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看到窗外,星空好美。
出门前,临时多带了把伞。最近的天气,越来越不稳定。
经过火车上漫长的十个小时,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早上才出发,到时却已是傍晚了。
大家都是一脸的疲倦,似乎也没什么心情去四处逛逛,只是在旅馆的餐厅吃了晚饭,就互道晚安回房了。
旅馆的暖气似乎有点问题,大概是我运气特别差,所带的冬衣,全都派上了用场。
真不知道不爱动的我,当初怎么会答应小琳的邀约,一起和她们那群人来这个偏僻的地方渡假的。好在这只是个三天两夜的旅行,人缘不佳的我,就为了“合群”这两个字多少牺牲一点吧。
天空依旧灰灰暗暗,害大家都打不起精神。
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一群人打算去游湖,或者说,绕湖散步。
那湖不大不小,和一般的湖泊也没两样,看来全是仗着那个什么石像才出了名。断翼天使?那石像好像是这样被叫着的。
传说它有魔法,能让爱情长久不变,至少小琳是这样讲的。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她们这群人要来这边的主要原因吧。女人呀,难道爱情真是一切?
小琳她们去了一个下午,回来时还大力推荐我和其他几个龟缩在旅馆的朋友去见识一下。
真有趣,小琳现在这个男友已经是我认识她以来第四个了,几乎每个都陪她来过这里,结果呢?或许她的爱真的永不变质,只不过对象换了。
还不讽刺吗?
现在是七点半,刚吃完晚饭,天却奇蹟似地开始放晴,已经隐约可见云上的星辰了。
小琳约大伙去她房间玩桥牌,但是只有我不会玩。
所以我聪明,带着自己的日记簿,也不怕人家笑我爱装气质,反正我的日记、我的时间,我想写什么做什么就随我,不是吗?
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她们正玩得不亦乐乎,我偶而跟几个下场的朋友随便聊了几句,其他的时间,就看别人按着电视的遥控器打发时间。
天井方寸观月明几在阴处几在晴多有遥想无处寄还把──
真讨厌,被打断的思绪,再也接不下去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二十号了,刚过午夜。
万里无云,举头见星,我一个人睡不着觉出来溜答溜答。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绕着这映照着满天星辰的湖水。
我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
看来我真是注定单身。始终只有我、录音机、和我的日记簿,也许,永远。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看来像个寻找灵感的诗人,拿着一本小本子、一个录音机,一面走一面四处观望,随意录下自己的自言自语,呵!
嗯,现在,我坐在一个突出于湖面的亭子里面,啊,就是那种常在武侠小说中出现的那种凉亭。我靠在柱子上,看着眼前的两个月亮与上上下下两片星空,光是这一景,就让我觉得值回票价了。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介意一个人待在这亭子哩,反正我的暖气也没修好。
咦!
那边,好像有个东西。突出,突出于星海中,感觉上就像……像一艘迷失于星河中的船首,正穿破浓雾,而在这荒无的夜晚中寻找某个温暖的港湾。
我现在正快步走着,朝那个东西走去.
越来越清楚了!
这就是那个断翼天使吗?
真的好优雅!
但他的眼神,怎么看起来那么忧郁?迎对着眼前的湖水,或一片天,仿佛茫然地寻找、渴盼望什么。或者像一个航海家,站在他自己的船头,在如幻似梦的无际汪洋中,寻找一分可以停靠的真实。
他等的是什么?找的是什么?
而我呢?我等着的又是什么,找的,又是什么.
他和我有一样的迷惑吗,神经!
哎呀,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打在我头上,啧!
现在嘛,我躲在他的断翼下.
他脚边的石板上,好像有字?
从医院回来,累得很。
居然多拖了两天才好不容易从小琳的朋友那边拿回了我的日记和录音机。听到自己那天录下的自言自语,我这才想起那天的经过……
原来我那天后来,居然晕倒了,还是小琳发现我不见了,出动大家来找我,把我送进急诊室。在那种情况下,我只是受了点小风寒,没有活活被冻死,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看来我要欠小琳她们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还是家里好。
记得应该是晚上十点左右吧,我缩在被子里,无聊地拿小笔电上线,才开了噗浪就发现有有人要加我好友。
我不认识她,但是他的昵称倒也有趣:“千夜一夜”。
好特别的四个字,仿佛扛着某种说不出的沉重心事,又神秘得让人猜不出意思。所以,好奇心驱使,打破了我的原则,他,成了我噗浪上第一个陌生人。
“我等的人,是你吗?”
