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命运交汇之时
虽然墨菲自身很不情愿,但是最后沙姆一行人还是成功地加入了队伍之中,虽然就墨菲自身而言这些家伙既碍事又麻烦,但是似乎克拉丽丝和伊莉斯还是很欢迎这些新同伴的。
墨菲端坐在自己的马车当中,阴影之风缓缓地环绕在他的周围。
随着墨菲的控制,阴影之风开始一点一点地将墨菲包裹起来,随着阴影之风的蔓延,墨菲身上属于亡灵的些许特征也在一点一点地消散着,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生者的特性。
不过当这种转变达到墨菲的腰部时,他的魔法一如既往地失败了,失去了控制的阴影之风在墨菲的体内狂暴的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墨菲喉咙一哽,他强行将溢出喉咙的鲜血又重新吞了回去,肯瑞托之主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等待着魔法之风的平息。
“当当当”
墨菲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谁在外面?”
“是我。”
魔法学徒的声音透过了单薄的帘子传入了墨菲的耳中。
“菲利希亚?”墨菲一愣,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在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之后,墨菲轻声说道:“进来吧。”
魔法学徒轻轻地拉开了帘子,她看了看略显拥挤的马车,然后轻手轻脚地爬到了墨菲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墨菲看了一眼小家伙,他感觉菲利希亚的情绪似乎不怎么样。
“怎么了?”在简单地思索之后,墨菲决定直接问本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
魔法学徒看了一眼墨菲,然后低头说道:“我不喜欢那些人。”
“那些人?”墨菲想了想,“你是在说沙姆那几个?”
“嗯。”
“为什么?”
“就是觉得讨厌他们。”
墨菲看不到菲利希亚的表情,但是魔法学徒的声音已经完美的表达了她的不满,肯瑞托之主不禁笑了起来,说来有趣,或许是由于菲利希亚帮墨菲“分担了”一部分负面情绪的缘故,当菲利希亚向墨菲抱怨自己对沙姆一行人的不满之后,墨菲本人对那些家伙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讨厌了。
“你要学会忍耐,菲利希亚。”
“我明白,我只是....”
“你是我未来的继承人,但是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墨菲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忍耐就是其中之一。”
“....我明白了....”
墨菲看着明显更加郁闷的菲利希亚,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伊莉丝她们应该和那几个人待在一起吧?”墨菲问道:“你出来的时候他们在干嘛?”
“在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乱七八糟的....故事?”
墨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说他们在东方的故乡。”菲利希亚不屑道:“什么带轮子的铁盒子,什么能看到全世界的铁箱子啊之类的,一看就是在胡说八道。”
“带轮子的铁盒子....铁箱子....”
“墨菲?你怎么了?”
“铁盒子,铁箱子....”墨菲抬起头,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菲利希亚,“汽车和....电视?还是电脑?”
“嗯?墨菲你听说过那些东西么?”菲利希亚被吓了一跳,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墨菲有些失神的双眼,“我没怎么听,所以也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么....”
墨菲有些迟钝地低下头,他的内心有一丝冲动,但是他又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真的有可能么?]
【墨菲,我觉得现在可不是你高兴的时候】
[为什么?我可能碰到了我的....同乡....]
【你忘了你现在的处境了么?】
[我....]
墨菲一愣,然后明白了系统的意思。
即使沙姆真的是来自地球,他又能怎么样呢?和沙姆相认?这么做有意义么?就算沙姆真的来自地球又能如何?他已经来到了哈兰大陆,就连身怀系统的墨菲都没办法回到地球,沙姆又能怎么样呢?
[或许沙姆也带一个系统也是说不定呢?而且说不定他的系统会更强大....]
【那你也无法回到地球,你现在的状态就算你回到了地球又能如何呢?你能够给地球带来的只有毁灭与灾难】
墨菲缓缓地伸出手,他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苍白的双手。
确实,如今的他根本不可能回到地球,奸奇就是因为对地球的好奇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以往绝不可能关注的一个吸血鬼身上,如果墨菲真的回到了地球,那他岂不是彻底沦为了奸奇的棋子和帮凶?
但是....
