过了深夜,就连猫的最晚的夜猫子,恐怕也已经犯困了。唯独这个舞厅里,仍旧灯火通明,似乎还在等待客人。
老板娘走得近了,门前的这些警察的确足可以假乱真,个个身高体阔,手里的武器也是明晃晃的耀眼。
老板娘有些紧张,但她并不怕这些人。
警队的“警察”们当然也注意到了老板娘的倩影,目光不曾从这位窈窕女性的身上挪开过。
看到老板娘突然回到这里,他们当然觉得匪夷所思。
老板娘试图直接进到舞厅里去,然而她没能如愿。还没有踏进庭院,她就已经被拦在屋外,警队的人眼巴巴看着老板娘,咽口水的咽口水,却没人放她进去。
“这是什么意思?”老板娘不怨不怒,也就乖乖站定,她左右看去,警队的两人身材魁梧,这时候挤在一块,自己怎么也进不去门里。
没有人回答老板娘。老板娘也实在恼了,跺了跺脚,几步要往里去,却仍被拦住。
“这算什么?造反啦?”老板娘微微蹙眉,她挑了挑发梢,妩媚的姿态惹了好几道眼光,看在眼里的老板娘更是气愤。
还是没人理她。
老板娘的脸色不太好,这种种迹象,让她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如果真的如她所想……她甩了甩脑袋,长长的发束散开。
“不让我过是吧。”老板娘瞪着眼,软硬不吃的这些榆木脑袋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好。”
她放下话,知道舞厅里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是老板娘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老板娘在舞厅外来来回回绕圈,为了参加这个约会,作为话事人,老板娘自己也没有带任何亲信在身边。她甚至没有料到,李翊竟然能突然杀到现场来。
想到李翊,老板娘就感到古怪。
这个男人跟着蝗螽一起从海上回来,很快便进入了窠臼的高层,甚至自己都没有过多遏制他的手段,能够造成今天的局面,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促成的。
李翊加入窠臼之后,出谋划策,制定了几条机关妙计,这当然不必说,这一次鲸吞十六家组织的想法虽然是自己的图谋,但这不能不说,不是在李翊的帮助下才提前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