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后诸葛明玉寻了客栈安置杨逸等人,便又出去打点,安排明日进入妙音谷的行程,杨逸望着客栈风格,大异于中原,想着:“都说岭南乃是百越蛮夷之地,民风彪悍,不服王化,今日一见,却是大错特错,此处百姓安居,人人乐业,那是比中原水深火热来得快乐许多。”
客栈老板对诸葛明玉极为尊敬,丝毫不敢怠慢杨逸等人,好茶好水,好酒好菜,络绎不绝的送上,杨逸也乐得于此,连日赶路,纵使修为如他,也颇感疲惫。
用过午饭,杨逸靠在客栈窗口,笑道:“柳姑娘你说,若是中原再不打仗,人人都如此处般和平安宁,那该多好。”
他见长街上,各族人民来来往往,耳畔时而传来几句听不明白的方言话语,颇有感慨。
柳如梦坐在屋内,趴在桌上,懒洋洋道:“若是不打仗了,水大哥病也好了,我就关了如是亭,和他一起到处走走。”
杨逸失笑道:“你若有三句话不说水帝君,我该是不习惯。”
柳如梦笑道:“那我不说,公子千里迢迢的来岭南,要寻的人长什么模样?”
杨逸一愣,柳如梦似乎从来不曾问过岳湘琴的事情,倒是问了不少李静怡的故事,笑道:“她比你调皮得多,若像你这般听话,也许能少很多乱子。”
想起往日同岳湘琴在一起时,不禁微笑起来。
岳湘琴同柳如梦不同,便如柳如梦什么事情都须得杨逸来决定一般,自己极少有主见。但岳湘琴却是什么事情都帮杨逸去想,杨逸倒是落得轻松不少。
柳如梦听了轻轻点头,便不再问岳湘琴,转口道:“公子你说明日我们去了妙音谷,能否问道大黑天苗寨的下落?”
她一直担心不能找到大黑天苗寨,亦或是担忧找到了大黑天苗寨仍然不能令水灵风想起些什么来,这些日子心中一直患得患失。
杨逸知她心事,安慰道:“柳姑娘且放心,大黑天苗寨不能令水帝君回复记忆,再带他去长白山总是成的。”
这时,房门缓缓打开,诸葛明玉踏步进来,道:“柳大家和谢公子午饭可还满意?失陪之处莫要见怪。”
杨逸请他坐下,道:“诸葛先生太过客气。”
诸葛明玉目光落到柳如梦身边坐着的水灵风身上,犹豫许久才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逸见诸葛明玉犹豫不决,显是要说的话不简单,忙道:“先生请明言。”
诸葛明玉道:“在下想了好几日,方今武学毒物,能令人如小兄弟般症状的,却是极少,但苗人蛊毒诅咒一说,不曾有此效果,反倒是魔门帝女宫的炼魂心典,倒是能令人如此。”
杨逸早已想到此处,但他亲眼见过帝女宫女帝水仙,深知其功力深浅,连他都不能制住,水灵风修为比起他来只怕高出十倍,自是不可能被帝女宫所害,摇头道:“该是不会,只怕炼魂心典修到九重,也未必制得住我这兄弟。”
诸葛明玉惊道:“这位小兄弟武功如此之高么?”
