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沉默了许久,才舒了口气,闭上眼:“米迦勒。”
没一会,振翅声从身后传来。
“嘿、真难得你主动呼唤我呢。”米迦勒打招呼。
该隐转身:“他还在你们那边?”
“是啊。”米迦勒微笑:“你要上去见见他吗?”
“我发誓过绝对不会回到那。”该隐淡淡的说着。
米迦勒却依然笑着:“但是打破誓言也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对吧?”
该隐沉默。
在米迦勒的带领下,该隐和他双双落在一座绿意盎然的庭院中,白色的小石子铺成一条路,直直连到一幢白色宫殿的门口。
该隐看见一个身影蹲在庭院一角的花丛旁边。
“布莱克。”
“该隐?”布莱克听到呼唤,又惊又喜的起身转头,果然那记忆中的人,出现在了眼前:“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说不踏入天堂吗?”
该隐沉默了一下:“你不提起这件事,相逢会更感人些。”
“啊、难道你死了?”布莱克理解的方向错误。
该隐决定不理会他的问题:“你在做什么?”
布莱克举起了手中的笔和本子:“观察记录。”
该隐转头看向米迦勒:“我记得天堂的花不会凋谢?”
“嗯,所以才会有天使定期来修剪。”米迦勒笑嘻嘻地回答。
布莱克尴尬的看着该隐。
“这还真是稀客。”这时,冷淡的女性声音从宫殿的方向传来。
该隐的脸色一黑。
布莱克已经鞠躬行礼了:“加百列大人!”
加百列缓步走到了该隐后面:“没想到还会在天堂看到你,该隐。”
“不需要这么说,我并没有期待再见到你,加百列。”该隐转头,生硬的开口。
一旁的米迦勒笑吟吟的上前勾过加百列:“好了好了,该隐是担心他家小朋友呢,加百列来吧,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
拗不过米迦勒,加百列无奈的被他半拖半拉带开。
“该隐进来坐坐吧?”布莱克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该隐叹了口气:“嗯。”
宫殿里一如外边一般,都是纯白的色调,干净的让该隐觉得有些刺眼。
布莱克带着他走到一间房内,靠窗的位置摆着玉石雕砌的桌椅,落地窗外是百花盛开的美景。
两人一左一右入座。
布莱克双手撑着脸颊:“该隐,东方好玩吗?”
“你怎么第一句话还是问这个?”该隐望着窗外反问。
“嗯?”布莱克在发愣过后,猛然意识到该隐的意思:“啊、啊啊啊!那封信居然变成我的遗书了?我担心的真的成真了啊啊啊啊!这太羞耻了!我的遗书竟然是写给一个血......”
该隐瞥了他一眼。
“我道歉,我真的没有贬低血族的意思,我口误,我觉得很荣幸。”布莱克立刻改口。
该隐也没有继续这话题:“现在呢?你改变你的想法了吗?”
“嗯?”布莱克不解。
“人们虽然有善的一面,但是恶的那一面同样如影随形,只要一个闪神就会遭殃,你发生的这件事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不论过了多久,这种事情都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没有尽头,无限循环,不会有所改变。”该隐的手指轻轻敲着玉石桌面。
“或许吧、可是我并不后悔啊?”布莱克看着他:“不管几世,我都会选择自己认为是好的、该坚持的,我认为你会记得米迦勒大人说过的那番话,不也是对这认同吗?”
该隐没有回答。
“该隐。”布莱克刻意喊了他的名字,让他回过头看着自己:“并不会什么都一样、什么都无法改变的,如果相信能够改变,一个人两个人,慢慢来也无所谓,只要当所有人都愿意这么相信后,就会有所不同的。”
该隐和布莱克并没有聊很久,加百列就来找布莱克了。
该隐坐在原位上,没有动。
“谈的如何?”米迦勒在他身旁坐下。
“这是我们与人类的差异吗?”该隐的语气中带有着少有的困惑。
米迦勒微笑:“是的,因为他们每一世,都是全新的记忆、全新的人生,有全新的生与死、全新的希望与绝望,所以他们不会记得那些经历过的,他们并没有办法横跨几个世纪的体悟。”
该隐沉默。
“而在有限的生命中去选择他们认为好的、善的,对他们而言正是生命美好的部分。”米迦勒看着他:“该隐,你也能体会一次这样的生活,你还有一个对天堂提出‘任何要求’的权利。”
该隐却摇摇头。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呢?”米迦勒偏头问他:“继续看看这个时代?”
