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觉得后怕。刚才那一棍明显是冲着自己的后脊背来的,如果被势大力沉的一击抡中了,最好的情况脊椎也会严重受损,严重的话,就是半身不遂。
陆不鸣仍然沉着,他飞快地躲过贺秋叶,刚才的射击是威慑,这会儿却意外地收回了手枪,侧身冲向冷双,拽住了她的手便往走廊跑去。
冷双已经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贺秋叶近乎狂态的笑声就伴随着脚步急匆匆赶了过来。
“为什么不开枪?”冷双喘着气,贺秋叶挥舞着铁管朝她冲了过来,光是应付就疲于奔命,陆不鸣的脸色也不好看,于是她不理解地问。
陆不鸣看了看手里的枪,把它扔还给冷双,说道:“同是可怜人,想办法控制住她吧。”
冷双两手捧住了路不平扔来的枪,金属枪身上还残留着陆不鸣手掌的余温,她怔怔地看了陆不鸣一眼,在她眼里,这个陆不鸣跟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贺秋叶手里边的铁管被她挥舞出破风之声,但是行动很是单调,冷双要躲开并不困难,再加上陆不鸣从旁帮助的话 ,或许能够控制住这个女人。
冷双的眼睛很亮,像夜晚的猫。
她瞅准了一个时机,在贺秋叶踉跄甩出一棍,连带着身体也一起失去重心的一瞬间,冷双果断采取了行动。她横踏一步,右腕翻花似的抵住了贺秋叶的下肋,手背重重扣住了腋窝,左掌攒成了刀一般,在贺秋叶的大小臂间着刀。
清脆的声音响起,贺秋叶脸上一惊,手臂吃痛,脱开了铁管。冷双呼出一口气,看来这个贺秋叶对近身搏击是全无经验,凭着力气和本能乱挥罢了。一瞬间制住了贺秋叶,冷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身体却突然发起了毛。
“啊!”冷双回过头,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孔浮现出来。是黄子锡。
原来两人被贺秋叶逼退到了走廊里,身后的房门正巧是黄子锡所在的屋子,他推开门正看到贺秋叶跟冷双扭打在一起,于是顺手从身边一堆武器里摸出了一件趁手的,朝着冷双就砸了过去。
冷双怎么也想不通,原本好端端的两人,这时候怎么就狼狈为奸,公然袭警?
背后结结实实挨了一发硬的,冷双感觉脑子里嗡嗡发响,手上脚上的神经飞蹿着刺痛感,身体里直冒冷气,额头上更是冷汗层层的滚落。
啪。
冷双手指剧烈抖动起来,再也拿不住枪,眼见武器落在地上,冷双佝偻着腰,腹部开始火烧一般,颓然坐倒之后,料想到是自己的脊背神经被黄子锡拿什么砸得一时间失去了知觉,身体几乎难以控制。
她回过头,黄子锡的脸色并不是袭击之后应有的得意,反倒是惊恐。他张皇地瞧了一眼贺秋叶,两人对视一秒,黄子锡的脸色越白了一分,又看了看冷双的脸色,咽了咽口水。
他手里的东西砸在地上,倒吸了口凉气,往后拼命退了几步,贴在墙角上,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软在地上。
贺秋叶的神色更加凶戾,尽管一句话没说,但是黄子锡好像拜服在这种气场之下,站起身,缓缓来到冷双的面前。
他似乎向冷双低了低头,后者眼睁睁看着黄子锡颤抖的手抓住了地上的枪,似乎没有预料到那
金属的冰冷质感和沉重,紧张哆嗦的手指几次也拿不住,他手里捧着枪,双手抱着缩回到了房间里,阴暗的空气中,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而趁着这个时候,一旁的贺秋叶则拾掇起铁管,朝着冷双,一步一步靠近。
“冷静些。”冷双的大脑仿佛在哀嚎,她艰难地瞧了贺秋叶一眼,说道:“你知道……你知道袭警要判几年吗?”
