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潜续道:“这还不算,王世充居然于洛阳告示天下,代王退位,尊不见踪影的杨逸为大隋新君。而李渊四女平阳再次出关,广纳旧部,军逼河南,收纳李密,更邀请正道三门六派,力抗魔门卷土入中原之势。”
岳湘琴皱眉道:“你们来此,为的便是这些事情?”
萧潜道:“道家无为,本不该招惹尘世是非,但魔门来势汹汹,天帝一位空悬三百年,此时立帝,昭昭祸心,显而易见。”
叶天珺道:“所以你们也不甘寂寞,出山降魔?”
萧龙道:“不敢,我们兄弟不过为了童山墓塔而来,祖师应无尘命我等送来一样东西。”
杨逸此时心头震撼不需多说,魔门立他为帝,王世充此时尊他为帝,怕是欲迎魔门回归中土,只怕早已和魔门有了瓜葛。而平阳更于此时出关,一片心思,他又怎么猜不出来?但终归听闻平阳无碍,该是水灵风并未追杀而去,也是放下了心。
感慨万千,不知不觉间,竟然牵扯了这许多事情。
三门相斗,天下纷争,若有可能,他一件都是不想去管的。
这时,萧潜又道:“叶大侠仁义无双,天下皆知,我等也不隐瞒于你,此次是为师祖送来一样东西,和童山古塔有关。”
他们二人虽说不瞒叶天珺,深知此人侠义名声,但对于杨逸和岳湘琴却不熟稔,便没有说出送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皆知,丹峰观祖师便是同紫薇帝师齐名的逍遥道尊应无尘,此人年纪却不过百,但一手六十四路青莲剑出神入化,学究天人,倒是无人不敬仰的大宗师。
岳湘琴闻言一震,脱口而出道:“龙骨八卦图。”
萧潜兄弟二人骇然对望,惊讶此女竟是一语中的,二人所送之物正是丹峰观宝物龙骨八卦图。
岳湘琴低声对着杨逸道:“九龙真气你记得多少?”
杨逸道:“都记得。”
叶天珺倒是不甚奇怪,他知二人出自紫微宫,但萧氏兄弟闻言不免大惊,心道:“怎地这两人竟会奇功九龙真气?”
岳湘琴不管其余人想法,侧身到杨逸耳边轻轻道:“制住他们。”
杨逸大惑不解,正欲开口询问缘由,又听得岳湘琴低声道:“龙骨八卦图能镇住血帝吴刚!”
说着便拔出寒月剑递给了杨逸,杨逸这才知她要抢萧氏兄弟手中的龙骨八卦图,哪里能依,面显怒容。
岳湘琴一看便知杨逸太也忠厚老实,不愿抢夺他人宝物,刷的一声将断剑倒插入地,大声道:“他便是杨逸,你们口中的魔门天帝!”
此言一出,萧氏兄弟立马站起,拔剑而对,眼中尽是惊惧和仇视,凝神戒备。
叶天珺亦是惊讶万分,不理解岳湘琴此言何意,哑然望着杨逸。
岳湘琴又对杨逸道:“你不动手便由我来。”
杨逸进退两难,觉得若要龙骨八卦图大可问应无尘去借,何必动手来抢?但见岳湘琴大有动手之势,绝非说笑,不免心下为难,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岳湘琴见此,心道:“小王爷太也慈悲,世人皆言他是魔门天帝,又怎会将龙骨八卦图借予他?”对着萧氏兄弟道:“把龙骨八卦图给我。”
萧潜此时方知这二人要夺宝图,和萧龙对望一眼,向着叶天珺道:“叶大侠的朋友便是要来乱我中原的魔门天帝么?”
叶天珺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岳湘琴乃是紫微宫门人是决计错不了,但为何会同魔门天帝杨逸在一起却是不知,心道:“我与他二人同行近一月,此时若不是他们自己说出,只怕我还被蒙在鼓中。”他待人侠义,此时被骗,不免心中火气,怒道:“谢兄可真是魔门天帝?”
