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慈恩寺。
大殿之前,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广场之上,微风轻扶,卷起地上少有的几片落叶,在空中轻轻舞动。
这该是一片宁静而又美丽的清晨景象,可此时的大慈恩寺,却被一片肃杀的气氛所笼罩。那寺门之前,打斗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没过一会儿,只见越来越多的僧人从寺中各个方向赶往大门处,整个寺庙也变得嘈杂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只见得诸多僧人,皆退往大殿之前的广场之上,个个皆是满脸戒备神色。
而那些僧人的前方,一个身着七彩羽衣的美丽女子,身周围绕着妖异的血色光华,满脸冷漠,缓缓走上广场。
正是六道明尊仙羽!
仙羽的身后,已经躺下了许多僧人,但那些僧人虽然倒下,却也仅仅是受了伤,没有一个有性命之危。
仙羽看着这许多僧人,沉声道:“你们别挡我,我不想杀人,也不想打伤你们。”
自从在洛阳如是亭中,与柳如梦交谈之后,她便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再动手便取人性命。
那些僧人之后,大殿之前,一个威严沉稳的声音喊道:“退下吧!”
说话的人正是太宗皇帝李世明,此时他仍是一身玄色大袍,于大殿门前稳立如山,双手按在寒月古剑剑柄之上,微笑看着广场之上的仙羽。
道:“孔雀明王尊,你好!”
仙羽微微歪着头,看着李世明,道:“你便是这片大地的皇帝么?”
李世明朗声道:“正是!不知明尊有何指教?”
仙羽道:“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你们别挡我路,我不想杀人。”
李世明朗声笑了笑,道:“只怕不能从命了!”
仙羽皱眉看着李世明,奇道:“为什么呢?你们挡不住我啊!而且挡我,对你们并没有任何好处的。”
李世明依旧淡然笑道:“明尊可能不信,若有可能,我愿明尊与陈怜生天长地久!可如今......我却有不得不拦你的理由。”
仙羽不再说话,举步便走,既然他们不让,那她闯过去便是了,反正也没人能够挡得住她。
可便在此时,只见得李世明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此人十分年轻,一身白色衣衫,十分儒雅,十成十的像足了一个书生。
那人从李世明手中接过寒月古剑,只见得人影一闪,便出现在了仙羽的面前,握剑负手于身后,微笑道:“明尊你好!”
仙羽一惊,皱眉打量来人,脸色愈发难看,声音也冷了许多,道:“帝俊之后!”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曾经名震天下的风侯帝瑶!
风侯帝瑶依旧微笑道:“在下帝瑶,昆仑西陵之风侯。”
仙羽身周血色气息愈发浓烈,冷冷道:“我说我不杀人,可我不曾说过不杀神!你可知你出现在我的面前,与寻死无异。”
当年天帝帝俊封兵堕神之后,身化上古七莲,其中两顿莲花化作两位上古之神,一为风侯帝瑶,而另一个,便是西王母帝语花。而仙羽和天帝帝俊,实是有莫大仇恨,天帝帝俊封印了仙羽无尽的光阴,还夺走了她的死生双目,毁了万界之境,让她不能回来处。如此深仇,她自是对天帝帝俊的后人,充满了敌意。
风侯帝瑶悠悠一叹,道:“若有可能,我绝不为神!若有可能,我亦不想挡明尊。”
仙羽寒声道:“那就让开!最近我杀了太多人,再也不想杀人,你该知晓,自己非我敌手,莫要来惹我。”
风侯帝瑶摇头道:“望明尊谅解,在下恕难从命。”
仙羽再不言语,,一声冷哼,血色光华直袭风侯帝瑶而去。风侯帝瑶亦是不凡,只见得瞬息之间,身前便聚起一道无形的风墙,生生挡住了仙羽六道之力所化的血色光华,但凭他的无上修为,亦是被震得退了好几步。
风侯帝瑶能够自如的控制五行力量之中的风,是以哭风为墙,化风为刃,轻而易举。
昆仑永封,神魔再不临人间,风侯帝瑶出现在此处,实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若有可能,他绝不再现身人间。
