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帅帐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叶绿芜听着方才宸宇的话,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在原地忸怩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此时的尴尬。
时值正午,外面的暖阳虽不能照射进帅帐之内,可却依旧能感觉到融融的暖意。
许明川倒也不说话,只是垂头看着她,眼角眉梢间皆充斥着温柔的笑意。
过了半晌,叶绿芜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榻上翻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来,而后从中取出一张繁琐的符咒,“这是归灵符,能在关键时刻使你陷入假死,用来保命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反身从榻上跳下,而后疾步走到许明川身前,将归灵符递给他,“我已处理完全,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将它放在贴身之处吧。”
看着她郑重的神色,许明川忽而一笑,眸中似有春水微波荡漾,“这样珍贵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何况我已有了放在最贴身之处的东西了。”
叶绿芜不由得他多说,便将归灵符塞到他手中,“凭你放着的是什么,都比不上它。总归这符咒也不止一张,你便快些收着吧。”
听到她说还有别的符咒,许明川便放下心来,一面将它放入甲胄之中,一面笑道:“你不看看,怎么知道能不能比得上它呢?于我来说,世上再无任何东西能够及地上它。”
“倒也没错,”叶绿芜双眸半垂,撇嘴道:“你是太子,出征之时自会有人送什么护身符的。我这轻飘飘的一张纸,便什么都比不上了。”
美人似花,宜喜宜嗔。
许明川刻意拖长了声音,“是啊,有这个护身符在,我定会平安无虞的。你当真不看看?”
这分明便是激将法,叶绿芜哼了一声,“看便看,我倒要看看这比全天下都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说罢,她便闭起了双眼,将右手摊开,伸到了他面前,“自是放在贴身之处,只恐我看了会引得那姑娘伤心,便只好这样等着了。”
而后她听到了甲胄解开的声音,一声声打在她的心上。
分明是极为平常的事,可不知为何她心中是如此不安,就连眼皮都在微微颤着。纵使在面对妖物之时她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似乎在害怕着即将揭晓的答案。
许明川看到她这个样子,便轻笑一声,而后将一个小巧的物件放在她略微颤抖的掌心之中。
“怎么,方才口口声声说着要看,现下怎的还不睁眼?”
掌心之中的那样东西还带着微热的体温,可却似一团火一般,将她的肌肤灼的有些痛。
她暗自沉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先是落在许明川含笑的脸上,再接着向下看到了他穿着里衣,沉重的甲胄便挂在右臂之上。
而后,她才慢吞吞地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掌心。
那是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因着与肌肤接触许久,甚至泛出一层温润的光泽。
叶绿芜瞳孔微微放大,不可思议道:“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枚铜钱吗?”
“不正是它吗?”许明川灿然一笑,暖过了三春骄阳,“全天下可不就是它最为重要,不然你以为该是什么?”
被他略带玩味的眼神盯着,叶绿芜将头别过一旁,而后将那铜钱重新塞给他,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送给你的。出征那日我从府中出去,便听到在送行的人群中有人说太子殿下收了她的护身符什么的……”
她一张娇艳的脸庞此刻带着五分羞怯,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许明川索性将甲胄放在一旁,而后当着她的面将那枚铜钱重新戴在脖子上,笑道:“那几日太子府门前纵使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些东西,蒋文还因着此事被我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听到这话,叶绿芜才知道他方才原来实在耍自己,面上便更加燥热,背过身子急急道:“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你现在把甲胄穿上赶快出去吃饭吧。”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没有经过丝毫停顿,听得许明川略微一愣,而后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温润低沉的声音缓缓从他口中泄出,化为一根轻柔绮丽的丝带,将她紧紧缠绕起来。
一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片刻后她便看到一道银光从眼角略过,紧接着许明川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面前,“甲胄我已穿好了,不知姑娘现下可能够同我去用午饭了?”
他欣长而结实的身躯被包裹在冰冷的银铠之中,一张俊美的脸被这身铠甲映衬地多了几分肃穆之色。
他分明没有说话,可叶绿芜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在说着“我回来了。”
只要同他在一起,自己便一直在不知胡思乱想些什么。
叶绿芜感到自己的双颊红得有些发烫,片刻之后,她出声喊住了即将转身的许明川,“许明川。”
他侧过身来,轻笑道:“怎么了?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下,她才再次开口:“那么多的护身符,你便一个都不放在心上吗?”
原来是因着这个,许明川心中涌出了一股甜蜜的感觉,面上的笑意便不由自主地扩大了,“其实方才我说的还有些不对。”
叶绿芜以为他要说并不是这样,便有些紧张道:“什么不对?你果然还是放在心上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他的脸在自己面前忽地放大,双肩被他的大手轻轻按着,却有千钧之力,“方才我说那铜钱是天下最为重要的,有些不对。那个救了我的命,与我同游梅林,在摘星楼之上赏万家灯火,又醉倒在我怀中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从前我许你恣意,可现下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的,而后兑现同我一起看这天下大白的诺言。”
他的话一声声响在耳旁,如惊雷般略过脑海,而后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许明川,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又听到许明川道:“先生们自小便教导我,身为太子便不能有后悔之意。可我现在却实实在在后悔了,倘若在十年前我能够像父皇进言,你便不会遇到后来的那么多危险。我有时甚至在后怕,若在这十年间当真出了什么事,我又该如何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