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离
当菲利希亚睁开自己的眼睛之时,她所看到的并不是睡着之前所见到的木质天花板。
而是无尽的黑暗。
对于魔法学徒而言,这一切并不陌生。
菲利希亚缓缓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入目的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厚重的黑色迷雾将她的周围团团包裹。
[不要再继续装模作样了]
灵魂的声音往往会受到灵魂本身的意识的影响,下意识地,菲利希亚使用了自己的身体所能发出的声音,清脆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回响着,但却没有人回复她。
[如果你们没话说的话,就让我离开这里,我没有那个时间和你们继续浪费下去了]
【有趣,我倒想知道,即使离开了这里,你又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魔法学徒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黑暗。
[你想说什么?]
【你想去寻找复活墨菲的方法,不是么?】
【但是你甚至连死灵法术都不会,又如何去复活一个哈兰世界最强大的吸血鬼?】
【何况即使你知道如何复活墨菲,又能如何呢?你甚至连墨菲的尸体都没有,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够凭空复活一个死去的吸血鬼】
【冯.卡斯登们不希望曾经的压迫者重新归来,几十上百个四代吸血鬼已经潜入了人类世界,只要你一不小心暴露你自己,那些吸血的野兽就会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兽群一般直接把你撕成碎片】
【端正你自己的态度,凡人,别说复活墨菲了,从你逃离肯瑞托开始,你便已经寸步难行】
数个不同的声音从菲利希亚的周围响起,这些声音或是嘲讽、或是充满了不屑。
但是菲利希亚却根本无法反驳,因为她比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四代吸血鬼,是那些由入侵人类世界的三代吸血鬼所创造的物种,在失去了墨菲的束缚之后,吸血鬼们的行为变得更加的肆意妄为,而在这些吸血鬼之中,最为放肆的就是那些失去了所有“直系长辈”的克洛德的后裔,越接近初代的吸血鬼就越是强大,但是这并不代表二代的吸血鬼可以无视数量的碾压所有的三代吸血鬼,在失去了墨菲的束缚之后,这些克洛德的后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扩张自己族群的血脉,当以克劳德为首的二代吸血鬼们发现了这一切的时候,肯瑞的四代吸血鬼已经有了数百个。
即使是最为强大的克劳德,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对抗数百个四代吸血鬼,甚至可以说,那时的克洛德的后裔已经开始危及到了其他二代吸血鬼的安危,毕竟,虽然克劳德和布鲁斯对于这些克洛德的后裔并没有那种强制的血统压制,但是身为上辈吸血鬼,他们依然能够一定程度上的克制所有的三代吸血鬼,而对于三代吸血鬼而言,当墨菲消逝之后,唯一能够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就只有墨菲遗留下来的三个直系后代了....
在无法联络到凯尔西的前提之下,克劳德不得已只能够和布鲁斯联合,这位现存的最强的吸血鬼带着自己的后裔找到了布鲁斯,并和布鲁斯一起建立了一个以埃森为核心的国中国,而事实上,这种联合其实也是一种利益交换,或许是由于生前的性格的缘故,相比于其他的吸血鬼,布鲁斯似乎对于权力和鲜血的欲望都要低很多,在墨菲消逝之后,这个最年幼的二代吸血鬼所做的唯一一个违反墨菲命令的事情就是无视了墨菲招收死灵法师的要求。
当邓肯霍夫堡建立完毕之后,布鲁斯便开始带着自己的后裔亲自宅在这座城堡之中钻研这些墨菲的“遗稿”。
也正是因为对于权力斗争不感兴趣的缘故,布鲁斯对于克劳德的联合邀请表现的非常乐意,事实上,菲利希亚一直认为如果当初第一个找到布鲁斯的是那些反叛的三代吸血鬼的话,布鲁斯也会头也不点的直接同意....
