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跟你废话。”林因之有些气急败坏。“把你们阮局长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警察停住脚步,林因之分明看见他脸色发黑。
“阮局长?”他回过身,来到林因之面前,两人目光正对。
警察伸出一只手,猛地揪住林因之的衣领,稍稍用点力,干柴似的林因之就被拎了起来,脖子被勒住,脸色憋得紫红。
“你算什么东西,颐指气使找死呢。”警察倏地松开手,把手里的大叔当做玩具一样扔到地上。
林因之双手松开领口的扣子,空气憋闷在胸口里,浑身炽热,想要燃烧了一样。
姓阮的没有知会一声?林因之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警察上下扫视,又给他狠狠来了两脚,才准备离开。
刚进到狱中,一股子傲气还没消磨的两名青年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这大叔被一下子撂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两人只能面面相觑,哪里还有那股不服的底气?
然而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大叔的举动只让他们觉得这老头大概是不要命了。林因之挣扎着起身,嘴里吃满了脏污地面上的泥灰,他张口往外吐了吐,抹干净嘴边的泥巴,抬起头才发现少年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站住!”他吼叫出声。“你个蠢货!你知道你带走的那小子是干嘛的?重要嫌疑人,我告诉你,好几条人命都在他身上,你今天敢带他走出这个门,我告诉你!”
林因之情绪激昂,浑身赤红,手脚并用,只见出气不见进气,让他鼓起了瘦弱的胸膛,双手空挥,狠狠咳出一口痰,继续骂道。
“艹!你个狗屁条·子,你知道你放的是什么人?”
林因之眼泪都快挤出来了,疼痛跟委屈汇集在他的胸口里,钻心地疼着。他不是委屈自己受这几下子,而是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情报站就这么溜走了,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虽然这少年只顾着神秘,到头来他林因之掌握到的情报,一个实在的也没有,就连这小子的立场、身份都没搞清楚,但是侦探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却让林因之的骨头里冒出了欲望,不论这小子是什么人,他都不可能轻易放手。
“嫌疑人?命案?”
咔地一声,警察锁上了看守所的大门,脸上阴沉着回到林因之面前,身边的少年早已失去了踪影。
“你在说什么啊,那只是个普通的小鬼罢了,给他点颜色,让他蹲了蹲班房,涨涨见识。”警察说道。
林因之探出脑袋左右张望,知道凯已经消失了。他狠狠砸了砸铁门,只恨自己棋错一着,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少年的古怪。
“你知不知道,他身上藏了多少秘密?再怎么说,你们审过没有,问过没有?这是多大一条鱼?”林因之咬着牙,使劲挥舞着手臂,尽管他知道,现在说这些早就无济于事。
“他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流浪鬼。”警察一口咬定。
“那是你自己渎职。”林因之咬紧牙关,把怒火一股脑往警察的脸上撒去。“你放跑的,可是一个犯罪者。”
警察却一点也不愤怒,他盯着林因之那张几乎接近扭曲的脸孔,点起一支烟,悠扬地吸了一大口,说道。
“我说了,那小鬼随处可见,一点也不可疑,你听不懂吗?侦探先生。”警察的脸上露出微笑,唇齿分明,露出一大排闪亮的牙齿,看得林因之满头冒汗。
林因之咽了咽口水,警察的脸上分明写着不屑。
“那小鬼没问题。”警察再一次强调,林因之总算明白了,自己再浪费更多口舌也是枉然,这警察居然在包庇小鬼。
林因之叹了口气,他双手松开铁栏杆,垂头丧气。
“侦探先生,别那么沮丧啊,抬起头来。”警察的语气突然松了下来,似乎是想要安慰自己。林因之抬起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明晃晃的亮斑,在他眼前闪烁着,冒出腾腾的烟雾。
林因之认出这是什么,香烟。他疑惑着不知所措,眼前突然浮现出模模糊糊的警察嘴脸,他听到笑声,随后而来的则是脸颊上的灼烧感。
林因之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啊——”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林因之的脸上多了一个窟窿,一圈圈的烧痕从林因之的侧脸上扩散,一阵焦糊的腥臭味传到了林因之的鼻子里。
他双眼猛睁,身体却无法动弹,这警察一只手拽住了林因之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烟头,狠狠戳向林因之的脸颊,这一下还不算完,手上的力道使足了,在林因之的脸上转动起来。
“别客气,这烟是送你的。”警察笑着说道,放开了铁栅栏,横过眼瞧了瞧缩在角落里的几个青年,看着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警察脸上露出笑。