之所以人会想要认识对方,会想和对方成为朋友,不就是这个原因?
我们,都想要遇到那个“对的人”,无论是情人或是朋友,其实就只是希望心,能够交心,让自己的世界不再那么空虚、那么孤单。
“因为,人总是孤单地来,孤单地离开,所以,才需要勇敢去爱……”
那段我深爱的歌词,突然好有道理。
圣诞夜,我居然就这样跟他聊着,直到圣诞节的清晨。
仿佛只是在萤幕的另一头笑而不语。找不到话好讲,最后,我就接着他的名字,随意丢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恍眼百年”就下线了。
千夜一夜,恍眼百年。
还挺顺的。
隐隐,觉得他与众不同。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等的人,是你吗、是你吗?
神经!
现在倒是我像病猫了。他没有回答,但我感到他在笑着,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回答。
怕扔一颗石子捣乱了一池的止水。
为什么我和他聊了这么久?
写了这么多,公车还是没来。
我怎么满脑子都是和他的对话?
越聊越觉得他不一样。
虽然知道趴在床上写东西不好,可是也懒得爬起来了。
好累的一天,又是去教会、又是溜冰,晚上和小琳她们吃圣诞大餐,直闹到午夜才回到家。真的好累,但是也累的很满足。
眼皮好重,好想睡,可是我还舍不得停笔。
突然,好期盼明天。
是因为明天要去血拼,还是……
还是因为想一起床就遇见他?
今天去逛街了,却什么也没买。
我喜欢看人群忙碌地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大家都有自己目的地,除了我之外。
我的名字?
洛婉馨。哪有什么意思?
又不是我取的,我哪知道我父母为什么选了这样的菜市场名?
但他说,每个名字都有自身的意义,那早在生死之书中被写下的名字。
然后他问我,天上有什么东西会如雨而落?
流星。
婉馨……宛若飞星。
他想“挽”住的那颗“星”?
冥冥之中,我似乎知道谜底,却在他面前装傻。
我是不是在惧怕?怕他就是我等了一生的人?
一生?说得有些过份,但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告诉他我知道“银翼”是什么意思了。
他似乎有点震惊,但仿佛早就预期我会知道,可是我不相信。
在柏德瑞老街上的一家二手书店中,我无意间翻到一本陈旧的神话故事书。
其中一个故事,提到了一对抗天抗命的天使,双双堕入凡尘,为爱而舍弃了永恒,以换取人类七十年相守相依的生命。
她比他早落凡尘十三天,而当他下凡的那夜,她,却溺死在他降生的湖里。
痛不欲生的他守在湖畔边,拒绝了上帝愿意让他重返天堂的机会,只求上帝给他一千年的时间,让他化成一座石雕,等待她转世重生再相会。
他的名字是“伊斯亚”,意思是“神为吾之银翼”。
而她,则叫“罗瓦丝易”,星辰天使之一。
连同“他”个人资料里那一首诗,都在书上。
他静静地听我揭穿他的乔装,却反而告诉我:“她并不是恰好在他降生的时候意外溺死的。
“她是自杀,奉献自己全部的力量拯救他的灵魂,因为她发现接受这个交易的是魔鬼,不是上帝。但她承诺,总有一天会转世回来找他,因而他拒绝回到天上,用仅存的一点天使之力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石头,守候在她离去的湖畔。最后上帝也为他的深情而感动,允了他人间九百九十九年的时间。”
说完后,他再也了无音讯。
就留下我空荡荡的一个人,与一片迷惑的心。
“罗瓦丝易”──洛婉馨。
他所等待的那颗“星”?
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呀?这种荒唐的话也可以说得出来!不是精神病就是幻想症,要不就是心理变态,竟把自己当做是天使?
那他想告诉我什么?
我就是那个他等了将近一千年的人?
根本就是荒唐、荒谬!
今天我没有开电脑,没有上线。不想看到他,不想想起他。
窗外一片灰暗,雨滴一整片打在窗上,好像台风来临。
闷在房里一整天,翻着旧小说,了无生趣。
半夜两点了,我还是睡不着。
他的话,一遍遍地在我耳中回响着。
书中每一个画面,在一睁一闭眼间,在我面前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