杨逸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心道:“魔门说我是天帝,你们却也说我是天帝么?连叶大哥你也如此么?我等同行近一月,你还不知我为人?”
越想越觉气愤,只觉纵使魔门说他是天帝,你们便当我是天帝么?拔地而起,运起九龙真气,从岳湘琴手中接过寒月剑,伴着五龙直指萧氏兄弟。
二人大骇,只觉劲风刚猛,其中又夹杂着骇人的阴寒气息,饶是他二人武功不俗,但陡然对上九龙真气,竟提剑不知从何处去抵挡。
两方敌对,一方若是先露了怯心,便是输了一半,杨逸见二人后退,一声大喝,提剑凭空斩下,五龙瞬间扑越而去,瞬间将萧氏兄弟包裹在九龙真气霸道劲力中心,竟动弹不得。
杨逸到得二人身前,不愿伤人性命,只是点了二人穴道。
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丹峰观两名出色弟子制住。
叶天珺见此,怒上心头,方才心中还念着一路以上和杨逸颇为投机,此时见他陡然伤人,怒容满面道:“当着我面动手,把我当做什么!”
岳湘琴看着叶天珺,心中也有些不是味道,轻轻道:“叶大侠不要动手,你打不过小王爷的。”
她心中也颇感此人心好,不愿与他起冲突,若有可能,她也绝不会动手去抢八卦龙骨图的。
叶天珺哼了一声,抓起大弓,怒视杨逸道:“你当真是天帝?”
杨逸心道:“连叶大哥也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名头要同我动手,更不需得说那些名门正道。”想及此处,顿觉憋屈,苦笑道:“叶大哥也要同我动手么?”
叶天珺道:“我管你是天帝皇帝,但你出手便伤人,欲夺他人宝物,我难道不管。”
杨逸心头一喜,想着原来不是每个人都为了这个被硬安上明天要针对他,忙道:“那我不抢了。”
岳湘琴听他这般一说,顿时有上前揍人的冲动,忍下来后道:“那你不救云淼了?”
杨逸顿时想起云淼还在吴刚手中,却是不能不救,那绝世妖魔究竟有多厉害,只怕无法想象,这图还得抢才是。
又对着萧氏兄弟拱手道:“对不住二位,这骨图我们须得拿去救人,用完之后便送还丹峰观中。”
叶天珺心道:“我念你叫我一声大哥,你却仍执迷不悟,动起手来我手下无情你也怪我不得。”说罢脚下一发力,往后退去,手中动作不停,弯弓搭箭便指着杨逸。
岳湘琴忙道:“你快制住他,若让他出去,你挡不了他绝世箭法。”
杨逸心知若让叶天珺离自己稍远,只怕那开山裂石的劲箭真个抵挡不了,运气功力便追向叶天珺。
叶天珺见此,手中运劲将弓拉满,箭矢呼哧一声射出。
杨逸暗道:“叶大哥箭法虽高,但在这间屋子中打斗,终归不是我的对手。”
提剑向着箭矢劈去,那劲箭顷刻断作两截,身子一转便追到叶天珺身前,再不让他有机会放箭,寒月剑已然搭在了叶天珺脖子上。
叶天珺能清晰感觉到断剑上逼人的阴寒感觉,神色复杂的看着杨逸道:“你若觉得我这个大哥还不会乱说话,便不要抢人家东西。”他直至此时仍然要劝杨逸不能抢他人宝物。
杨逸心中何尝想要去抢,但他此刻也完全相信若是去借,绝不可能借来宝图,此时凌虚尘不知身在何处,童山墓塔近在眼前,不抢怎办?