杨逸心道遭了,失口说错了话,补救道:“那倒不是,只是佛门了生禅师与我兄弟有莫大缘分,他言道并非炼魂心典所伤罢了。”水灵风乃是被了生所救一事,当世极少有人知晓,他为了防止诸葛明玉再问下去,便将自己大师兄搬出来,也不怕别人从此猜出什么。
诸葛明玉点头道:“了生禅师既然这么说,该是没有错了,唉,在下才疏学浅,不能为二位解忧,惭愧惭愧。”
杨逸心头一暖,暗道:“此人心肠,比之叶大哥也是不遑多让,只愿他日后知我身份,莫要因为莫须有的名头恨我。”
柳如梦见他自责,忙道:“萍水相逢,先生能帮我们寻找大黑天苗寨,我们便是感激的,惭愧一说,从何说起。”
诸葛明玉道:“待得明日到得谷中,在下央姨妈和萧阁主帮小兄弟看看,也许能有帮助。”
杨逸心头一震无奈,不由计较起来,妙音谷尚且无碍,只是公子萧羽却不能不防,莫要是认识水灵风,那便是莫大麻烦。
但又无法不前往妙音谷中,他方才问过客栈老板和小二,对大黑天之名皆是一无所知,若不去妙音谷,真不知道如何去寻,就算寻到,也不知岳湘琴还在不在,更莫说身负龙骨八卦图,相救云淼一事。
暗道:“往日在江都总爱和大哥赌些没关紧要的事物,今日我便来赌一赌别人是否识得我两。”有此一念,便道:“先行谢过先生。”
次日,到得码头,自有妙音谷船只来接。
妙音谷坐落在郁水河流之畔,两面是山,两面是水,由木石建筑而成,河边设有码头,山腰修有栈道,一眼望去,比之云家山城也不遑多让,也不知妙音谷在此经营了多少岁月。
诸葛明玉早早便已通知谷中门人,船方入码头停靠,便见数十人列队相迎,杨逸直觉震撼,怎也猜不到他们会对柳如梦如此敬重。
走下船后,诸葛明玉一一介绍前面十余人,皆是妙音谷辈分极高的人物,而诸葛明玉乃是当今谷主的亲侄子,也难怪涵养音律,武功侠义,如此令人侧目。
人人对柳如梦和杨逸三人都是极为恭敬,
当先一位六十许老者道:“谷主和萧阁主正待着少主和客人前去。”
诸葛明玉便在前引路,三人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中往山中去了。
杨逸见得谷中人物服饰不同,口音也是各异,不免奇道:“谷中弟子有其他族人么?”
诸葛明玉道:“妙音谷在此坐落七百年,早已和岭南各族相融,谷中弟子来自岭南各处,都是音律爱好者,于此一道,没有异族可言。”
杨逸点头赞同,谷中房舍过百,木石园林,古树参天,直如世外桃源。其间声乐不绝,人人自得其乐,异族汉族,却是无异,又想起中原战火纷飞,感慨不已。
踏过青石板路,过了几重花圃,园林美景络绎不绝,令杨逸目不暇接,到得一座依山而建的雄伟三层石楼前,只见大门前十数人虎背熊腰,精神抖擞,俱是好手,杨逸心道:“妙音谷虽说已音律闻名,只怕武功更是了得,不然也不能于百越之地如此受敬重。”
随诸葛明玉踏步入楼,便见得其间摆设古朴雅致,编钟,古筝,琵琶,乐鼓等等乐器琳琅满目,汉族的,苗族的,彝族的,各式各样,有些见都不曾见过,柳如梦乃是此道高人,见此也不由心惊。
诸葛明玉道:“这座石楼是谷中收藏乐器乐谱的楼阁,名曰五音楼,一楼摆置乐器,二楼摆置乐谱,姨妈和萧阁主现在该在三楼谱乐坊中,那处乃是姨妈作曲之处,到时柳大家可指点一二。”
柳如梦忙道不敢。
杨逸皱眉注视水灵风,心道:“但愿你莫要去关中惹过画阁,不然曲儿听不到,只怕又是一通好斗。”
上得三楼,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一排排满置书画的书架,细细数来,该有四十余个,将偌大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穿过书架,便见得尽头处乃是一开阔楼台,站立此处,郁水青山,一目了然,中间一张檀花大案旁,一看不到面容的黑衣女人背对众人,调琴执笔,对面一三十多岁男子负手持书,似乎不知杨逸等人来了,大案附近散落了数不清的纸张,或画或曲,或诗或乐。
诸葛明玉恭敬站在那女人身后道:“青姨,柳大家和谢公子来了。”
杨逸见二人痴迷如此,暗道:“这该是画阁阁主公子萧羽和妙音谷谷主阮青,不料二位名震天下,竟然痴迷书画音律如此。”
二人闻言回神,萧羽忙放下手中卷,走到柳如梦身前道:“三年前洛阳如是亭得闻柳大家仙乐,今日犹在耳畔回响,不知大家可还记得萧某?”