但当李世明告知他六道明尊之事时,他便知晓,这一次只怕怎也躲不过了。他与李世明都知道,了生禅师已然勾勒出了对付仙羽的法子,那便是送六道明尊仙羽一场生离死别,可这死......却只有他风侯帝瑶能办到。
如今放眼天下,唯一能与六道明尊仙羽一搏的,恐怕只有他风侯帝瑶了。
仙羽并没有趁势继续出手,反而道:“你走!我不想杀你,陈怜生不想我杀人,你别为难我。”
帝瑶听得心头长叹,传说中的创世之神,其实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两样!曾经帝瑶为了心中挚爱岳湘琴,南海屠龙,天涯海角漂泊数年,后又为了给岳湘琴报仇,杀上蜀山三十六观,为一人险些颠覆了整个天下。
仙羽和他其实没什么两样!神魔动情了,亦不过如此。
帝瑶摇头道:“我不能让你过去。”
仙羽心中真个怒了,大喝道:“你自己找死来着,那便怪不得我。”
言罢周身周身血色光华暴涨,化作千万道,如狂风暴雨一般,向着风侯帝瑶袭去。
风侯帝瑶怡然不惧,拔剑出鞘,将袭来的道道血色光华击碎,但那血色光华直如雨点一般,无穷无尽。
帝瑶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寒月古剑插入身前地板之中,只闻得一声巨响,帝瑶身前一道寒冰之墙拔地而起,将仙羽那如暴雨般袭来的血色光华挡住。
寒月古剑在帝瑶的手中,发挥了全部的威力,那道冰墙并非普通坚冰,乃是帝瑶功力催动之下,寒月古剑剑气所凝聚的归墟玄冰,坚硬无比,神魔亦难破。
仙羽看着那扇拔地而起的冰墙,微微一惊,不料竟能挡住她的六道之力,她举步缓缓向前,走到那冰墙之前,皱眉看了看,右手握拳,毫无花巧的一拳击在冰墙之上,刹那间,伴随着一声清脆响声,那冰墙寸寸崩塌......
便在冰墙崩塌的那一瞬间,只见得寒月古剑那森寒剑芒,从崩塌的冰块碎片之中,迎面刺来。四周空气,在寒月古剑剑气的笼罩之下,,似乎都被冻结了一般。
其无上威势,可见一般。
仙羽便那么淡然的冷眼看着迎面刺来的寒月古剑,不躲不闪,动也不动。只看得她猛地抬起右手,一把将那迎面刺来的寒月古剑紧紧握住,瞬间化解其威猛攻势。
绕是风侯帝瑶,亦被仙羽这一手深深震撼.....方才那道寒月古剑剑气凝聚而成的冰墙,那归墟玄冰,该是算得上这世间最为坚硬的几种事物之一,便是他自己,若要将其摧毁,也并非易事,不料仙羽就那么轻轻松松的一拳,便将其击得粉碎,如此修为,便是神魔亦太也骇人。而寒月古剑,乃天帝帝俊所铸,无坚不摧,乃至寒至锋之神兵利器,世上可与之比肩者,唯有魂枪龙焱和九霄流云戟。便是当年的血帝吴刚,亦不敢直面其锋芒。可仙羽却直接用手,将寒月古剑直接握住,这也由不得帝瑶不惊讶。
仙羽握着寒月古剑,令帝瑶进不得分毫,她冷眼看了看帝瑶,一声冷哼,用力一挥,将寒月古剑连同帝瑶一同扔了出去。
这随手一抛之力,委实恐怖,只见得帝瑶连连后退,而后退的路上,地面被他后退之势带起的劲力划出一道笔直的沟壑......直到帝瑶撞在广场中央那巨大铜鼎之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可那数千斤的铜鼎,被帝瑶这么一撞,一声沉闷响声之后,便碎裂开来,化作碎片......
帝瑶站稳身形,直至此刻他才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这个上古九国之神,同开天辟地的创世神魔之间,存在着多大的差距。他虽是不死之身,却亦能被神兵所伤,他的盖世修为,只怕不及仙羽的十分之一。
且如今的仙羽,根本没有死生双目,只怕修为不过曾经的一半,若她真有十成十的修为,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仙羽看着堪堪站稳的帝瑶,喝道:“你走不走!不走我真个要杀你了。”
帝瑶依旧淡然的笑了几声,摇头道:“明尊!在下恕难从命。”
仙羽又气又怒,双手微抬,只见得周身血色光华冲天而起,刹那之间,方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此时已然被诡异的血色云彩所淹没。
那诡异血色云彩之中,红色闪电丝丝攒动......