轻轻一叹,封住叶天珺穴道,拱手道:“叶大哥侠义无双,小弟本该听你话,但此事关系云淼性命,不得不为。”
叶天珺并不知云淼是落在吴刚手中,只是觉得杨逸武功都如此了得,再加上凌虚尘,天下还有谁是敌手,怎又需要去抢他人宝图,他不能动弹,便狠狠的瞪着杨逸。
岳湘琴早在萧氏兄弟二人身上取来骨图,来到叶天珺身边,歉然道:“对不住了,这次全是我的办法,你莫要怪小王爷。”
说罢拉着杨逸便往外走去。
次日,杨逸同岳湘琴一人一骑,疾驰向永济渠方向。
杨逸一心想着自己莫名其妙被魔门说成天帝,还被王世充说成皇帝,只怕日后众人待他都要像叶天珺和萧氏兄弟一般无异,心头老大不是滋味。
一路皆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一句话也不同岳湘琴说。
岳湘琴害怕他这般下去憋出个好歹,也不知道第几次开口了,道:“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不听,我且问你,你就这般走出去,又有几人认得你,除了三门六派和朝廷中一些人,谁认得你是南王杨逸?他们要害你的便是不认识你也要害你,纠结什么?”
杨逸一听,大觉的此话有理,他并不曾做过什么坏事,而且少有人识,何必自寻烦恼?
岳湘琴见他神色好转许多,又道:“你也不必管他们说你是什么天帝,还是皇帝,反正你又不是当真要做,也不必管别人怎么说你,若要听这些,你师兄杨广头发都愁白了。”
杨逸心头一震,暗道大是此理,世人都说他师兄乃是昏君,他大哥还不是一样同他喝酒打赌,实在不必为这些事情去烦恼。
其实他虽然看似洒脱,其实心地仁义,在乎一些自是应该。
岳湘琴道:“此时我们快去童山把云淼救了才成,这才是大事。”
杨逸点头道:“没错,先去救小丫头。”
岳湘琴见他好些,笑颜绽放,又沉思片刻道:“不知老师是否来了?”
杨逸不解道:“师父?”
岳湘琴叹道:“老师不来,我们没法用骨图布成阵法的。”
杨逸顿时心头一颤,直想将背上盒子给萧氏兄弟送回去,一番周折原是抢了个自己用不了的东西。
岳湘琴不禁笑道:“总得带着,这骨图不知是道门从何处得来的,但布成阵图,确有移山填海的力量,有些用处,用得上的。”
杨逸默然不语,心道:“你还不知琴丫头性子?怎地也跟着她去疯。”
两日后,二人入得黎阳。
岳湘琴买了一顶斗笠,围上轻纱带在头上。
她本是容貌绝美,但脸上有个伤疤,若是不加遮盖就这么走出去,只怕人人都得驻足看上一看,那时就算不识得杨逸,只怕也招来许多是非。
看看日头,已是正午。
岳湘琴想了想便道:“此去童山已是近在咫尺,但决计用不着连夜赶路,我们先去寻个客栈住下,再找个饭店好好吃上一顿,明早再去童山。”
杨逸也有此意,三日来不想被萧氏兄弟追上,是以赶了些,饭都不曾好好吃上一顿。
寻了客栈,便欲出去吃饭。
那骨图背着太也显眼,毕竟一尺多长的箱子,便也不带,反正平常人见了这些奇奇怪怪的骨头只怕躲也不及,也不怕丢。
楼下便是大堂,倒也方便,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坐着许多人。
岳湘琴问店小二要了饭菜,便用手支着下巴,发起呆来。
杨逸奇道:“你又在想些什么。”
岳湘琴叹道:“想我姐姐。”
杨逸不便再说,便陪她沉默,盖因岳潇潇和魔门这些事情,他是不好说的。
忽然间,门口传来阵阵吵闹声音。
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顿时嘈杂了许多。
杨逸和岳湘琴抬头看去,只见店小二拦着一个叫花子,不让他进来。
吵了几句,那叫花子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一个闪身就进了大堂,站在中间。
店小二忙追上去,怒道:“你这叫花子好不讲理,我都给了你两个馒头,你还不走,跑进来作甚?”
