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车厢内,微微透出幽蓝的光源再次亮起,空气中的尘埃仿佛怕惊扰了眼前的状况,将平衡就此打破似的,只安静无声地从空中缓缓落下,
直到屏幕显现出一片黑暗,室内的电力供应恢复正常,众人才从现场有些僵硬的气氛中回过神来。
对于伊丽莎白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有人是抱持着同样激赏支持的态度,然而,拥有另一方立场的人则是无声地将有些忧虑的目光投向同样在上方的霍尔和罗森跋。
诚然,她方才的那股傲气是很能激励人心没有错,但不可否认的是,却也显得有些意气用事,也让他们失去了向梵卓探听更多情资的机会。
“开了这么久的会议,想必在座优秀的各位都已经有些累了。今日的会议就在此到一个段落,散会。”果然,在一片短暂的静默后,罗森跋终于率先开口。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微微泛出铁青,看起来格外吓人。见她如此,有人本来还想说什么替伊丽莎白撑腰,却在对上那瘦削女人的眼睛时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悦,便也都很快退出了现场,就算有那茨密希一族的死忠党不服气地想要留下来,也很快被其他人连拖带拉地劝离了会议室。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了这个空间后,罗森跋才神色冰冷地转向伊丽莎白,说道:“茨密希亲王,若你不介意,请留步。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商讨。”
伊丽莎白转过身,抬起下巴道:“愿闻其详。”
“你到底怎么回事?”罗森跋皱起眉,手指按着眉心,神色透出一些疲惫。“我以为,亲王殿下应该已经很明白我们的处境才对,所以我非常不认同你适才的那些行为。可以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没有怎么一回事,我只是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伊丽莎白撇过头,神色也是淡淡的,眼中却明显透出一股冷硬倔强。
“现在应该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吧?你真的知道这场战争关乎我们两族的存亡吗?伊丽莎白,再这样下去,我认为你似乎不太适合继续担当族长的位置,你的行为已经强烈受到私人情感的影响。”
“别说得好像你就多么深明大义似的!”伊丽莎白突然尖叫道,脸色瞬间狰狞,秀美的脸孔扭曲得像是邪神附体。“你就很高尚?你就很大公无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安琪拉那个讨人嫌的?她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哼,想笑死谁呢!”
“那是我的女儿,你别忘了,也是霍尔的。所以,注意你的言词。”罗森跋神色平静地说道,而后轻轻扫了身旁那始终闭着眼睛不发一语的金发青年。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血族繁衍不易,当初罗森跋便是以此和霍尔交易,她替他进行初拥,并且给予他权力,而他必须让她拥有一个孩子。“还有,我要是把安琪拉放在第一位,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哈哈哈,就算是这样,我想要的终究比你更远大!我告诉你,梵卓和莉莉丝那对贱人很快就要完蛋了,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所有的氏族到时候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等着吧!哈哈哈哈。”说到后来,她已经激动得几近癫狂,同时妩媚地朝霍尔一笑,伸出手触上他的面庞。“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伊丽莎白,你累了。”霍尔偏头闪过她的碰触,有些皱眉。“我现在要处理一点问题,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伊丽莎白一愣,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来,换成了柔美的微笑:“好,没关系,那你记得不要太累,我晚点过去找你。”
罗森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转头看向霍尔:“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也不是这样的吧?我总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霍尔同样也盯着伊丽莎白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觉得她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以前,她虽然脾气冲了点,却不会做出今天这种愚蠢的行为。”
没有说出口的是,他隐隐觉得伊丽莎白的异常和梵卓的积极有个不寻常的关连,但也只是隐约嗅到了一点异样的气息罢了,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罗森跋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是吗?我倒是觉得她以前就很蠢了,只是今天更变本加厉了而已......哼,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坐上族长的位置的?弗拉德的礼让和力荐?就因为曾经是夫妻一场,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站起来,随手将穿来的大衣提到肩上,脸颊难得泛出红润的颜色。她瞧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会再多言,便又转过头快步离开,竟像是被气得连外头的严寒都不怕了的模样。
霍尔又在原地发了一会的呆,眼神沉沉地望着面前的虚空,像是正在严肃地思考什么事情,神色异常凝重,连身边的空气也仿佛要凝固了一般。
片刻过后,他才微微抬起头,仿佛漫不经心地对着空气问道:“刚才被入侵的影像,有纪录可循吗?”
看上去别无他人的车厢内,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很清晰,却是不见其人。那人轻轻答道:“回殿下,有的。若您需要,属下可以马上调出影像档来。”
他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扣了三下,像是斟酌一般,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很好。那么,现在就去取来吧。我立刻就要。”
那个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却很坚定,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之后,车厢内就陷入了彻底的静默,真正的只剩下霍尔一个人。
他慢慢抬起手,感觉到胸腔中传来的规律跳动,脸上不见平日那抹温和的笑容。金色的头颅向后仰,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又从衣服内衬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的面孔打开。
平滑的镜面清楚地映照出他的面容,此刻,那双被称之为魔眼的紫色双瞳也在镜中直直地回望他。霍尔轻轻一笑,手指轻柔地摸上自己的眼睛,弯起的眼中便流露出瑰丽的色彩,像是能让人就此沉溺。
然后,笑意突然收歛,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抹夺人魂魄的紫色竟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静深沉的咖啡色!
霍尔静静地凝视着双眼的变化,像是早就知晓了一般。半晌过后,他的嘴角才又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同时,形状美好的唇开合,半是自言自语地对着镜中的影像说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地牢中倏然安静下来,飘扬的粉尘依然在缓缓下坠,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他们用眼神做无声的交流。
霍尔的眼神微微颤动,看着她的眼神复杂又深沉,拳头紧紧握起,仿佛在无声地做着什么挣扎。他定定看了莉莉丝半晌,突然抬起手,那把被他扔在不远处的长剑便像是受到他的召唤一般,直直地飞进他的掌心。
他的手腕一转,锋利的剑尖便轻轻挑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脸抬得更高,而他弯下腰,半跪在地,那张精致好看的面孔慢慢逼近。然后,她听见他说:“你竟然真的将我们都瞒了过去,莉莉丝。”
“那当然,不觉得很有趣吗?嗯?”莉莉丝俏皮地歪了歪脑袋,毫不在意地抬起手拨开了抵在下巴的剑锋,姿态随意地就像是拍开其他的东西。金属落地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室内,她就这么维持着偏着头的模样看着他,陡然伸出手扯住他的衣领让他靠近自己。然后,他便听见她声音低缓地说道:“何况,你自己不也是如此吗,霍尔?”
气息无比靠近,每一阵吐息都带着温热拂过他的耳畔和面颊,霍尔忍不住动了动想要挣开她,莉莉丝却捧着他的面颊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登时就让他浑身僵硬,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说:“难道不是这样?哦,还是说我应该叫你该隐?”
纤纤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下颌,一路往上描摹,最终停在他的眼角。霍尔的眼神一片深沉,嘴角也紧紧抿了起来,他死死盯着她。
霍尔整整在地牢中待了一天一夜,期间完全没有一时半刻休息的时间,外面的战火又熊熊地燃烧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伊丽莎白的部下也一直没有办法接近他们的主人向她汇报这个消息。
“所以,现在在这里的到底是霍尔还是该隐?”莉莉丝懒懒地趴在他胸前,手指在他结实的胸口游走,漆黑的眼睛水润润的,仿佛透着丁点天真俏皮,让人有种犯罪的错觉。
霍尔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摸着她的发轻轻笑道:“虽然这么说有点瞧不起人,但我觉得该隐那种岁数应该没多少能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