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司马懿密盟孙刘_和氏璧的传说
和氏璧的传说
青云山庄背后所倚的抱璞岩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胜古迹。相传春秋时期楚厉王在位期间,这座山岩上曾有一对凤凰栖落而舞,仰天长鸣三声之后展翅高翔而去。附近有一位石匠卞和,循声觅来,竟在岩上双凤栖落之处寻到了一块玉璞。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韩非子·和氏篇》里写的那样了:“楚人卞和得玉璞于荆山中,奉而献之厉王。厉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卞和为诳,而刖其左足。及厉王卒,武王即位。卞和又奉其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卞和为诳,而刖其右足。武王卒,文王即位。卞和乃抱其璞而哭于荆山之下,三日三夜,泪尽而继之以血。王闻之,使人问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卞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此吾所以悲也。’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玉焉,遂命曰:和氏璧。”
司马懿早就熟知这个故事,听闻那卞和当年抱璞痛苦之岩正位于此处,便让司马芝、牛恒带路前来瞻仰。但见那高高耸立的抱璞岩似和周围连绵起伏的峰峦大为不同,宛若平地而起一般兀然挺拔,又恰似被开山神斧从上劈开的一扇巨大铁门,厚重沉凝,自半空中俯压下来,令人望得连腰背也几乎都要仰弯了。
站在抱璞岩那处传说是卞和寻到玉璞的凤落台上,司马懿眺望着天际片片流云,静听着莺声鸟语在四下里浅吟低唱,胸中的思绪却已飘散开来。卞和慧眼识宝,献璞于主,而本欲归美于上,却逢昏君在廷、谗夫在侧,竟至忠伪不分、玉石难辨,酿下刖足惨刑之祸,实在令人悲不自胜。
其实,这桓、灵二帝摄位以来的陈蕃、李膺、范滂、刘陶等党锢诸君又何尝不是一位位活生生的卞和之士?然而,似楚厉王、楚武王一般昏庸无能的桓帝和灵帝,似楚国玉人一般无才无德的奸宦阉丑,却视陈蕃、李膺、范滂、刘陶等忠臣直士如寇仇,对他们又是禁锢,又是打压,又是迫害,又是残杀——结果,在滥杀了这些忠贞之士后,大汉王朝自己也给自己敲响了丧钟。唉,任何一个朝廷,若是腐败到了忠奸不分、是非不明、清浊不辨的地步,其奄奄向毙
亦可谓是自作之孽,又怨得谁来?父亲大人常言:“朝无滥竽、野无遗贤,则天下太平。”——这实在是万世不易的龟鉴。
他心神一敛,转过身去,直视着司马芝,徐徐而问:“芝弟,你们青云山庄诸位君子对这卞和献玉的传说,都是如何看待的呀?”
司马芝嘻嘻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仲达二哥,小弟个人觉得这卞和实在是执于忠而失于通的迂夫子,不识时务,双足被刖,好像有些自讨苦吃。”
“哦……原来芝弟是这么认为的呀!”司马懿心底一动,脸上却不露声色,淡然又道,“你的其他同窗呢?”
“小弟有一位同窗曾经做了一首诗评论此事:‘一玉何需太执著?两遭刖足竟忘身。千古遗风伊谁仰?嗤然当年抱玉人。’”司马芝仍是含笑款款而道,“同窗们都称赞他这诗写得十分旷达洒脱,破除了痴念妄想的拘羁……”
“呵呵呵……这也叫旷达洒脱?这种柔而无骨,庸而无节的浮妄之言何足称道?个个都像他这样看破红尘、明哲保身、遗世逍遥,岂是我儒家君子成仁取义之旨?罢了,也不去说他们了,诸葛亮他是怎么评论卞和献玉这件事的?”
司马芝刚才听出司马懿话语间带着几分火辣辣的批评意味,他微微有些难堪地干笑了一下,斟酌着词句甚是小心地讲道:“诸葛亮?诸葛亮当时只说这个卞和其实太朴钝了些,他自己完全可以将这块稀世玉璞精心雕琢出来后再奉献给楚厉王嘛!若是这样的话,他大概就不会白白丢掉两条腿了。”
“古语有云:‘水之流行也,碍于刚则求通于柔;智者之于事也,碍于此则求通于彼。执碍以求通,则愚之甚也,徒劳而事不济。’——诸葛亮可谓深通此语之精义也!”司马懿听了,会心一笑,徐徐颔首而赞。
“那么,仲达二哥,请问你对卞和献玉之事有何见解呢?”司马芝双目一转,颇为好奇地向他问道。
“为兄对卞和献玉一事的看法与诸葛亮略有几分相仿。但为兄是最喜欢刨根问底、实事求是的,从不空发议论。依为兄之所思,诸葛亮能够想到‘琢璞而后献’之计,难道卞和就想不到?如果卞和在第一次献给楚厉王时没想到,
那么在他失去了第一条腿之后痛定思痛就一定能想到了。
“可是,卞和清楚自己这块玉璞的价值——它是世不二出、珍稀绝伦的奇玉啊!非慧眼识宝、巧夺天工的妙匠而不能辨之,非聪明睿智、有德有福的明君而不能享之。可楚厉王、楚武王都是昏君啊!他手下那些玉匠也都是滥竽充数之辈。卞和若将那么宝贵的一块玉璞交到他们手里,他们既无慧眼又无匠心,也不会惜宝、爱宝,万一敷敷衍衍地把那块旷世宝璞弄坏了怎么办?那就是玉石俱焚、暴殄天物,岂不有负卞和献玉的初衷?上无明君,下无巧匠,他也只好宁可自己受刑而不令玉璞遭损了。所以,卞和怀揣稀世玉璞,不惜双足被刖、身受重刑,忍辱负重,苦苦撑持,等的就是慧眼匠心的巧匠和聪明睿智的贤主。
“唉……卞和之慧眼独具、择善固执、苦忍待时、百折不回,实是我等诸士立身行道之龟鉴,不可不着意学习啊!我等若能有他这般苦心孤诣、沉毅顽强,做任何事业必是人不能违、天不能负,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司马芝听了司马懿这一席坚若金石、掷地有声的话语,不由得心头一凛,肃然起敬:“仲达二哥之言雄浑正大、刚健笃实,小弟在此受教了!”
司马懿又缓缓转回了目光,往司马芝脸上深深投来,语气倏地变得非常温煦柔和:“其实,叔父大人和芝弟、牛恒兄你们这近二十年来始终如一地为我司马家‘异军突起、扭转乾坤’的雄图大业而苦心孤诣、负重拼搏,一直都令为兄敬佩不已啊。现在好了,咱们终于能够在一起并肩打拼了,也终于离我司马家‘独揽四海、天下一家’的大志越来越近了。”
司马芝的眼圈慢慢地红了,他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仲达二哥……您讲这些客气话干什么呢?我司马家中人哪个不是这样去做的?你们在许都那边也是在沉潜奋进、冒险苦斗啊!父亲大人就常说,曹操之枭狠奸诈,远胜荆州牧刘表,你们在他身边迂回周旋,不知比在荆州这里更要艰辛多少倍……”
他俩欷歔之际,场中突然静了下来,天也静了,地也静了,山也静了——司马懿、司马芝仿佛依稀听到了那山脚下沉璧湖湖面下一波波暗流的奔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