在漫长的围城战之后,埃森的人类首先承受不住了,相比于墨菲当政时期的放任政策,克劳德对于整个埃森都实行了军事化的管理,加赠血税、强制劳逸....大量的繁刑重赋让埃森的人们苦不堪言,并最终促使了他们发起了叛变。
然后就是地狱一般的一幕,大量的人类在街道上被冯.卡斯登所屠杀,面对冯.卡斯登的超人体质,这些凡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当屠杀到达了顶峰之后,杀红了眼的冯.卡斯登们开始无差别的屠杀所遇到的所有人类,鲜红的血液甚至染红了埃森百分之八十的地面,无穷无尽的尸体堆积在埃森的街头巷尾,剩下的人们只能像一群待宰的牲畜一般被绝望所笼罩。
而对于这一切,最为痛心的不是克劳德,不是布鲁斯,更不是那个什么史蒂夫,对于这场屠杀最心痛的,是菲利希亚。
墨菲所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他死后正在被他的“逆子”无情的摧毁,在凡人看来,这是一场单纯的屠杀,在冯.卡斯登们看来,这是一次盛宴,但是对于菲利希亚而言,墨菲所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被他的后代亲手摧毁。
趁着屠杀的混乱时期,菲利希亚逃离了埃森,或许是由于大多数冯.卡斯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埃森的屠杀上的缘故,原本对于活物极为敏锐的冯.卡斯登们居然没有发现菲利希亚的逃亡,一直到魔法学徒快要抵达肯瑞托的边境的时候,冯.卡斯登们才发现了菲利希亚消失了。
接下来迎接魔法学徒的是漫长的追杀,无论是克洛德的后裔还是那些二代吸血鬼都派出了自己的人手试图夺取菲利希亚的控制权,也正是因为二个冯卡斯登派系之间的斗争,魔法学徒才有机会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帝国的阵线,然后被摩尔骑士所救。
菲利希亚缓缓地低下了头,她自然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墨菲在生前的时候曾经公开表示菲利希亚将会成为他的正统后继者,在墨菲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声明让她成为了整个冯卡斯登,乃至整个肯瑞托的大小姐,无论是那些人类还是那些冯卡斯登,甚至是那些哥布林、食尸鬼和那些兽化人在见到菲利希亚的时候都是敬畏有加,所有人都知道菲利希亚在墨菲心目中的地位,也正是因此,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墨菲的风险冒犯菲利希亚。
但是当墨菲身死之后,这个声明就成为了菲利希亚的催命符。
确实,墨菲早已经身死,但是对于所有的冯卡斯登而言,墨菲的影响力依然存留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可以说,正是墨菲生前的行为让肯瑞托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如果墨菲宣布让克劳德,让凯尔西甚至是让布鲁斯成为自己的继承人,那么当墨菲死后,肯瑞托的情况都不会恶化的如此严重。
但是墨菲偏偏选择了菲利希亚,偏偏选择了一个人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句话用在任何种族身上都是有用的,就连人类内部都会因为各个人种的不同而引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骚乱,有何况是两个完全生死相隔的种族?
但是如果仅仅是种族差异的话,也不至于让菲利希亚的处境变得如此艰难,所有的冯卡斯登之所以争破头都想要把她抢到手,全都是因为一个原因。
人类可以被吸血鬼转化成吸血鬼。
如果墨菲还活着,那么他肯定会想到前世所读过的《三国志》,如今的菲利希亚完全就已经是《三国志》里面汉天子的翻版,所有的吸血鬼势力甚至是每个有点野心的吸血鬼都想要得到吸血鬼,只要能够亲手转化菲利希亚,那么他们就得到了一个能够玩弄于指间的得到墨菲承认的傀儡,在血脉的压制之下,菲利希亚根本不可能反抗她的长辈,而对于菲利希亚本人来说,这种结果也是最为惨淡,最无法让她接受的结局。
诚然,魔法学徒渴望着终有一日会到来的死亡,但是她渴望的是墨菲亲手赐予死亡,她要的是墨菲亲手杀死她并转化她,而不是成为这些利欲熏心的吸血怪物的傀儡!!!!
事实上,当菲利希亚还在埃森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布鲁斯这么一个奇葩吸血鬼的庇护,菲利希亚恐怕早就已经落入了克劳德的魔爪,但是现在,当她离开了埃森,离开了肯瑞托之后,又有谁会庇佑她呢?
摩尔骑士团?
西格玛教派?
帝国?
不,菲利希亚一个都不相信,事实上,一直到五年后的现在,魔法学徒依然怀疑当初害死墨菲的就是那些愚蠢而又贪婪的人类,不然为什么帝国没有对冯卡斯登的指责做出一丝一毫的反驳?世人皆知帝国在外交方面极为强势,如果占着理的话,那么帝国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闷头打仗,而通行的克拉丽丝站到了帝国的阵线这一点也让菲利希亚加深了这个怀疑。
[那个贱女人,肯定是她!肯定是她害死了墨菲!只有她才可能偷袭墨菲,如果不是她的话,墨菲就不会死,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贱女人....]
灵魂形态无法深呼吸,但是菲利希亚还是强制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怨恨,自从墨菲遇害之后,魔法学徒对于女法师的怨恨就与日俱增,强烈的仇恨宛若汹涌的烈火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魔法学徒的内心。
【看来你也清楚,现在的你根本就无法独自一人完成你的目标】
【你需要我们的援助】
【而不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菲利希亚握紧了拳头,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但是此时此刻失去了墨菲庇佑的她确实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如果让那些人类知道了自己所隐藏的身份,那么这些人类最可能做的事就是直接杀了自己以防万一,魔法学徒不畏惧死亡,但是她现在不能死....