柳如梦点头笑道:“只怕公子记不得人家。”
萧羽哈哈大笑,阮青淡淡笑道:“柳大家大驾敝谷,老身扫榻相迎,还请万万多留几日,好教老身也讨教些琴乐。”
柳如梦从不曾想武林中声名赫赫的六派主人,竟会对她一个只会弹琴摆棋的女子如此客气,忙回礼道:“谷主太客气,折煞小女子了。”
心中又想:“这谷主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怎地说话这么深沉?”
萧羽目光越过柳如梦,打量起杨逸和水灵风,当目光落到水灵风身上时,忽地皱眉,讶道:“水帝君!”
杨逸心头大震,暗道:“真个怕什么来什么,不料水帝君名气这么大,被人一眼便认出。”
阮青和诸葛明玉顿时将目光聚到水灵风身上,阮青面露讶色,不解的看向萧羽,诸葛明玉确道:“阁主此话怎讲?”
柳如梦心头也开始打鼓,生怕阮青不告诉她大黑天如何走。
萧羽快步踏到水灵风身前,见其宛若木偶,讶道:“帝君可还认得在下?”见其不答,便想伸手去拉,其实他并无恶意,只是见水灵风动也不动,以为他出神罢了。
不料他手还未及,水灵风陡然发难,右手夹带着呼呼风响,一掌印象萧羽头顶。
萧羽大骇,但他武功本就弱过水灵风,此时但觉浑身笼罩在森冷死气中,躲也不及,却闻得柳如梦惊慌喊道:“水大哥不要!”水灵风手掌离萧羽头顶已不过半寸,闻声生生止住。杨逸忙过去拉开萧羽,道:“阁主莫动他,他不认得人。”
阮青疑惑道:“阁主认识此人?”
她随时六派妙音谷谷主,但旧未出世,并不认识水灵风。
萧羽松了一口气道:“七年前萧某在法门寺同了生禅师论佛,曾与帝君有一面之缘。”复又转向杨逸和柳如梦,见水灵风不认得他,只如一人偶一般,但柳如梦竟能一言令其住手,讶道:“他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柳如梦跑过去把水灵风拉到身边,凄然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此次前来,便是要向谷主打听大黑天苗寨,寻法救治水大哥。”
阮青皱眉道:“他便是魔门五帝水灵风?”
杨逸见萧羽似乎并不在意水灵风身份,也不再隐瞒,道:“正是,只是我和柳姑娘也不知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阮青点点头,走近打量水灵风,道:“既然如此,你们还要待他去大黑天却是为何?”
杨逸不解道:“谷主何出此言?”
阮青道:“当年他来岭南,硬闯大黑天,杀了寨中许多人,你们带他去那里治病?”
杨逸不知过往还有这些事情,踌躇起来,若是水灵风和大黑天有此大仇,那万万不能带他去的,柳如梦只是想让他见见过往寻秘之处,那些事情该是水灵风记得极深,想通过此法来唤醒他的记忆,但这般大仇,若还要去,那便行不通了。
柳如梦也想不到还有此事,急道:“那怎么办好?水大哥什么也记不得,不带他去怎让他想起来?”
阮青见她急得都快落泪,安慰道:“柳姑娘莫急,待我看看。”细细打量了水灵风许久,摇头道:“老身也不知帝君怎会如此,他如此情况已经多长时日?”
杨逸细算后道:“一年。”
阮青看向萧羽道:“阁主来此,便是为魔门再入中原一事,你切看看,是否帝女宫炼魂心典中夺魄一法?”
萧羽摇头道:“魔门中绝没有人胜得过水帝君,了生禅师算萧某恩师,他待萧某有指路之恩,水帝君同禅师颇有渊源,层坦言相告于我,他也不是水帝君敌手。”
阮青愁道:“若不是炼魂心典,老身也想不到还能是何物了。”
柳如梦顿时急了起来,泪眼朦胧道:“那水大哥还有救么?”
杨逸安慰道:“终归有办法的,你莫要哭。”
这时,一人走上平台,见到杨逸等人,讶道:“王爷怎在此处?”