“你们也想尝尝?”警察问道,顺手从手里掏出一盒烟来。
两人眼睛发直,咽了咽口水,慌忙摇头。
警察没吭声,松开了手,燃着的烟头落在地上,他一脚踏上,使劲捻熄,看着双手捂住脸颊,缩在地面上不顾形象地打起滚来的林因之。
“来来来,侦探先生,您躲什么?我来看看。”警察说着,一脚踩住林因之的手腕,把他的脸正了过来,一拳头使劲抡在林因之的正脸上。
角落里的两人被警察的粗暴举动吓得不敢动弹,更别提什么傲气了。他们就这样亲眼看着警察一圈一圈抡在林因之的胸口,肩膀,肚皮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是警察消了怒气,或是太累了,才停手起了身。
“以后说话注意点,先生,我们这叫公事公办。”警察拍拍手,脸上仍然带着笑,林因之这时候已经躺在地面上不省人事,他扫视角落里的两人,得意地点了点头。
“喂。”警察瞪了两人一眼,吼道。
一听到这警察的声音,两人就接连着浑身颤抖,肩膀猛地跳了跳,目光呆滞地看向警察。
“别让这家伙死了。”警察耸了耸肩,关上铁门,离开了监牢。
尽管警察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但是两人仍旧面容呆滞,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
刺啦一声。林因之醒过来,他感觉到身体几乎都要残缺不全,嘴角软糯糯地划过什么液体,用手轻轻掠过,只看到混合着血液的东西在他的嘴里恣肆横流。
“妈的。”林因之正骂一句,耳边又响起一声,刺啦。
是水,激冷的冰水顺着他的头发和
脖子灌进了胸膛里,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林因之猛地摇了摇头,眼睛里也被灌满了水。
“停停停,我醒了!”林因之一瞬间便看到眼前这两张面孔,茫然地又举起一个木桶,桶里接满水。林因之一看就明白,这是要用水泼醒自己。然而他话音才刚落,又是一整桶冰水直接灌进他的眼里。
“噗。”林因之突出一大口水来,身体上早就被这几大桶冰水浇灌得透视。他抱怨似的看向两人,摇了摇头。
“你们,哪个是虎哥。”半晌,林因之才缓过来,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淤青已经算是勉强接近原来肤色的地方了。
突然被这么一问,两人显然发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中一个脸上刺着字的青年打量起林因之来。
“你谁?干嘛打听我们虎哥。”虽然口气听上去颇为不善,但是两人的态度并不怎么嚣张,林因之瞧着两人扭捏的态度,不自觉得好笑。
“你是虎哥?”林因之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指了指刺青的青年,问道。
那人立刻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惊慌的神色来。
林因之又指了指另一个,留着一头板寸头的青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那就是你了。”林因之问道。“你就是虎哥。”
青年犹豫了一会,摇头。
“不会错,就是你。”林因之却十分肯定,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跌撞来到角落里。
青年沉默了一会,才出声问。
“你怎么那么肯定?你见过我?”
林因之不回答,苦笑了声,说道。“我刚提到‘虎哥’这两字,你们的反应如何?我这十几年的工作也不是白干的。”
“虽然我没见过你,虎哥。”林因之咳嗽一声,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我不光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是从下龙镇来的。”
听到这三个字,两人一齐“咦”了一声。
“嘿嘿。”林因之颇有些得意,他最擅长用的伎俩,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看着两人的反应,林因之很是满意。
“下龙镇的帮会里,你们俩算是后起之秀,刚刚管上鱼市没多久,没头没脑地就被逮进来了,是这样吗?”林因之问道。
“对对。”两人点头哈腰,摸着脑袋回答。
虎哥在下龙镇一代算是后辈,从镇子里的混混里混出来之后,他领着几个看家的兄弟把鱼市给端了,但是第一天收到的保护费比他们想象地多得多,生性多疑的虎哥觉得古怪,然而事态的发展却根本让他预料不及。
“真倒霉。”虎哥从兜里偷偷摸摸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别怀疑,警察队伍里有问题。”林因之阴沉着脸,这一点他早就有所防范,只是没想到渗透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你们也别喊倒霉,这条道上混,早来晚来也是要来的。”
虎哥叹了口气,看了看林因之,把嘴里的烟赶紧递给林因之。
“哥,您别叫我虎哥了,咱受不起,叫我虎子。”虎子说道。
林因之推诿一番,接过烟,取出火机,眯着眼抬起头,蹭了蹭火机,点火。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