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本来只打算小憩些时候的。
却不料精神一放松, 她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骨头都睡松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还是因为甘玉这个小丫头来跟她晨定, 与卫兵在外面的对话将她惊醒,不然方夏估计能够睡到中午去,她真的太缺休息时间了。
方夏迅速穿戴整齐,出去把甘玉接了过来,说:“还未用早膳吧?与我一起。”
“嗯。”甘玉认真的点头,再说:“老师,您今日看着, 脸色好多了。”
方夏道:“昨日, 我脸色很难看?”
荀看得出来,方夏不觉得奇怪,他一向观察细微,做事儿又周全妥帖, 但连甘玉这个小丫头都看得出来, 那事情是真有点严重了。决定了,不能跟郭嘉一样作死,一会用了饭,就让人去把药煎出来。
甘玉支吾了一下,没有回答。
她显然不会撒谎,尤其是在方夏面前。
方夏也不为难她,猜道:“是奉孝吧?”
才从张仲景那里拿了药就一天, 连甘玉这小丫头都知道了,可见郭嘉这个大嘴巴,多半是发现跑不掉禁酒喝药的命,于是把方夏拉下水互相伤害。郭嘉是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甘玉眨了眨眼,还是不回答。
方夏轻轻拍了她一下,也不问了,拉着她一起去了饭厅。
两人分桌,本着食不言的规矩,也没再说话,吃完之后,甘玉乖巧的说:“老师,弟子去为您熬药了。”
方夏看了看她,点头说:“去吧。”
叫了两个卫兵来,方夏道:“现在城防,是在炳元手里吧?”
昨日开完会,陈兰、何仪他们去了谯郡,裴元绍和雷簿已经走了,一天的时间,不可能完全安置外面的黄巾军,许褚必须在那里镇场子,那么现在城中能用的,只有管亥一个了。昨天荀没直说,但他的意思,也是交给管亥的。
“是的,貂蝉大人。”卫兵回道。
“替我通知他,去挑些十岁左右,机灵点的孩子,送到仲景先生那儿去。”
卫兵回复方夏,陈群陈大人昨天在她睡着时来了一趟,见方夏在休息,就把竹简卸下来放在了书房。这件事情,也直接去办了。
方夏微微扬眉,暗道陈群工作狂属性摘不掉了,跟郭嘉对比真是两极端,顺口说:“也好。”
既然这事儿了结,她就直接回了书房。
此时还早了些,方夏打算先将陈群带来的关于律法的竹简都看一遍,知道他定的律条,究竟有些什么,心里有数之后,再和他一一探讨。方夏不可能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看,就直接跟陈群说,你办事儿我放心,全交给你了。这样的话,以陈群的个性,绝对会翻脸,不用想。
陈群做事儿一板一眼,因此方夏去到书房的时候,便见到那按顺序堆的整整齐齐的竹简,看着都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她拿起第一份,专注的看了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甘玉端着药进来,说:“老师,该喝药了。”看到方夏,她眼角弯弯,带着笑说:“刚才我跟先生熬药的时候,郭大人的书童,方才也在与他煎药。老师,要喝药啊,不能跟郭大人一样,身体会好不起来的。”
郭嘉的任性,连甘玉这样的半大丫头都知道了。
方夏看了一眼,那散发着浓浓药味的碗,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郭嘉大概是因为被五铢抓着喝药,还要戒酒,心里不爽快了,所以在甘玉面前撺掇,让甘玉也来监督她喝药。
既然如此,那不如互相伤害吧。
方夏接过托盘,拿着说:“玉儿,来。”
甘玉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方夏已经走了,她便乖乖跟了上去。郭嘉也住在太守府,不过是靠近街道的一个院子,方便他进出。因此,方夏和他隔得也不远,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到了。站在门前便可以闻到,里面同样传来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五铢的声音传来,说:“先生,该喝药了。”
郭嘉没有回答。
五铢声音升了一个调,继续说:“先生,该起来了,喝药了!”
方夏将手中托盘递给了甘玉,上前叩门。
五铢蹬蹬的脚步声传来,看到方夏,连忙行礼说:“见过貂蝉大人。”
方夏点头,问:“你家先生不肯喝药?”
