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侧目看着林桓道:“是这样吗?”
林桓没有回答冯远的问题,反而是问道:“是严烨和谢河报得警,所以你们才能这么快找到秦洲?”
“回答我的问题。”
林桓无辜的耸了下肩,说道:“好吧,我承认,最先的确是我让谢河去烫伤秦洲的,不过这也是他自己愿意的,出于合作关系,我们也只拍过一次视频,后面的时候,他仍然烫伤了秦洲,并且下手快准狠,虽然我们强迫他了,但他也可以选择不干啊……或者说不那么很狠,但是他依旧做了,这还能说是我们逼他的吗?”
“谢河与秦洲没有任何恩怨,如果你不逼他,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他会去主动伤害秦洲。”
冯远淡淡的说道,虽然这理由中带了些人类固有的惯性思维,但却很现实,谢河一向都是乖学生,从来没有打架斗殴过。
很早便辍学在社会上流浪不断惹是生非的混混,和稳坐年纪第一的乖学生,正常人都会选择相信后者的话。
冯远也是凡人,虽然他对案子很敏感,但他也是拥有普通思维的人,所以他很容易就会想到这是林桓在骗他,好诬陷谢河。
林桓扬了扬眉道:“可是我也没有理由去污蔑他啊!”
张文德趁机道:“没错,我可以作证,虽然我们最开始胁迫了谢河,但是到后来,他都是自愿的,我们看的出来,他和秦洲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平时好学生的样子肯定是装出来的。”
做笔录项立诚忍不住扶额,见冯远没说话,于是好心提醒道:“小朋友,你们属于共犯,这样的证词并不能生效,除非拿出证据。”
张文德瞬间语塞,他要是有证据能揭穿谢河这家伙的真面目,还用废话这么久?
张文德哼哼的几声,虽然没有证据,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往谢河身上泼脏水。
“我们是没有证据,但你们可以去问秦洲啊!谢河自愿伤害秦洲是事实,我们的话不能作为证据,秦洲的话总可以吧!”
“可以。”冯远没有生气,反而是非常冷静的看着张文德,他继续问道:“刚才宋哲说他在第一天殴打了秦洲一次之后,后面便没有再动手,他和秦洲之间有恩怨,那你们呢?为什么在这十天内虐待他?”
“这都是因为宋哲!”张文德拍了下大腿激动的说道,既然宋哲不顾他们之间的交情,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宋哲当即不服:“喂!张文德,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时候是因为我了?”
“怎么不是因为你?”张文德道:“给我们买吃的喝的,求着我们帮你囚禁秦洲的人不是你?这十天里经常去铁厂羞辱秦洲的人不是你?对,你是没有再继续伤害秦洲,但是你每次去铁厂的时候都带吃食,对了,还给我们转账,我们可是根据你的授意才那么对他的……”
张文德看着冯远道:“警察叔叔,我们的手机上还有转账记录呢!这算作是实质性的证据了吧!”
冯远皱眉,张文德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在他的手里,对方没有设置密码,因此他很容易便能开机,冯远打开了张文德的微信,他和宋哲的聊天记录中确实有大量的转账记录,都是几十块,最多也
不过两三百,这数字对于成年人来说很小,但是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却是很大了。
“宋哲,他说的是否属实?”
宋哲的额头滑下紧张的汗水,他咽了下唾沫道:“这是事实,可是这是他们问我要的,我若不给,再加上秦洲这个把柄,他们一定会整死我的,我……我害怕。”
“你他妈!放你娘的狗屁!”
张文德直接暴走,他想站起来现场暴揍宋哲这个墙头草一顿,却被林桓给扯住了。
“别在警局内生事,反正来日方长。”
说这话的时候,林桓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宋哲的脸上扫过,吓得对方打了个激灵。
宋哲一直都知道他和林桓还有张文德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给他们钱,他们为他办事,但宋哲一直很怕他们。
张文德是因为对方暴躁,用武力值镇压,所以宋哲怕,但是林桓,他年纪不大,但却十分阴险,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宋哲知道对方是个不能得罪的人,否则,一旦被他盯上,肯定便永无止境了。
砰砰砰!