[我明白了,我承认,是我太过于焦躁了]
菲利希亚平和的声音回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魔法学徒平和的语气和她充斥着怨恨的内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希望,我恳求你们,帮帮我....]
【哼,人类总是如此,目光短浅】
【既然你端正了你的态度,那我们也不介意再帮你一把】
【往南去吧,前往安多诺尔,那里存留着墨菲最后的遗体,找到它,然后复活墨菲,他还有他未尽的使命】
【但是要快....】
一个不同于其他声音的声音出现在了菲利希亚的内心深处,魔法学徒感觉到自己的视界被无限的放大,然后她看到了....
[墨菲....?!]
菲利希亚看到墨菲的灵魂漂泊在无尽的纯白之中,原本表情冰冷的肯瑞托之主此时此刻的表情却显得无比的平和,菲利希亚甚至能够看到墨菲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仿佛此时的墨菲并未死亡,他只是沉醉在一个美梦之中一样。
但是很快,菲利希亚便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声音要催促自己了。
在墨菲的周围,有着大量纯白色的丝线,每一根丝线都从墨菲的身上延伸而出,每一根丝线都闪烁着纯白的光芒,这些丝线将墨菲周围的黑暗驱逐的一干二净,但是在这片纯白之外,菲利希亚却看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东西。
那是一片令人厌恶的、充满了污秽的暗红色,暗红色的光芒取代了原本黑暗所在的位置,大量的暗红色能量持续不断地污染着墨菲周围的白色丝线,纯白色的能量在暗红色能量的逼迫之下缓慢却又不可动摇地后退着,随着最后一丝白色能量消退,那根白色的丝线也被暗红色所污染。
[这些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无尽的世界所产生的污秽,是世上最为丑恶,最为凶残的....东西....】
[墨菲有危险?!]
【还记得你的梦么?那个让一切开始的梦?】
菲利希亚一愣,但是紧接着她想到了自己刚遇到墨菲时所做的那个梦。
亡灵的狂潮吞噬了人类、精灵和矮人,在无穷无尽的亡灵狂潮上方,面无表情的“墨菲”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而在墨菲的身后,则是那四个暗红色的影子。
【必须在....一切为时过晚之前....组织它....】
【这关乎你....更关乎....】
【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那些暗红色的物质仿佛发现了菲利希亚的窥探,无尽的暗红色物质蠕动着,然后化作了一只狰狞的眼睛注视着菲利希亚所在的方向。
【又是一个?有趣....】
菲利希亚的胸膛猛地挺起,下一刻,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魔法学徒张大了嘴,但却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做不到,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脸部变得通红,菲利希亚睁大了自己的金色的眼眸注视着眼前木质的天花板,一根根血丝开始在她的眼白上蔓延。
下一秒,菲利希亚终于恢复了呼吸的能力,她贪婪地喘息着,然后翻滚着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碰”
伴随着房门撞击着墙壁的声音,一个身穿半身甲的帝国战士一把推开了房门,他一眼便看到了瘫倒在地的菲利希亚。
“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
“你怎么样?”
“我....”
“你到底....”
魔法学徒猛地抬起头,她轻声说道:“我很好。”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帝国战士所看到的,是一颗闪烁着黑紫色光芒的乒乓大小的光球。
[法师?]
这,则是他最后的想法。
...
...
...
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一个人猛地推开了指挥部的大门。
“大人!大人不好了!!!!”传令兵大喊道:“我们之前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杀了守卫逃跑了!!!!”
“什么?”
伴随着一阵怒吼,“弗兰克斯”将军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下令,派骑兵出去抓住她,摩尔教派说了,她和那些该死的吸血鬼有很大的....”
“将军。”
一个声音打断了“弗兰克斯”的命令。
“将军,放了她吧。”
“什么?可是....”“弗兰克斯”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摩尔教会说过....”
“摩尔教派那边,我会亲自和他们说的。”
“不是,我不是想要推卸责任....”
“请将军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吧....毕竟....”
一身火红的佳人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裹眼布,即使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但是那日的情景却依然就发生在眼前一样。
丑恶的巨兽、凶狠的蛮人、战死的战士,以及....
那个人....
“毕竟,这是我们欠他的....”
“....”
身材魁梧的将军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沉默了片刻,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传令兵....”
“在!”
“下令,所有人不得继续追捕那个女孩,还有....给那个守卫的家人....给他们一些补偿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