帝瑶一见如此阵仗,便知仙羽已然动了真格,杀他之言,再非玩笑。他苦笑了一声,缓缓浮上半空,抬头看着那漫天血色云彩,神情渐渐严肃。
这并非他熟悉的力量,上古九国之神,所修功法,皆源于五行之力,可仙羽所控制的六道之力,不属五行,却能衍生出五行,其强横诡异,若非帝瑶亲眼所见,实难想象。
收剑入鞘中,双手叠无胸前,印诀翻飞,只见得四周登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刹那之间,便见得那广场之上,沙飞石走,四道巨大的旋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帝瑶印诀不断,那几道旋风愈聚愈高大,转眼之间已有百丈之高,与天空之中的血色云彩辉映之下,直如天地末日景象。
仙羽看着那几道旋风,眼中有几分好奇的神色,她能控制五行之力,乃是因为她本身的六道之力,便是化出五行之力的源泉,可是不曾想到,后世神魔凡人的智慧委实令人惊讶。竟然能够只依靠修为和印诀阵图,便调集五行之力,委实令人惊讶。
但她也仅仅只是惊讶了片刻,便抬头冷冷看向天空之上的帝瑶,她不似帝瑶一般,调动五行之力还需印诀阵图修为,她只需心念一动,六道之力便随之而动......
只闻得一声震耳惊雷,撼得天空大地都在震动,只见得那血色云彩之中,攒动的红色闪电,如有灵性一般,尽数击向半空之中的帝瑶。
帝瑶见得仙羽的猛烈攻势,皱眉已对,手中印诀不断,狂风挡不住闪电,那四道旋风拔地而起,不是去挡那些袭来的红色闪电,而是冲向那覆盖着天空的血色云彩。
帝瑶控制的旋风挡不住闪电,所以他根本不挡,而是控制着旋风将仙羽六道之力化出的血色云彩搅乱,没有血色云彩的支撑,那些闪电自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仙羽看得一愣,心想这帝瑶倒也真个聪明,竟用这种法子化解她的攻势。但她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一个仅仅只能控制五行之力中一种力量的神魔,又怎么可能是她的敌手。
她心念一动,只见得那覆盖着天空的血色云彩极速流动,开始不断汇聚,最终凝聚成一道直冲云霄的巨大血色旋风。
仙羽冷冷喝道:“你既然喜欢控制风,那我便同你玩玩,。”
言罢,只见得那血色旋风直接极速盘旋着冲着帝瑶而去。
帝瑶心头大震,他方才能够化解仙羽的血色闪电,全是讨巧,如今仙羽显然是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化出这骇人的血色旋风,与他硬碰硬。
仙羽并没有给帝瑶太多思索的时间,转眼之间,那道血色旋风已经到了帝瑶眼前。帝瑶不得不挡,即便自己功力修为远远不及仙羽。
他猛捏印诀,功法猛运,合四道旋风为一道,生生挡住仙羽六道之力所化的血色旋风。这是完全比拼修为功力的事情,没有任何讨巧的可能性。
帝瑶心头满满皆是无奈,开天辟地的创世之神,其惊天修为,果然不是后世之人可以想象。即便他是叱咤风云的风侯,是上古九国昆仑的神!
仙羽若是愿意,她可以瞬间将帝瑶击败,可她没有,反而是微微侧着头,望着天际上苦苦支撑着帝瑶,她实在是有些感兴趣,这个后世叱咤风云的神,能挡她多久?
大慈恩寺后山,莲池之畔!
陈怜生张着嘴,万分惊讶的望着山下大殿的方向,此时整个天空大地皆已变色,那两道巨大龙卷风,即便是在此处后山,依然清晰可见。
他回过神来后,对身边的宵云公主道:“公主,是仙羽来找我了么?”
宵云公主也皱眉看着大殿方向,轻轻点头道:“应该是了。”
陈怜生闻得此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仙羽终是来寻他了,可看如今这景象,只怕仙羽又在何人动手,他心中十分焦急,道:“我得去找她,叫她停手,她听我话的。”
宵云公主心中一震,看那大殿方向的情形,定是风侯帝瑶与仙羽动上了手,她几乎不用怎么想,也知其中深意所在,生离死别,眼看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此时绝非陈怜生和仙羽见面的时机。
她心念电转,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陈怜生十分不解,带着满满的疑惑道:“为什么?”宵云公主曾是唯一一个觉得他该去寻仙羽的人,为什么此时却也不让他去见仙羽?
