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峨嵋吗?七郎陷入了沉思,去峨嵋干什么呢?学艺?然后功成归来,扫平剑冢,最后名满天下?似乎还不错,可那得多少年呢?练功对于七郎来说太乏味了,更何况,那峨眉山上,能有人和他斗蛐蛐嘛?
“我得再想想。”七郎故作为难地道。
尼姑的表情立马变得愤怒了,“少侠莫不是瞧不起我们峨嵋武功?”没等七郎狡辩,她又厉声喝道:“我峨嵋弟子虽大多是女流之辈,但巾帼不让须眉,自认武功丝毫不会输与少林武当,若少侠心存疑惑,恳请少侠与贫尼比试一场。”
说时那名尼姑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指七郎胸前。
“出手吧!”她施运功法,双脚离地踏空,踩在空气里,竟如蜻蜓点水一般灵动,剑气如流光划过。
招式之华丽,让七郎看呆了,他立在了原地,丝毫不顾及剑气中所蕴含的威力,不躲不闪地凝望着挥剑之人的容貌。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尼姑,虽已剃度,但面容也算姣好。一句看似平凡的话在七郎的心中不断重复着:我峨嵋弟子虽大多是女流之辈。
这也就是说,那峨眉山,搞不好还是人间仙境之所在?
在剑光掠过他脖子前的一刻,七郎柔声道:“不用了,我随你去峨嵋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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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数天的跋涉过后,峨眉山总算是走到了,这里景物与太吾村差异甚大,
光是上百级的阶梯就已经让七郎目瞪口呆了,更别提那建于山峦之上的宫殿与禅房了。
踏进山门,远远地就能看见有一位师太领着一群弟子候在了大厅阶前,见七郎,她立刻领着弟子们迎了上来。恭敬地行礼道:“峨嵋派掌门宗空在此恭候多时。”
这宗空师太话中夹杂着无限的严肃,却丝毫没让七郎觉得不好相处。她看上去与越奇一般年龄,生得一副淡黄色的皮肤,脸颊左面有一颗小巧的美人痣,搭配一双铮亮有神的眼睛,若是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似乎也能算是个美人儿。
七郎谨慎地回礼,“师太说的哪里话,师太乃是掌门之尊,七郎不过一乡下黄口小儿罢了,受如此大礼,倒真是受宠若惊了。”
宗空师太笑道:“少侠救我峨嵋弟子,应受此礼。”又向后扬手,对众弟子道:“你们都先去练功吧,少侠由我来招待便好了。”
那些尼姑纷纷答“是。”有几个捂着腿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似乎是在七郎到来之前,她们已经站了许久了。值得一提的是,她们虽是尼姑,但大多并未剃度,柔顺的长发和衣襟一齐随风飘摆,倒真有几番仙女的意味。
宗空师太又转过了头,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七郎说道:“少侠且随我来。”便领着七郎走进一处卧房里。
这卧房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却并未摆放什么私人用品,想来应当是空闲许久的屋子,在七郎到来之前,被人悉心整理过了吧。
宗空师太道:“今后你就住在这间屋子里了,在你来之前,我好好地打扫了一遍,可还满意?”
七郎有些呆滞了,忙不迭地点头。他虽是太吾传人,也的确对峨嵋有一些小小恩惠,可宗空师太作为掌门人,竟亲自为他打扫屋子,这却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见七郎慌张的模样,宗空师太笑了笑,又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于拘谨,我峨嵋的确是有规矩,但对于身份高低的看法倒是并不严谨。若你实在放不下对于掌门人刻板的印象,不如,我们来斗斗蛐蛐?”
“斗蛐蛐?”七郎又惊又喜,刚刚的不自在已然完全不复存在,“您也好这口是吗?”说着便从腰间抽出三个蛐蛐罐摆于桌上。
宗空师太道:“作为掌门人,涉猎广泛一些,也总是好的。”也从袖口里挥出了三个蛐蛐罐。
那罐中的蛐蛐发出声响,都快冲出罐里了。
三场酣斗下来,就连七郎最厉害的真红也落了惨败。
不过,虽是输了,七郎的心情却无比地畅快。他本以为峨嵋派都是固执死板之人,不想不仅女子众多,连掌门人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爽快!”
七郎大呼过瘾,情不自禁地从背后的包裹中掏出了一瓶由村中人酿制临行前赠于他的酪酒,猛地灌入了喉咙里。
红色由身上漫到脸颊,七郎的胆子也壮大了不少,他索性搂起了宗空的肩膀,大声道:“师太!我们,义结金兰吧!”
宗空师太并未饮酒,但此刻,也有一抹红色爬上了她的脸颊,她赶紧将七郎推了开,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少侠既有此想法,贫尼再推脱,却显得贫尼不近人情了,人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恨,贫尼愿于少侠结为金兰之交。”
之后的日子里,宗空师太日日将七郎带于身旁,教他修习峨嵋武功,二人以师徒相称。一次,七郎不小心练功刮伤,师太竟用天竺佛药为其疗伤;并时常赠与他一些奇珍异宝;甚至还破格将本门至高绝学“金顶仙针”教于七郎。
七郎虽力微,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偶尔一次,七郎摆弄抓蛐蛐时捕获到的蝈蝈时,宗空随口说了一句:“我看这玩意儿挺有意思的。”七郎便记在心上了,每次出门抓蛐蛐都会记得带回几只蝈蝈,呈现给师傅。
久而久之,两人关系虽纯洁,但不免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
一日,有位师兄凑到了七郎的面前,悄悄地对他说道:“我看掌门似乎对你有意思。”
七郎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似乎确有其事。
他在心里嘀咕了好久:我喜欢师傅吗?
得出的答案是不喜欢。
师傅已经年逾四十了,相貌与年轻女子根本比不了,而七郎方才弱冠之年,两人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那么要跟师傅划清界限吗?七郎不知道。
纠结了好久之后,七郎觉得:虽然师傅已经老了,也没有什么幽默感,交流起来还有代沟,能说出千般不好。但她对自己好,自己就得要认她的好。
于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七郎起了个早,尚未吃过早饭就候在了宗空的门前。等宗空出来,七郎立马迎上了前去,诚恳地说道:“师傅,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了,不如,咱们结为爱侣吧。”
不料宗空突然发怒道:“胡说什么?贫尼是出家人,怎会存在这种想法!你再胡言乱语,休怪为师翻脸无情!”
七郎虽不爱宗空,却因为这句话失落了好一会儿,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拒绝。
“对不起,师傅。”
向宗空道过歉之后,他丧气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过不多时,一位小尼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兄,有你的信!”
是太吾村寄来的,信中言明:越奇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尽快医治,不然恐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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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宗空独自一人立于山门的阶上,七郎已经离去了。
她望着脚下百级的长阶,少年离去的背影仿佛就在眼前。她想起了早晨少年对她说过的话,脸上浮现出笑意。可那天空中皎皎明月,耿耿星河散出的光印在一座刻着清规戒律的石板上,又使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