五铢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说:“貂蝉大人放心,今天先生不喝也得喝!”
方夏失笑。
她进门,道:“奉孝?”
话中还带着点没有散去的笑意。
郭嘉原本背对着她,此时转过身来,道:“主公。”
方夏从甘玉手中拿过碗,干脆的一饮而尽,随后将碗放了回去。尽管那滋味险些让她吐了出来,不过方夏脸色却分毫未变,她说:“奉孝,喝吧!”
战场上练出来的爽利果断,用在这种地方,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五铢眼睛都直了,瞪郭嘉说:“先生,你看看貂蝉大人……”再看看你自己!
这一刻,五铢心中越发的怨念,为什么当初把他捡回家的,不是荀这样的温润的,不是陈群这样自律的,不是方夏这样爽快的,偏偏是郭嘉这样能折腾的?
郭嘉看到这一幕,眼神微闪,终于动了。
他慢吞吞的伸出一只手,慢悠悠的接过,以比龟爬快不了多少的速度送到嘴边,在方夏面前一口口喝了下去。
方夏看到药都落到他的肚子里,满意的转身走了。
五铢站在门口喊:“貂蝉大人慢走。”
回去书房的时候,荀攸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方夏一回来,他跟方夏谈起了对黄巾的处理。
带回来这么多人,谯郡肯定是塞不下的,因此除了将精锐的一部分,打散编入原本的军队中。剩下的老弱百姓,就进驻附近一些,因为战乱而空置的荒芜村子之中。加盖一些房屋,勉强也能凑合着住了。
大概半个月,才能处理完这些事情。
方夏点点头。
荀攸汇报完之后,才说起了许褚的安排。
许褚单体武力值虽然很强,但他并不适合练兵,甚至不适合带兵,因此封了个大官,另外又给他挑了一栋大宅子,许褚之前去看了,目前感觉挺满意的,没有怨言。
方夏与荀攸简单谈了几句,他便提出了告辞。
“公达,留步,你马上要过去吧?替我转告文若一声。”方夏叫住他。“关于仲景先生所言五石散,只可少量用于风寒,其余病症皆是无用,多吃无益的事儿,让文若拟个告示贴在城门口,另找专人宣读几次。”
荀攸听了,道:“是,主公。”
这次说完,方夏不再挽留,让他走了。
这下子,除了还有个孙坚使节团没有见,以及陈群的竹简没看完,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需要立刻解决的了。
哦,至于吕布和董卓女儿婚礼的事儿,虽然迫在眉睫,但方夏不打算参合。
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现在长安那边那么乱,而且之前才有诸侯讨董,让董卓成了篡汉逆贼,天下公敌,这个时候凑上去,那是找不自在。
方夏干脆回屋继续看竹简了。
花了两天时间,把这些看完之后,方夏只觉得头一抽一抽的疼。
陈群在律法一道,确实有很深的造诣,但对于方夏一个穿越者来说,这些律条,其中至少有一半有病。
现代法律的根本是依法治国,而当今的律法思想是人治,而非法治。
官员判案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依据律法,而是依据过去是否发生过这种案子,以前的人是怎么判的,这件事儿跟儒家提倡的思想有没有冲突。律条这种东西,除了少数时候被扯出来当虎皮,很多时候只是摆设。
在方夏看来,一个孝子为了给生病的母亲弄点肉补补身子,不惜杀人,还被夸为孝心可嘉,不但没有受到惩罚,还要被嘉奖,这是什么清奇的逻辑?而且这种案例,在陈群的竹简中,还不止一处,起码三分之一都十分清奇。
她看完之后,只觉得心中憋闷的慌。
虽然方夏曾经只是一个网瘾少女,对现代法律了解皮毛都算不上,可能还算是半个法盲,但是她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逻辑。
但是,这是时代局限造成的,三观的差异不是几句话可以扯清楚的,它可能一辈子都存在。方夏也不可能一己之力,去推行现代法。
那么只能慢慢学会适应了。
于是,方夏干脆把甘玉叫过来,继续给她上课,借此转换心情。
说起来,收了甘玉当徒弟,只给她上了一节课,告诉她开阔眼界,放眼天下,完了就扔在那里没管了,方夏这个老师,当得确实不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