那叫花子道:“老道不要馒头,老道要喝酒,杜康酒,竹叶青,屠苏酿,最好十年以上,这些都行,老道嘴不挑,有酒便行。”
他这句话当真惊了满堂客人。
杨逸也不由得噗呲一笑,道:“原来是个邋遢道士,胃口倒也不小,要的全是名酒,还得十年以上。”
岳湘琴不答他,皱眉看着那邋遢道士。
店小二哭笑不得道:“你这叫花子,真敢张口,把你卖了也不值这些酒钱。”
邋遢道士不愿和他争,顺手便从脏兮兮的宽大道袍里面拿出一柄剑来,剑出鞘,锋芒一闪即收。
那店小二吓得忙往后退,生怕他动手伤人。
掌柜看见这情形,招呼了七八个伙计把邋遢道士围住,喝道:“要耍凶么?”
邋遢道士理都不理,随手把剑一丢,笔直的插在店门之前,声音都不曾传来几分。随后便靠着柜台坐到地上,道:“你们不给老道酒喝,老道便不走,这把剑便长在那儿了,莫叫我拿走。”
掌柜闻言气道:“真是个癫道士,把他扔出去。”
邋遢道士闻言,哈哈哈的笑个不停,念道:“你笑道士好癫,道士有酒便欢。一杯下肚,扶摇直上青云处,笑你置身疾苦。一壶饮干,玉宇琼楼仙人路,仙魔神佛都让路。再来一坛,倚着天宫瑶池柱,俯瞰篷山万重雾……哈哈哈!”
说着把手一挥,那些围过去的伙计顿觉大力推来,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掌柜大惊失色,只怕这邋遢道士简单不了,一挥手就把六七个汉子打翻在地,神仙都不过如此,忙让伙计小二退下去取好酒来。
自己走到道士扔剑的门口,想去把剑拔出,拔了好几次,竟拔不出分毫来,宛如有千斤分量一般。
邋遢道士指着杨逸的位置道:“把酒钱算在他们头上。”
掌柜顿时觉得为难,陪笑道:“这是我请老神仙喝的,怎敢收钱。”
倒是喊道:“帝尊大人,你借了老道骨图,请老道喝顿酒如何。”
杨逸和岳湘琴对望一眼,都猜出这邋遢道士身份。
心中皆想,来得好快。
杨逸起身拱手一礼道:“道尊说笑,晚辈该摆酒赔罪才是。”
此人便是丹峰观逍遥道尊应无尘了。
应无尘依旧坐在地上,大喊道:“老道有酒便欢,你请老道喝酒便是再好没有。”
这时,大堂中客人皆知此人不简单,竟悉数安静下来,看着他与杨逸岳湘琴。
岳湘琴心道:“应无尘这般大大咧咧的闹下去,不知要引来多少人。”
起身走到应无尘身前,盈盈笑道:“道尊还请坐过来吧,坐着喝酒有何滋味可言?”
应无尘道:“谁说的,坐在地上喝酒才是有滋味,小女娃要不要来试试。”
岳湘琴不禁皱起眉头,拿捏不准应无尘意欲何为,若是讨图,像个泼皮般的叫花子一般又是为何?
她虽学贯古今,但终究是想错了,却不知应无尘本就这般德行,随遇而安,随心而为,怎么活得舒服他便怎么做,绝不虚伪造作,全无一派宗师模样。
杨逸心道:“只怕是我伤了他徒孙,他要来教训于我,是以想要闹得满城风雨,让我吃些苦头。”
掌柜端来美酒,应无尘看都不看一把抓过来就往嘴里灌,直到一壶酒饮干,又道:“再取些来,待会儿让他给钱就是了。”
杨逸无奈道:“晚辈取走……”
应无尘突然起身打断他说话,哈哈大笑道:“各位老板大爷,结账可好?”
说罢拔出门口长剑,刷的一声,隔空将一张桌子劈成两半,又随手将长剑丢回门口。
众人见此忙掏钱扔在桌上,鱼贯而出,飞也似的往大门外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