墨菲没有听到耳畔来自菲利希亚的呼唤,他的记忆宛若回光返照一般快速的从他眼前越过,初到哈兰大陆,意外之下激活系统,在主线任务的引导之下前往阿尔道夫,然后惨死在马尔的手中,然后便是墨菲死后所经历的一切。
说来奇妙,墨菲原本因为死亡和吸血鬼化而变得无比冰冷的内心少有的出现了一抹只属于活人的情绪,这一抹情绪突破了亡灵化以及墨菲自身在内心深处所布下的无数坚冰,然后宛若炙热的熔岩一般迅速地融化着墨菲内心的冰冷。
那不是激动,不是希望,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的正面情绪。
那是委屈。
几个月来所经历的一切给墨菲的内心所造成的创伤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想象的,独自一人来到异世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陷入死亡,最后甚至连死后都在仇恨的驱使之下放弃了原本唾手可得的安眠转而成为了被诅咒的亡灵,然后又因为亡灵的身份莫名其妙地受到摩尔骑士追杀,因为亡灵的身份而时时刻刻为延续自己的存在而担惊受怕。
墨菲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但是这并不代表墨菲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一直以来积压在墨菲内心的压力直到此时此刻才在墨菲的内心爆发开来,此时此刻的墨菲根本就不像肯瑞托之主,甚至不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他宛若一个在外受到了欺负的孩子一样渴望着来自父母的关怀,渴望着同胞的安慰。
地球,地球人。
沙姆,一个很可能是来自地球的人,一个能够倾听墨菲的悲伤,能够分担墨菲的痛苦的人,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墨菲彻底露出自己内心的软弱的人。
但是,墨菲不能这么做,他内心的理智在冰冷地警告着墨菲,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做的反而是直接将沙姆一行人赶走,甚至应该直接杀光他们,这个世界即将遭受混沌的入侵,而如今墨菲唯一能为地球做的除了用生命捍卫地球的秘密之外,就只有杀光所有可能知晓地球的人。
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是,这是墨菲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见到来自地球的同乡....
感性和理性冲击着墨菲的本就开始动摇的内心,灵魂的不稳定导致了墨菲的身体也开始失去控制,他踉跄着后退着,然后失去了平衡一头撞进了装载着肯瑞托黑铁的箱子当中。
“墨菲!”
菲利希亚震惊的看着墨菲一头栽进一大堆箱子当中,随着箱子的平衡被破坏,一大堆箱子狠狠地砸在了墨菲的身上,不一会儿,几百斤的箱子便在一阵轰鸣声当中将墨菲彻底“活埋”,只剩下膝盖以下的部分还露在箱子外面。
“墨菲!你没事吧!墨菲!”
或许是由于墨菲造成的动静实在是太大的缘故,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而还没等马车彻底停稳,女游侠焦急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出现在了马车之外。
“伊莉丝!发生了什么?!”
伊莉丝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女游侠看清了马车之中情形。
女游侠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墨菲?!”伊莉丝一愣,然后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快过来帮忙!”
在女游侠的号召之下,一众吸血鬼开始向着马车靠近,但是还没等吸血鬼们靠近马车,沙姆一行人便抢先钻进了马车,在一众“活人”手忙脚乱地搬运以及一众“死人”沉默地围观之下,墨菲终于从箱子当中被“救”了出来。
“墨菲!墨菲你没事吧?!”
伊莉丝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神情恍惚的墨菲,但是无论她怎么叫墨菲后者也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或许对于此时此刻的墨菲而言,女游侠脚边的小石子比女游侠还要值得他注意?
“伊莉丝小姐,这到底是....”沙姆有些疑惑地张开嘴,但是他只说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在听到了沙姆的声音之后,墨菲失神的双眼在一瞬之间重新聚焦,肯瑞托之主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沙姆一行人。
场面一瞬间寂静了下来,无论是沙姆还是他身后的那些同伴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有些惊恐地看着面无血色的墨菲。
吸血鬼护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沉默着来到了沙姆一行人的身后,然后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大家,都不要动....”
沙姆的低语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但是无论是墨菲还是墨菲手下的吸血鬼护卫都没有听他话的意思。
“该死的!都去死吧!!!!”
“张磊!不要!!!!”
在包围圈快完成的时候,其中一个“东方人”似乎是承受不了紧张的气氛了,他狂吼着从腰间的腰包之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但是还没等张磊做什么,一个离他最近的吸血鬼护卫便已经做出了回应,在墨菲的眼中,吸血鬼护卫一个冲刺来到了张磊的身后,然后他趁着“东方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地斩出了两剑。
一剑断臂,一剑斩首。
下一刻,张磊无头的尸体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手肘以及脖子处的断面喷涌而出,鲜红的血液溅了吸血鬼护卫一身,也溅了剩下的东方人一身。
“啊!!!!”
