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与岳湘琴的相遇相识,乃是因为岳潇潇偷了玉笛神君燕道凡封镇于塞外的魂枪龙炎,燕道凡千里追杀寻到中原,却将岳湘琴误认为岳潇潇,也是岳湘琴智计无双,从燕道凡手中竟逃到了江南。
杨逸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岳湘琴相遇,莫名其妙的同岳湘琴一路逃亡,逃进了水灵风的百花之谷,因水灵风的插手,二人方才逃了性命,燕道凡也才知追错了人。
二人逃得性命出了百花谷后,寻船往南,一行半日,杨逸看了看岳湘琴,道:“你要去哪儿?我去江都。”
他此行本是江都,岳湘琴和玉笛魔君算来全是无妄之灾,此时玉笛魔君似乎不再为难岳湘琴,便觉二人不过萍水相逢,没来由带着她去江都范险。
岳湘琴想了想,嫣然笑道:“我跟着你。”
杨逸立刻皱起眉头,正色道:“我去江都寻我大哥,本就千难万险,比之龙潭虎穴也不遑多让,你跟着掺和什么?”
岳湘琴没料到杨逸会这么吼她,只觉得委屈涌上心头,眼睛发酸,便要哭了。
杨逸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暗骂自己,杨逸啊杨逸,你不带她好好说便行,吼她作甚?人家一十七八岁姑娘,懂得什么?手忙脚乱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我不是故意吼你,只是江都情形不比往日,我虽然是个王爷,但宇文化及只怕等着我去送命,你跟着我确实危险。”
他往日说话开口闭口便是小王本王,语调也是诸般高高在上吊儿郎当,只是几月时间下来,倒将他往日伪装卸下许多,不过一个二十的年轻人,又能如何风轻云淡?这番被岳湘琴的眼泪吓成这幅模样,倒逗得岳湘琴呵呵直笑,道:“小王爷,你便带着我吧,不给你添麻烦。”她见杨逸不答,又道:“我一个人回关中,若是碰到再玉笛魔君怎么是好?”
杨逸顿时觉得有理,但究竟理在何处,他并未多想也许细细想来,不过是少年人怜香惜玉,想要保护这如花似玉的丫头而已,道:“你去江都得听我话,若是我命大,便送你回关中。”
却是忘了玉笛魔君同水灵风去了岭南,怎会被岳湘琴碰到。
“多日不见,王爷安好。”
忽然,一女子美妙声音响起。
杨逸和岳湘琴回头看去,只见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船首一红衣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杨逸。
岳湘琴看了那女子许久,对着杨逸道:“她又是谁?李家姑娘?”
杨逸想不到岳湘琴会将水灵风提到的平阳记在心里,疑惑道:“怎的这么说?”不待她回答,便起身向那红衣女子答道:“燕云公主安好!”
小船停在杨逸的坐船丈外,那女子轻轻一跃,落在杨逸身前,却不看杨逸,将岳湘琴打量了一番,嫣然一笑道:“好美的丫头,怪不得王爷不要命也要护你。”
杨逸摆手道:“公主莫要说笑,路见不平。”
他这倒是大实话,这番意外,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意味多些。
那个叫做宵云的女子笑容不改,道:“你不叫我姐姐了?”
杨逸笑了笑,应道:“燕云姐姐。”
岳湘琴听了,忙道:“你是突厥公主,佶利可汗的妹妹?”
燕云好像很喜欢岳湘琴一般,见她受伤,便拉着她手,查探起伤势,见无大碍才道:“妹妹好见识,你的伤不打紧,歇息几日想来便无碍了。”又对杨逸道:“你莫去江都了。”
杨逸摇头道:“姐姐为何也这样说?”
燕云道:“我是想你去的,但你若去了,只怕没命!不去也罢。”
杨逸不解道:“方才有位前辈高人,也不让我去。”
燕云道:“那是姐姐的老师,你们方才若还要打,姐姐只怕还要出来求情。”又想了想,道了句:“你莫叫我宵云,跟着你大哥叫我燕红衣罢,姐姐听着高兴些。你要去江都便用那艘船罢。”说完,颤腾身去了,宛如一片红叶,在江面几个起落便上了岸。
杨逸听了那番话,直觉脑袋疼。
万万不曾想,燕云公主会是玉笛魔君的徒弟。
但岳湘琴似乎兴趣不在此,喃喃自语道:“玉笛魔君的缩地成寸,水上也能用?”
杨逸听了,只觉得这丫头思绪和他不在同一事物上。
扶着岳湘琴上了燕红衣的舟船,入船舱落座,对着船尾的船家道:“往江都去,行得慢些。”
岳湘琴此时方想起燕红衣,问道:“你怎认识了宵云公主?”