冯远的目光转向门口,这个时候突然来敲门,肯定是有事了。
果不其然,敲门的警员进来后,俯身在冯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旁人听不到,但却能看到冯远的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绿了。
冯远目光复杂的盯着四人看了一会,这才起身从项立诚说了一句:“看着他们。”
然后才走出了审讯室。
留下项立诚和那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办公室果然已经挤了好些人,好在冯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见这么多人,也见怪不怪了。
杜泽最先看见了冯远,他趁人不注意拉着冯远走到了办公室外小声道:“你怎么出来了?这些事我们都习惯了,可以解决。”
冯远道:“他们怎么说?”
“宋哲和孔星的父母都要求我们快些将孩子放出去,说孩子才十三岁,我们没有权利抓他们,而且……”杜泽皱了皱眉道:“而且他们不知怎么从医院打听道,知道秦洲实际上没有生命危险,都是皮外伤,便说会赔偿医药费,要尽快放了孩子。”
冯远抿唇,按理来说,这样的处理是正常的流程,因为嫌疑人都不满十四周岁,还不到负刑事责任的年龄,再加上秦洲确实只是皮外伤,最终的结果只会是通过民事协商,不了了之,但冯远的心里总觉得,事情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那林桓和张文德呢?”
杜泽道:“林桓和张文德的父母都没有来,据说他们都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但之前两人都未满十四岁,事情也没有这次严重,派出所基本教训教训就让他们回家了,所以,他们的父母可能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
冯远点了点头,他明白杜泽话中的意思了,这就是典型的父母平时不管教,最终可能酿成大祸的典型。
但冯远却抓住了一个重点:“杜哥,你刚才说他们之前围满十四岁,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十四岁了?”
杜泽点了点头道:“林桓和张文德的年纪基本一样大,两人先后在两三个月前过了十四岁生
日,所以他们现在可以负刑事责任了,但要看案子的严重程度……”
冯远点了点头,他从外看到了办公室内的男女,虽然无奈,但这是现下法律的规定,而且从他们的口供来看,宋哲和孔星做的,远远不到触发法律到可供判刑的地步。
“办理完手续,让宋哲和孔星先走吧!林桓和张文德继续留在警局。”
“嗯。”
杜泽没有迟疑,县城的孩子大多数都没有父母的约束,像林桓和张文德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惹是生非后基本都是早上进派出所,下午就能出去,杜泽已经见怪不怪了。
手续办的很快,直到宋哲和孔星走出警局,冯远都没有出面去见他们的父母,这些事,戴光辉和杜泽可比冯远有经验多了。
下午的时候,冯远和项立诚去了一次医院,没想到会碰见严烨和谢河,打了声招呼之后,冯远让他们两个先出去了。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秦洲的精神样貌便恢复了许多。
冯远此次来找他并无别的目的,只是想求证一下那四人的证词而已。
秦洲躺在床上没什么表情,从他的脸上来看,只是一个有些苍白的少年而已,但是那一身病号服之下,却掩盖了一身的伤痕。
冯远觉得他的嗓子眼有些堵,上一个他遇到的满上伤痕的人,还是章乐。
“秦洲,想必我们过来的目的你已经知晓了,林桓和张文德现在还在警局,我们要了解这十天的事发过程,从而判断他们话中的真假。”
秦洲的喉咙动了动道:“你想知道什么?”
冯远将准备好的问题全部抛了出来:“骗你去铁厂的人是宋哲?”
“是。”
“林桓、张文德、宋哲、孔星他们四人囚禁了你?但只有第一天,宋哲和孔星出手了,后面他们便没有出手。”
“没错。”
“你身上的烫伤和划伤都是林桓和张文德,以及……谢河留下的?”
秦洲愣了愣,才回了声:“是。”
冯远皱眉,他想起了还站在外面的两人,于是问道:“刚才严烨和谢河来看你,你们相处的看着还不错……”
“还行。”
“那……你知道谢河为什么要烫伤你吗?他烫了你几次?”
秦洲眨眼,他终于转头看向了冯远,他知道这人和谢河认识。
“也就两次而已……”秦洲顿了顿道:“虽然我很讨厌谢河,但就事论事,确实是林桓他们逼的。”
“你知道我想问这个?”
“知道。”秦洲道:“但我也想问,这次的事,警方会怎么定义?他们四个都是未成年,是不是就会不了了之?”
冯远沉默了一番才道:“十四岁以下不用负刑事责任,而且,宋哲和孔星没有动你,所以他们不会有什么大事……至于林桓和张文德已经满十四岁,非法囚禁人是十分严重的行为,但你现在没事,我想结果可能就是会让他们去少管所待几个月……”
“我知道了。”秦洲淡淡的回了一句。
冯远无奈叹了声气,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