“不,我要回到永眠。”该隐回答。
米迦勒却对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点点头。
“这样好吗?”加百列问。
米迦勒微笑:“为什么不好呢?”
加百列望着人间:“你相信他会有所改变吗?”
“这不正是我们尝试着的吗?”米迦勒仰头:“这也正是永生的意义啊。”
“因为永生,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去修正与改变,拥有无数次的机会做不同的决定,而我们能够记取每一次的选择与结果,然后继续无限度的尝试,这正是无尽的存在所拥有的权力与责任,‘没有绝对的善或恶’。”
他笑了笑:“而该隐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这点而已。”
永生并不能算是‘生命’。
永生是一种绝对的存在。
米迦勒转身离去:“接下来,我们要做就只有等而已,等下一个时机成熟,再唤醒他。”
今日,梦谷来了一位访客。
一名少年跌跌撞撞地闯入梦谷,在朋友间的谈笑论及,只要心中欲望强烈,默念“梦谷”二字,自然就会来到传说中的梦谷。
今天,他失恋了。他迫切地希望能够忘掉这噬人的痛苦,于是在喝了一瓶啤酒壮胆之后,他摇摇晃晃地走入梦谷。
梦谷,或称忘忧谷,其实是外头的人绘声绘影的代称,实际上梦谷呈现出来的面貌,只是间普通的茶舖。
每个要进入的人,都会先被大门上的水晶玻璃光芒给迷惑;镜中倒映出来的是人心底最深层的面目、最真实的自己;只要你见过一眼,你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何型态。
而这位少年,正伫立在门前,望着镜中自己深陷的眼眶、颓废的身形,不禁感到莫名的哀伤。
因为爱呀!
爱得深,爱得多,爱得无法自拔,爱得痛,爱得难受。
突然他看见镜中投射的自己将手伸入胸腔,掏出了一颗血肉馍糊,但依旧在跳动的心,鲜血在水晶的反射下,显得格外可怕。
少年眨眨眼,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左胸。
还好,没事。
镜中哀愁的掏心男在流下一滴眼泪作为结束之后,便缓缓消失。
少年鼓起勇气,深呼吸几次之后,才伸手拉开那弧锻铁门把,踏入那未知的领域。
“欢迎光临!”
与少年期望的不同,屋内漂浮着祥和的气氛,明亮柔和的灯光下每个人都笑容满面、米白色的墙上挂有几幅画作、而脚下踏的是高级的木拼版,一边是沙发座包厢,一边是吧台。
他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一名女子上前询问。
“您好,请问是第一次来?”烫着浅褐色大波浪卷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美女微笑询问。
“是。”少年怯怯地回答。
“您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叫我维纳斯就好了,您可以到那边找个位子坐,我们会有专人与您服务;也可以来吧台这边,由我招待您。”维纳斯一脸温柔的笑容。
维纳斯?少年看着眼前这位女子,微卷的长发、清秀的面容、衬着一弯好看的粉红嫩唇,以及一袭简单的长裙打扮,脱俗的气质使“维纳斯”的名字当之无愧。
“我坐吧台好了。”茶色搭白色的沙发区几乎坐满,看的出来梦谷今日生意颇佳。
“好的,这边请。”维纳斯依旧微笑地带领少年来到吧台。
“今天想要点些什么?”维纳斯钻入吧台,笑容可掬地问着。
少年双手交握,局促不安地站着,手足无措,他抬头望了望吧台上方,但是吧台上方什么都没有。
少年只好询问:“我…我没来过,请问有没有菜单?”
少年话语一出,梦谷煞然之间安静无声,少年疑惑又恐惧地左看右瞧,唯恐自己说错话。
第一个回过神的是维纳斯,她用着极为妩媚的声调说:“我们这里没有菜单,只要您想的出来,我们都能给。”
安静的梦谷像是中断线路猛地接通一般,此时爆出了一阵大笑。
少年对此情形感到非常不安,他诺诺地问:“什么意思?”
维纳斯微笑地对少年眨眨眼,然后将双手高举,轻轻地互击双掌,刹那,两声轻微的“啪、啪”声像是一个魔咒,梦谷的每一个人瞬间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笑声也随之消失,诡异得仿佛不曾有过。
“这样说好了,凡是能够来到梦谷的人,想必心中都藏有一些痛苦、煎熬......”维纳斯美丽又清澈的蓝色瞳孔中,闪烁着光芒,少年点点头,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
“所以,我们贩卖快乐的情绪给顾客。”简单的结语,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