其时东西突厥国力强盛,远超中原末路隋朝,三年前杨广关外狩猎,突厥可汗起兵围杀,幸得李渊救驾,但突厥和隋朝关系也从此决裂。
突厥大肆兴兵砺马,暗助各路反王,昭昭祸心,路人皆知!
杨逸给岳湘琴倒了杯水递过去,道:“我和她不甚熟悉,只知三年前,我师兄杨广关外围猎,被突厥截杀,为首便是公主燕云。大哥武功出神入化,非我之辈,突厥高手措手不及,被大哥擒住宵云,一路东去,竟无人奈何他。”
岳湘琴不知还有此等往事,听得入迷,见杨逸不说了,追问道:“后来呢?”
杨逸道:“没啦!我大哥不曾给我说,我怎知?”
岳湘琴意犹未尽道:“怕是那燕云公主被你大哥风采所迷,爱上了大哥吧。突厥女子比之中原,倒是大方许多,爱便爱,恨便恨。只是不知她此时前来江南所为何事,莫不是要救杨广?”
杨逸点头道:“若是如此,多半出于此心。”又想到燕云师出玉笛,只怕玉笛此番入关,多半也是为了燕云,若是如此,杨广性命无忧。
想及此处,往日忧心便一去不返,心怀舒畅。
岳湘琴也不知道燕道凡追她这老远为何,她虽然聪明无双,但也终归只是一个小女孩,不去多想,只道:“你武功很好,怎么在玉笛魔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杨逸奇道:“我武功很好么?”
岳湘琴盯着他看了许久,叹了口气道:“我确定你未和我说笑。”喝了口水,续道:“玉笛魔君你可熟悉?”
杨逸想了想,玉笛魔君之名,他是听过,但仅限于此,便道:“仅闻威名。”
岳湘琴哈哈一笑,道:“果然如此,也不知凌虚尘怎收了你这傻徒弟。你方才只说他是关外第一高手,却是错了,他师出中原蜀山神城,是道门茅山道嫡系传人!一身玄门道法倒真是神鬼皆惧。”
杨逸道:“那又如何?”
岳湘琴不悦道:“你听我说完。不过他以前倒是好人,三百年前五胡乱华,道佛魔三门异彩纷呈,斗得厉害,苦了百姓苍生……他却不愿掺和,下山布道救人,他妙法通神,又颇通药理,兼之神鬼异术,倒也救了许多人。”
她又端起茶碗,却见碗中茶水已不知不觉喝了个底朝天,便往杨逸那边一扔,道了句水,接着道:“但也因他悲天悯人之心,终犯了大错。那时魔门大黑山力助氏秦苻坚南下,据说当时声名最显赫的三天御者齐来中原,助苻坚八十万大军度淝水,那三人是魔门最厉害之人,道门根基和南晋一脉相承,怎能旁观?便颁下玄令,誓要杀那三个魔头以卫中土神州。不过,那时道门派系传承不同,其心各异,许多道门高手皆不响应,更不说这玉笛魔君。后来,苻坚举兵南下,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玉笛站在一座城池中,眼见竟是白骨枯城,默然落泪,说下国家之战,门派纷争,无辜累及苍生,悲乎,命乎?这句话,立愿以所学救人。”
杨逸听得暗暗称奇,心道这玉笛魔君倒是一慈悲之人,道:“他却是好人,却不像个道士,说他像个和尚倒是更加贴切许多。”
岳湘琴道:“确是好人!只不过苍天玩笑众生,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玩笑。”
杨逸好奇道:“怎么?”
岳湘琴抿嘴一笑道:“你师父啊。玉笛一路独行,早已不管道魔之争,足迹从巴蜀到秦淮,又到岭南,只想已生平所学救人,但最终终于救了一个不该救之人。那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但究竟如何美,我便不知了,反正我姐姐说很美,想来能迷惑玉笛,该是很美吧!那女子被人千里追杀,闯入他休息的荒山古刹,昏迷过去,他见了便想医治,却愣住了,因为那女子所受之伤,乃是天下第一奇功九龙真气所伤,便证明伤她之人,乃是当时第一高手,谢安座上宾,谢玄恩师凌虚尘。”
杨逸讶道:“我师父?”
岳湘琴掉点了点头,接着道:“便是你师父。那时玉笛不免纠结,凌虚尘武功天下无敌,却不属道佛魔三门,若伤此女,便证明此女身负偌大因果,不知该不该救。但最终还是不忍见她伤重,便在古刹结下茅山龙虎道奇门阵法,引大凶煞戾气,欲挡凌虚尘的天下第一奇功。再回庙内时,那女子已经醒了,但虚弱不堪,不能说话,玉笛问什么她也不说,玉笛无奈,便只能先为她治伤。但奇怪的事情发生,那女子竟然于三日内内外伤尽愈,只是功力未复,虚弱得很。终于,凌虚尘追了来,那女子方才说了句:你若想救我,便再挡他五日。”
杨逸道:“那女子是大黑山御者三天之人?”
