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到此终止,投影幕上的影像倏然消失。会议厅内的贵族面面相觑,又看向了站在桌前一脸沉思的伊丽莎白。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主战派,也为此做了很久的准备,但事情突然就发展成了这样,感觉有点不太真实啊。
同一时间,位于赛安的梵卓脸色极差地结束了通话。虽然他的面部表情仍然是千年不变的冷静,但是长年陪伴在他身边的亚瑟很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帝王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狂怒。
他甚至忘了可以透过执事去执行一切事务,直接亲自召唤了布鲁赫,强制征召了亲王手中的兵权和权限。
当日,赛安宣布戒严,全城只进不出,然后,陆陆续续有军队出现在人民的周围。
翌日,梵卓发表了一场公开演讲,明确表示密隐同盟的尊严受到严重挑战,同时当着人民的面拖出了几名撒霸特的暗棋,当场绞杀示众。
然后,梵卓正式向撒霸特宣战。
时隔百万年的今日,血族间维持着的和平的表象,终于再次被打破!
王城的上空发射出一束蓝色的光芒,以整个帝都为中心,将属于卡玛利拉的区域整个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层蓝色的透明防护网,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然而,即使这片屏障轻薄得几乎无法用肉眼发现,实际上却是可以同时抵挡十颗导弹的冲击而不产生动摇的有力防护。
“陛下,这样真的好吗?”帝都王城中最高的观景台上,亚瑟立在梵卓身后,看着帝王仰望着天空的背影。他微卷的长发随风飘扬,在天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或许是因为那抹背影透出来的情绪太过沧桑,以至于他终究没有忍住,问出了这样优柔寡断的问题。
梵卓半转过身,红色的眼睛轻轻扫过来,只是一个眼神,甚至不带什么特殊的意味,就让亚瑟低下头。
“卡玛利拉为了这一场战役已经准备够久了。”他收回视线,转而仔细地凝视自己修长的手指,用指甲在掌心拉出一条细细的血口。“我们在迁移到这颗星球上时,甚至更早以前,就注定会有一场战争。如今,不过是时候到了。”
“我们都需要一个借口,而莉莉丝她......”梵卓抬起手,细细端详掌心凝出的血珠,然后,一簇火焰突然以伤口为中心,在他掌心跳跃起来。“她不过是自告奋勇地去做了导火线罢了。亚瑟,你明白吗?”
所以,不要以顽劣的想法揣度她。虽然她或许是真的把这一切当作一场好玩的游戏,或许她对于血族间的争斗只抱着看戏的态度。但是只要她喜欢,又有何不可?既然她会开心,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么就算他再不舍、再不愿,也宁愿放她去。
反正他自己就是卡玛利拉的帝王,半个世界的主宰者,无论如何,只要她想,只要他愿意,他都耗得起!
“是!”亚瑟脸色严肃地行礼,为自己刚才的问题感到有些窘迫。
梵卓又看着掌心的火焰片刻之后,才一甩手将它熄灭。然后,他转过身,一手搭在亚瑟的肩上,一边神色认真地说道:“那么,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辛苦你了。”
亚瑟神情一震,并没有说出类似“为陛下分忧本是属下职责”一类的话,而是微低下头,大声且坚定地说道:“是!必不负陛下厚望!”
与此同时,撒霸特王城中,霍尔的房间内,悄悄发生了一阵隐密的争斗,没有丝毫征兆地开始,又毫无声息地结束。
房间内没有半点照明,只有微弱的天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却还是能依稀看见家俱的轮廓,上好的用料和雕工,此刻有大半都隐没在无边黑暗中,但是依然能看出来它们都被粗暴地推移了原来的位置,有的甚至还出现了明显的损坏,其他的也或多或少地遭受了池鱼之殃。
唯一幸免于难的只剩下卧室中央的那张大床。而霍尔整个人就面朝下地趴在零乱的被褥中央,一动也不动。
他身上还穿着那天和薇薇安一同外出的衣服,一头金发散乱地铺洒开来,若不是身上还有极为细微的起伏,让人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室内没有半点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除了霍尔发出来的极为微弱的呼吸声,这一方空间就像是完全停止了时间的流逝,只是一张静止的图像。
自从那一日归来,他已经维持了这样的状态三天两夜。
床头有一个被打翻了的水杯,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情形,透明的杯身已经充满裂纹,杯缘也缺了一角,静静地躺在桌沿,原本盛装的液体汇集成一摊不规则的形状,然后从桌角落下。
滴,答。
随着水珠落地,床上毫无声息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头发细碎地落在眼前,遮挡了他大半面容,但即使如此,还是能够明显地看见他的眼瞳正出现不寻常的变化,瞳孔骤然收缩,霍尔紧紧皱起眉,紫色的眼眸倏然变成了幽深不见底的黑色!