杨逸回头一看,顿时苦笑连连,瞒山瞒水瞒天,不料巧合连连,最终谁也瞒不过。
那人不是李世民还是何人?
柳如梦见李世民上来,疑惑的看向杨逸,又看向李世民,道:“二公子怎也在此。”
萧羽思绪斗转,讶道:“你是南王杨逸。”
李世民尚自不解道:“莫要告诉我你们都不认识?”
杨逸心道:“你若不来,自是认识,你来一说,便不是方才的认识。”
顿时一阵沉默,独留风声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画纸飞扬。
李世民并不知此时情况,首先打破沉默道:“王爷怎来了岭南?小妹忧心你安危,也出了关。”
杨逸此时方知,只怕李静怡和李世民二人并非同时出关,不然不可能不知平阳乃是去了洛阳,道:“我也正想问世民兄这个问题,我和静丫头在洛阳分手的,来岭南实有要事。”
李世民点了点头,偶然遇见杨逸心下颇喜,笑道:“我能否帮上忙?”
杨逸往旁边站了几分,指着水灵风道:“能否帮上忙?”
李世民一呆,神色忽变,怎也想不到水灵风站在众人身后。
柳如梦见李世民面露畏惧,忙道:“二公子莫怕,他不伤人的。”
这时诸葛明玉不解道:“公子不是姓谢么?”
杨逸见萧羽和阮青都注视自己,苦笑道:“在下无意相瞒,但许多事情实难以解释,瞒了诸位,万分抱歉。”
萧羽摇了摇头,苦笑道:“萧某都不知该称足下为王爷还是帝尊,萧某便来寻阮谷主,多少和魔门天帝也有些关系,不料世事真个巧合,竟在此遇见了阁下。”
杨逸对李世民道:“世民兄也认为我作了魔门天帝?”
李世民断然道:“王爷将我李世民当作什么人了?”又转头对萧羽阮青道:“本王昨日便说过此事定有蹊跷,正好今日说个清楚,万万莫要伤了自家人。”
萧羽道:“秦王的话萧某自然是信的,只是此时信或不信,实是无关紧要。”
杨逸奇道:“秦王?”
李世民颇显尴尬,上前将他拉到身边,道:“这些话我怎么说便觉得怎么尴尬,简单说便是父亲在关中作了皇帝,封我为秦王。”
怎不尴尬,一个大隋王爷,一个反臣王爷,怎么说也显得尴尬。
杨逸顿时乐了,一把揽住李世民肩膀道:“这下好,都成了王爷,哈哈哈。”
李世民心中极是尊重杨逸,话语又极为投缘,认识日长,见杨逸这般豁达,笑道:“都是王爷。”
说罢便走到萧羽和阮青身前,躬身道:“二位乃是中原正道中了不起的人物,我李世民已性命担保,王爷绝不会做魔门天帝,乱我中原。”
萧羽忙扶起李世民道:“秦王如此说,萧某自是相信。”阮青叹道:“只是如今并非信不信的问题。”
这时,谷中突然传来声声鼓响,此起彼伏,诸葛明玉惊道:“不好!有人闯入。”
阮青顿时面现怒容,哼了一声道:“妙音谷也成了想来便来之处么。”她声音沉稳中透露自信,尽显一派之主睥睨气度。
随后对众人道:“秦王,南王,柳大家,且待老身打发了闯谷狂徒,再来想陪。”言罢便踏到石楼边一跃而下,落地不升尘,往码头走去,诸葛明玉紧随其后。
杨逸和李世民对望一眼,道:“世民兄是否过去瞧瞧?”
李世民知他想去,笑道:“愿陪杨兄同往。”二人也不再称彼此为王爷,说罢便要走。
萧羽见柳如梦跟着要去,忙道:“柳姑娘和水帝君在此稍作歇息,萧某作陪可好。”
杨逸驻足道:“柳姑娘在此等着便好。”他和萧羽皆是不明何人来犯妙音谷,实在害怕水灵风同去闹出祸端。
柳如梦点点头,便走到楼沿眺望码头,那里已聚了许多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