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冷的雾气,在他的心中,都融成了一个女人的微笑。长安城虽有乱客,却有着极严格的规范,只有官职之人方能在朱雀门街上行走,因为这里就是天街,直通皇城的中枢太极宫。
他这一夜急行,却只为了见一个人。要此时的宫禁早有卫士巡值把守,可是天街的今天当值却是与他有着极深交情的吴南风,他见柳东青如此趁夜前来,便点点头。柳东青不语,即将一封信放在吴南风手中,道:“转吧!”
夜风如水,一名绝色姿容,若天仙般风采的女子的清弦点拨,琵琶音色如珠玉落盘,又似飞风扫雪。她的风华冠绝,闭月羞花,可她的目光中似没有什么事可担忧的。
她对座中一人正是大唐天子李渊,他已喝得头晕,内侍陈大倌奉着他的龙袍,便道:“陛下,这听曲还是待明天吧,夜寒了。”
此处暗夜生辉,内悬夜明珠,百尺鱼龙绣褥铺地,白玉金堂,****。这过大唐内教坊——云韶院。
内教坊是李渊所建之集宫内美人为一处的演习歌乐之处,他当然不会随便临幸女人,他早已查知唐秀嫣的所在。
原来唐秀嫣是出身云韵院,只是她原是晋阳宫妃,自愿以体有梅花痣而掩人耳目,不奉唐王,亦不以钱财迎奉内侍们,方不得帝王之面。后得以有夜半之欢,李渊亲自遍寻美人芳迹,才知她是此间一普通的掌灯宫娥。
他遂欲封其妃嫔之位,但唐秀嫣却道:“只为一得知已,方不使年华虚度,非为一封号。”李渊听得此语更是欣喜她之心洁,遂设一小宅,在云韵院内,颇多欢愉之情。唐秀嫣亦娇嗔劝李渊归于房中歇息,暖香温润,李渊即沉沉睡去。
待风阑夜静,一封花笺飞递而来,唐秀嫣移步到帘栊下,取下那青鸟嘴边的笺,只有几个字:“云飞归来,万事难料。前谋落空,再寻良机。”唐秀嫣看完,秀眉微皱,却将此花笺在烛上焚了。
“肖天飞,他居然长大了”。唐秀嫣不觉暗暗叹了口气。她的眼中似乎又看到那个误入内教坊,她撞了个满怀的十五岁少年,他的眼睛空灵柔亮,并没有那般的风流作意,是她之前所见的无论帝王还是王孙公子,都没有过的清澈。
当然男孩子都会长大的,特别是经历过生死的男孩。
如果肖天飞变成了一个权谋深重的人,那作孽的就是她。唐秀嫣已明白这一点。但是,她又怎会愿意从一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如此复杂经历的女人呢?
这就是人生。唐秀嫣慢慢想着,缓缓走着,她明白自己的最大对手并不是一个,而一种无限制的势力,可是她又是难以抗拒的。
唐秀嫣苦笑一下,“到底是肖天飞疯了,还是我疯了?”当她知道肖天飞又活过来了,却只能再次把他送入地府。这是他与她的宿命。
在教坊出身,先入晋阳宫,后入唐宫,侍奉两朝天子的她能知百曲,对人心的揣摩也是绝对的高手,虽然她曾陷落,但也有十足的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