“唔!”他仿佛很痛苦地抱住头,整个人在大床中央蜷缩起来,像是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良久,他身上的动静突然消停下来。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剧烈的喘息也平静下去。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伊丽莎白!”平稳的脚步声被后方的叫唤拦下,伊丽莎白顿住了步伐,表情平平地转过身去,看向来人。“伊丽莎白。”
“怎么了,弗拉德?”走到她面前的男人一身贵族装扮,黑色的卷发,深邃的棕色眼睛,唇上蓄了一撮短短的胡须。他看着伊丽莎白,半晌才缓缓勾起微笑,仿佛很勉强。
“你正要去哪里吗?”他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又很快接续话题,“那天早上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是说,你真的把薇薇安小姐给......”
伊丽莎白看他一眼,终于还是软化了表情。她示意他跟上,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道:“我现在要去找罗森跋。对,她现在就在地牢里。梵卓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这......可是,为什么?”他其实一直都了解她,也隐约明白她一定要这样做的缘由,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可事实上他真正想问的是:这样做、为了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伊丽莎白直视前方,面色不变。他们一起来到门口,她搀扶着他的手进入车厢,然后礼貌地对他提出邀请。“要来吗?”
弗拉德抿了抿唇,拒绝的话在对上她漂亮的眼睛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终究是垂下眼也进了车厢,在她对面坐下。
空气中一时被沉默包围,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而伊丽莎白显然也没有什么开口的兴致,只是看着窗外,褐色的眼睛平淡得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思绪突然就发散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这样的呢?有礼却陌生,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疏离的像什么交情都没有的陌生人。可是他们明明曾经也很贴近、很靠近的。
“伊丽莎白,如果输了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吗?”事到如今,他也很清楚这已经是一场必然的战争,但身为过来人,他也知道这有多么不安全。就算他们之前已然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即使她很有可能根本不需要。
伊丽莎白静静地望过来,眼中瞬间波动的情绪很快消退,她很快看向别处:“不会输。我们也输不起。”
听了她的话,弗拉德算是明白了她这是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了。他抿了抿唇,不再作声。其实,他又何尝输得起?只是早已一败涂地,不得不面对现实而已。
车内恢复安静,就这么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驶入罗森跋的领地。车门打开,弗拉德依然绅士地伸出手,她也没有拒绝,也不知道究竟是习惯还是其他原因。
他们被仆人引至接待厅,但等了许久却一直不见罗森跋亲王本人现身,就是有事缠身也不应该这么久,至少也应该派个执事出来接待才对。伊丽莎白看向紧闭的大门,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撞击声突然透过厚实的大门传来,整个建筑也跟着微微震动,导致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
“搞什么!”伊丽莎白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即使因为隔音的关系,声音到这里只闷闷的透过来一点,听得并不真切,但她还是知道那绝对就是爆炸声不会错。弗拉德也是脸色难看的站起来,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种猜测,他和伊丽莎白对视一眼,正准备要出去探看情况,门却先一步从外面被推了开来。
罗森跋亲王的管家浑身狼狈地闪身进来,表情虽然还很沉着,眼底的焦急却泄漏了她的情绪。她快速向两人行礼,而后很快地说明了外面的情况:“殿下,我们刚刚遭受不明敌人的轰炸,目前有两名外来者侵入了城堡,殿下吩咐我先带您们到安全的地方,请两位速速与我来。”