岳湘琴答道:“不是御者三天之人,她便是三天,三天御者只是她一人,她便是魔门不世天帝三菁秀。凌虚尘赶到时,或许同御者打斗也受了伤,竟破不得玉笛的阵法,无奈离去。他们便在古刹呆了七日,御者不药而愈,功力如初,问了玉笛身份和救她原因,便要离去,玉笛知她身份不凡,便劝她莫要累及凡人,御者冷笑这说了句,你救活了我,便想我也不杀人?不如不救!说罢便走了……后来,玉笛便一直跟在她后面,救人度人,那御者便在他前面杀人,便如故意气他一般。玉笛几次发怒动手,皆不是对手,最终分道扬镳。后来重逢,便是淝水之战以后,苻坚兵败,慕容博等人率兵北归,御者一怒屠城,闯乌衣巷,重伤谢玄,凌虚尘也挡她不住,好不疯狂!最终一人杀上道门蜀山神城,玉笛自乌衣巷便找到了她,一个救人,一人杀人……最终到了巴蜀。”
杨逸道:“这人那么厉害,之前怎被我师父伤了?”
岳湘琴呵呵一笑,道:“谁说伤她的是你师父?但究竟为何,却不从考究,我也不知了。”
杨逸想了想,这些秘闻不见于史册,确实无从考究,道:“那后来呢?”
岳湘琴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啊,神城一战如何,少有人知,只是那以后,御者身死,玉笛神君之名便横空出世,但佛魔二门皆言他是魔君。”
杨逸叹道:“这人却是好人,无奈世事无常,给了他一颗菩萨心,却让他行了妖魔道。”
岳湘琴盯着杨逸笑,心道你也是一颗菩萨心,不然萍水相逢,素不相识,还不是舍命救我!只是莫走了妖魔道,想了想便道:“所以说玉笛并非关外第一高手,只是时间太长,没人记得他了,也不知他为何隐居关外。要说关外,你师父才是。”
杨逸更加不解道:“我师父在洞庭住了许久,南朝便在,莫不是也是关外来的?”
岳湘琴道:“你知道云家吗?”
杨逸点头。
岳湘琴续道:“云家原处塞外昆仑,已有千年传承,无论是三门六派,都极是敬仰有加,但究竟为何,却无人可知。南晋时,塞外各族迁入中土,云家也迁入江南,家主是个经天纬地之才,经商治世,十年间便在中土扎了根,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商队贯通南海,西域,北疆各国,富可敌国!晋室倚仗,更是和乌衣巷谢家结下不解之缘……而这人,便是你师父,凌虚尘。”
杨逸不免大惊,这些从未听师父提及,不料昆仑云家和师父还有这等关系,也怪不得云无泪对他很好。
岳湘琴道:“我也只知道这些,还有许多我便不知了,比如你师父为何隐居洞庭,云家为何又回了昆仑,我便不知了。”
杨逸道好不羞愧,自家事情知晓得还不如外人来得了解,苦笑道:“你已经知道得很多了。”
岳湘琴喜上眉梢,道:“那你还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三门六派,历朝历代,亦或天文地理,四书五经,玄功妙法,医理乐曲,这些我都知道。”
杨逸眉角一跳,声音都尴尬了几分,道:“我该说你厉害么?”
岳湘琴笑着道:“可以啊!哦……我好像说了太多,却忘了重要的,你知道了玉笛是谁,便该知他厉害,他一绝医术乐理,二绝玄门道术,三绝盖世武功,你能抵着他的笛声功力而不伤,不觉奇怪么?”
杨逸也觉得奇怪,他武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绝不可能受了玉笛这般打击,还能恢复如此之快,道:“你知道什么?”
岳湘琴道:“无他,只是你内功厉害而已,但你连九龙真气和大罗天罡都学得差了,这却是为何?你师父不教你么?”
杨逸干笑了两声,讪讪道:“不是师父不教,是我不愿学……”
岳湘琴不解道:“这又为何?”
杨逸道:“我太懒吧,以前我想学什么,师父便教我什么,我学不好他也不逼我,我觉得累不想学他也不强求,就这么一样也没学成,活到现在。”
岳湘琴哈哈娇笑起来,委实没想到杨逸是这般性格,但又回想,谁不少年轻狂,眼高于顶?实是正常,少年怕苦怕累,学武学文哪个不苦?却是凌虚尘太过宠他而已。道:“那你功力是谁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