宵云公主没法给他解释,唯有叹道:“陈公子,我不会骗你的,你信我可好?你若真想同明尊有个结果,便好好待在这里,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你自己。”
其实这许多人,做这许多事情,为的皆是让仙羽能够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仙羽生来为神,是以她的思维和性情,与凡人大相庭径。如今人间,是容不下这样一个可怕的神魔的,她怒则屠城,视万物苍生为草芥一般。
这样一个神魔,是不可能与凡人共存于人间的,她太过于强大!而了生禅师,箭神叶天珺,还有李世明和风侯帝瑶等等,这所有人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寻一个和六道明尊共存的法子。
可一个真正的神,如何与凡人共存?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们答案。若神魔能学着做一个凡人,那他便可以同凡人们安然共存于人间。风侯帝瑶便是最好的例子,他做南王杨逸时,爱恨情仇历得太深,以至于重生为风侯帝瑶之时,仍不曾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最终导致他一魂双生,人格两生,最终他将这两份记忆融合,既是凡人,则是上古之神。
所以风侯帝瑶最后会选择将放弃天下,将人间还给凡人,然后永封昆仑,不再打扰凡人的人间。
这便是最好的法子。
仙羽因为生来便站得太高,是以根本没有经历过爱恨情仇和生离死别,所以这许多人都在做一件事情,那便是帮仙羽经历一次凡人的生离死别,惟愿她能从中体会到其中深意。
若不经历这些,她永远学不会如何爱一个人,也永远不可能真正学着做一个普通人?。
所以宵云公主不能让陈怜生过去,目前的情况,他几乎不用怎么去思索便可以想到,如今已然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只怕风侯帝瑶亲临,为的便是生离死别中的一个死字。
这是最难的一个环节,胜则一切皆成,败则功亏一篑。便是这样的紧要关头,宵云公主怎么可能让陈怜生过去。
若此时陈怜生过去,定会令千辛万苦牺牲无数所布下的局,化作泡影!
陈怜生却没有想到这些,他此时心心念念的,便是仙羽来寻他了,而且又在和人动手,他定要去阻止仙羽。
因此,宵云公主的话他哪里肯听,使劲摇头道:“不行!我要去找仙羽,我不能让她再动手杀人,我一定得去。”
说罢就直接转身便走。
宵云公主万般无奈,叹了一口气,出手快若闪电,直接封住了陈怜生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陈怜生便如一个木头人一般,楞楞的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使劲转动眼珠,想要看着旁边的宵云公主,艰难说道:“宵云公主,你干什么?快将在下放开。”
宵云公主走到陈怜生面前,无奈道:“我说了不让你去,你怎就同我一般,犟的惊人,我又不会害你。”
陈怜生真个快被急死了,他丝毫不懂武功,自是解不开宵云公主这最简单的锁穴之法,急道:“宵云公主,你真得将我放开!仙羽此时在和人动手,会杀人的!”
宵云公主摇头道:“你信我可好,此时在大殿那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寻常的普通人,没那么容易杀的。你便好好待在这里,等上一等,可好?”
陈怜生心急如焚,心知恐怕宵云公主怎么也不会放他过去寻仙羽了,万般担忧又万般无奈,唯有祈祷仙羽手下留情,莫要再杀人了。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宵云公主。
宵云公主被陈怜生看得十分不自在,无奈苦笑道:“陈公子,你别这样看我可好?我今日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你好......”
她突然顿住,目光忽地深邃了许多,也悲伤了许多,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悠悠叹道:“我说过的,我们很像,都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我明白其中的艰难,能够理解你的感受,我又怎会狠心拆散你们呢?”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大殿的方向,那两道旋风愈斗愈烈,而帝瑶所聚的旋风,显然已经被仙羽的血色旋风所压制,眼看便要撑不下去了。
宵云公主声音深邃道:“你便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吧,我得去大殿看一看了,待我回来之时,再为你解开穴道。”
说罢身子轻轻一飘,便已然跃到了数丈之外。
陈怜生真个急死,用眼角余光看着那大殿的方向,此时的他真个恨死了自己,如此关头,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或许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焦急祈祷,祈祷仙羽不要再冲动杀人,也祈祷仙羽不要被他人所伤......
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本就千难万阻,陈怜生曾想过他和仙羽的未来会面临诸多阻碍,只是不曾想,来得这么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