贺秋叶显然是有所动摇,她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很冷静。警察小姐,我不知道要进去几年,但里外里都是一样的,我也不想死在这。”
冷双的视线开始旋转起来,五脏六腑的恶心贯穿到整个身体,四肢百籁都开始感受到疼痛。
贺秋叶的衣服上还残留着赵老五的痕迹,半开的胸襟和碎成锯齿状的长裙上沾着血,她站定到了冷双面前。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但是有人要你死。”贺秋叶看着冷双,眼里竟然带着怜惜。
冷双想不出自己会得罪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
这时候,冷双的耳边响起执行任务之前,看起来不大靠谱的前辈给自己的忠告。这话听起来是一句废话,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来,恐怕也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句多余的忠告。
“东城这个地方,有鬼。”
冷双喃喃说道,这句话让贺秋叶的脸上浮现出惊悚的表情,紧接着,她看向冷双的表情就变了,宛如看见真正的鬼一样。
“你说什么?”贺秋叶缓步往冷双面前迎去,颧骨下的脸颊肉开始抽搐抖动,高举起手中的钢管,看向冷双的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暗,几乎看不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冷双试着躲开这一记,身体却不听使唤,原本能够轻而易举躲过的攻击,现在她也全身动也难动弹,眼看这一棍子下来,冷双也无处可躲了。
“走。”这时候,陆不鸣灵巧地钻了回来,抓住冷双的手腕,让贺秋叶一棍子挥了空。
冷双也不知道怎么,陆不鸣的手一抓过来,她也能跟着跑出两步,两人踉踉跄跄地抢行到了走廊对面,贺秋叶已经狞笑着看向两人。
“啧。”陆不鸣往后退了一步,冷双捂着后颈,身体不住颤抖,显然是刚才的伤让她已经行动不便了。
冷双瞧了一眼陆不鸣的神色,舌头都发麻的她竟然也学着说了两句风凉话。
“你,你也会苦瓜脸呀。我以为你没有这种表情呢。”
陆不鸣的确摆了张又臭又硬的苦瓜脸,这时候也该苦中作乐也好,幸灾乐祸也罢,总归是让他脸色发苦。
先下被这样逼入绝境,他陆不鸣其实烂命一条,本无所谓,但要是拖累了不该死的旁人跟自己一起下地狱,那就是冤孽了。
虽然陆不鸣既不相信什么地狱鬼说,也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但这时候也想不得太多,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压根算不上什么好人,死了一了百了,只不过……
陆不鸣的眼睛亮了亮,手心攥紧,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局面。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怕死的。”陆不鸣说道。
冷双鄙夷地瞧了瞧眼前这个往鬼门关走了好几遭的人,心里想的却是两人来来回回这都多少
趟患难下来了,现在再说这种话,谁会信?
陆不鸣要真的怕死,又是挡刀又是挡枪。冷双忍俊不禁,一时竟然笑了出来,她两瓣腮下挤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白净的皮肤上多了一抹红润。
“哦,还说我,你竟然会笑。”眼前的贺秋叶掌着手里的钢管,来到两人面前,手里还拿出了一堆武器。
有水果刀,钢笔,磨得锋利的铁尺,短棍,锯齿样的指虎,看起来都不太像很强的武器,但是多少动了些手脚,在这个屋子里,各处角落都藏着能要人性命的武器。
贺秋叶并不像是随手抓了一把就来袭击两人,身上大包小兜里几乎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她一件一件慢慢地取出来,放在两人面前。
“冷警官,你再笑一个呗。”陆不鸣却只当没看见,转过脸,看向冷双。
冷双很是无奈,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这男人的依旧没有个定型,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可供玩乐的玩具。
冷双转了转眼珠子,背上的伤稍微好了一些,她想起不久前这男人使出的伎俩——兴许能来一个故技重施也说不定。
打定了主意,冷双一反常态,看着陆不鸣,咧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弯着嘴皮子,竭尽全力地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不过这张脸在陆不鸣看来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怎,怎么样?”冷双几乎觉得自己嘴角肌肉要抽筋了一样,张着嘴说道。
“哦,哦!”陆不鸣还能说什么呢?他也只能挤出一脸笑来,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直到冷双终于收起了笑脸,陆不鸣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下次努力。”
冷双气得直想在陆不鸣的腰上开两个洞,奈何现在无论是气急败坏的想法也好,是无路可走的绝望感也罢,不知道为什么,在贺秋叶那里统统不管用。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的手指捏起了一把锋利的弯刀,刀身像镜面一样光滑,在烛光中几乎能映出人影。手指缠绕在刀身上,她用了一点力,一丝丝的血滴往下滚落。
血珠晶莹剔透,荧光真的倒有几分妖艳。
“演完了吗?我不是很爱看戏,也没有耐心。”贺秋叶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看向两人,从她的面容怎么也看不出这会是一个嗜血的恶魔。
“我们也没打算演戏。”陆不鸣眨了眨眼,说道:“我就是有一件事不大明白。”
“你不明白的事多着。”贺秋叶似乎见到血就兴奋,身上半挽的款款长袖和裙摆更显得不同凡俗,她摆放了一地的器具刀械,更不是临时起意的绝佳证据。
“就是你为什么要杀我们。”陆不鸣很是认真的问。
贺秋叶却几乎要笑出来。
“到现在你还想问这个?”
“当然要问。”陆不鸣说道:“我这样游手好闲的穷鬼就算了,这个警察是什么级别?是什么编制?是哪个当局?你知道么?如果她后台够硬,突然没了一个大活的警察,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我到现在也想不通。”陆不鸣说道。
贺秋叶听了,放下武器,看向陆不鸣,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