刺耳的尖叫在林间回响,但是还没等剩下的吸血鬼护卫做什么,沙姆便猛地伸手捂住了那个东方人的嘴巴。
“蠢货!你要死别拉着我们一起!”
墨菲看着眼前剩下的五个东方人,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惊变之后,包括沙姆在内的剩下五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们的生死只在墨菲的一念之间。
墨菲低下头,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张磊的断臂之上,或者说转到了张磊手中紧握的东西之上。
墨菲轻轻地推开了伊莉丝的搀扶,他走到断臂前,伸手扒开了张磊的手指,然后拿起了那个东西。
墨菲伸出手轻抚着手中的东西,他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铁质的准星,然后是枪管、枪托,最后墨菲伸手握紧了手枪,他的食指轻轻地勾住手枪的扳机,然后将枪口对准了眼前的沙姆。
沉默,不对是死寂笼罩着在场的二十五个人,除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吞咽唾沫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墨菲,你必须杀了他们】
墨菲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五人,他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碰”
枪声划破了森林的沉静,几只飞鸟被枪声所惊起,然后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沙姆无力地跪倒在地,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他的衣袖。
“沙姆!”
东方人的尖叫响彻林间,但是这一次再也没人可以去阻止他们了。
墨菲从张磊的腰包之中掏出了枪套和几发手枪弹药,他将这些枪套别在腰间,然后将弹药塞进了腰间的布袋之中,最后手枪离开。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收拾东西。”
“是,大人。”
在墨菲的命令之下,一众吸血鬼护卫开始收拾被墨菲撞翻的货物,而墨菲本人则钻进了装载着尸兽皮毛的马车之中。
菲利希亚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沙姆,她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奔向了墨菲所在的马车。
在墨菲、菲利希亚以及吸血鬼护卫都离开时候,伊莉丝才缓缓地走到了沙姆一行人身边,她皱着眉头看着有些失神的沙姆。
“你们还是离开吧。”
女游侠的声音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担忧、怜悯、庆幸等等情绪,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再这么下去,你们全都会死的。”
“....不....”
沙姆伸手轻抚着脸颊侧面的划痕,或许是由于墨菲第一次使用手枪的缘故,子弹在后坐力的作用之下偏离了原本的弹道,铁质的弹头从沙姆的侧脸划过,但却没有打爆他的脑袋。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但是我想问问你们,还有什么东西会比自己的命更加重要的?”伊莉丝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已经失去了了一个同伴了,难道一定要等你们全部死光你们才会明白么?你们在墨菲身上什么都得不到!你们会死的!”
“谢谢你,伊莉丝小姐....”沙姆在一个女东方人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腿轻声道:“但是,离开了墨菲,我们也必死无疑....”
“什么....”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二位小姐....我们以后会尽量避免刺激到墨菲大人的....”沙姆在同伴的搀扶之下向着最后一辆装载着肯瑞托黑木,也就是墨菲分给他们的马车走去,“但是我们是不会离开的....永远不会....”
在沙姆一行人与二女不欢而散的同时,在倒数第二辆马车当中,墨菲也在和系统进行着激烈的辩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杀了他们!】
[如果那颗子弹杀死了沙姆,那么代表他们命中注定必死无疑,但是那颗子弹打偏了]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那点后坐力连人类都可以克服,你一个吸血鬼居然会控制不住?你真以为你是枪械毫无了解的哈兰世界土著么?就连哈兰世界的土著都知道燧发枪有后坐力!】
[我都说了,这是命中注定,这一次我选择相信命运,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悔改的]
【墨菲!你那份毫无意义的心软最后一定会害死你自己!像你这样不正不邪的人到最后才是最不得好死的人!!!!】
[如果我的结局真的是不得好死....]
墨菲睁开眼睛,他轻抚着怀中的菲利希亚的长发。
[那我也无悔....]
【你打算置地球与危险之中么?】
[不会的,地球很安全....]
墨菲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了马车的窗户之上,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单薄的窗纸,深深地刺入了无尽的夜空之中一般。
[因为我会将混沌彻底赶出这个世界....]
这一刻,无论是三女还是吸血鬼护卫,无论是系统还是沙姆一行人,甚至是那些冥冥之中注视着一切的诸神,他们都不知道,原本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这份变化....真的是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